第十二章：間隙
臨近下班的時候，馮繼明鬼鬼祟祟地拿着一台小型真空機、一隻玻璃膠慢慢靠近羈押室。
值班的是趙奇，馮繼明一個眼神示意他走開。趙奇擠眉弄眼，還想說些什麼。馮繼明瞪着他，他只能悻悻地走開了。
馮繼明手按在門把上，回頭看了一眼，確認攝像頭已經熄滅。他舒了口氣，打開了羈押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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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隊長，你這是？”羈押室黑暗的角落裏傳來了任一的聲音。
“啊！”馮繼明嚇得驚叫出來，他手足無措，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裏看，過了幾秒才定下心神，“這是在他提供的地點找到的東西，我來比對一下指紋。”
“那你應該把這些東西送到技術科去。”譚虎從他背後走了過來。
“我...我當然知道送到技術科去，我...想來讓他看一看，好讓他認罪。”馮繼明還在嘴硬。
“那這樣吧，這個技術中隊的陳東隊長，你把東西交給他。”譚虎早有準備，他朝着自己辦公室喊了一句，陳東便走了過來。
陳東接過真空機和膠水，笑着說道：“馮隊長又立功了，拿到了關鍵證據！”
馮繼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任一和譚虎在一旁憋笑。這幾個人心裏都很清楚，這兩樣東西上面什麼都沒有。
陳東走了兩步，回過頭來說：“對了，我都忘了你下午不在警局了。案子已經破了，現在很清楚了。”
“什麼？！”馮繼明不敢相信，“他不是翻供了嗎？”
“是啊！”陳東壞笑道，“他還說了，他說的那些證據，都是瞎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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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繼明又慌了神，“他說謊！滿嘴謊言！這些東西就是在他提供的地方找到的！”
“幸福花苑沒通電，那這個小型真空機需要交流電，他插在哪裏使用的呢？”任一繼續羞辱他。
譚虎咳嗽了一聲，示意可以了。
王子墨走到了值班位置上，“趙奇今天不舒服，我來值班。”
馮繼明看着眼前的四個人，心裏也明白過來了，這是他們早有準備。他啞巴吃黃連，也沒辦法說什麼，只能再一次落荒而逃。
兩個人走到譚虎的車旁邊。
“還得是你小子。”譚虎哈哈大笑，“猜到他們要來這麼一手！真他媽黑啊，這要是粘上周敬安的指紋，再把審訊視頻遞交給法院，這真是百口莫辯了。”
“上車，想吃點什麼，我請你，立大功了，犒勞犒勞你。”譚虎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任一也坐上了車，但一直沒說話。
“怎麼回事？”譚虎察覺到任一不太高興，“小財迷聽到請客都不興奮，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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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
任一剛回過神，他一直在想着，如果去見任慈，要怎麼說，怎麼問，才可以避免他崩潰、失控。這種事情在他剛剛被領養的時候，基本上每天都會發生，任一現在回想起那段時光，還心有餘悸。
“我不要你請我吃飯，正好這個錢摺合成油錢，你送我去趟鹿城大學吧，我去找我弟弟有些事情。”
譚虎笑了笑：“還能打小算盤，說明沒什麼事。”
他說得輕鬆，但心裏還是很擔心。這兩年來，任一一直是個很專註的人，像今天這樣，譚虎還是頭一次見。
冬日的夜晚，來的總是過分得早。
汽車行駛到了城市的北面，這裏還相對的荒涼。爛尾樓、破敗的村莊、還有一些環保不達標的工廠，都坐落在這裏——可是衍生着無數的悲劇和黑暗。
整條路上都沒有車，漆黑的夜、筆直的路，還有間隔不長的路燈，車子裏譚虎和任一的臉忽明忽暗。
任一一直看着窗外，雖然外面除了漆黑一片，就是燈光下乾枯的樹。
“任一，這段時間你好像有什麼心事。”譚虎有些擔心，“明明案子進行的很順利，我們也阻止了吳局長那幫人做偽證的行為，但你似乎一點也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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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太緊了，就兩周。我們還沒拿到證據，而且，另外兩個兇手還沒從周敬安身體裏面出現。”
任一擺弄着手裏的手機，故作輕鬆得轉移話題，他不想任慈的事情被任何人知道。
“但可以確定，那些人格就在周敬安體內。”譚虎說道，“畢竟他對其他兩起案件的手法跟動機也了如指掌。”
任一點了點頭，把座椅靠背放倒了一些。剛躺下沒兩分鐘，就又立直了身子。m.
“老譚，你給吳局長打個電話，跟他彙報一下目前的情況，就說周敬安很配合，基本上再審個一兩次就能把事情全部搞清楚了。”
任一拿起譚虎的手機，然後遞了過去。譚虎一看是自己的手機，眼睛瞪得老大。
“你小子之前當扒手的吧！”譚虎摸了摸自己的兜，他明明記得自己手機放在右邊褲兜里的。
“好多年沒偷過了，生疏了。”任一壞笑了起來。
“少耍嘴皮了，你讓我打這個電話幹什麼？”譚虎不解，他知道任一看不上吳文斌，根本不可能給他妥協。
“打了他就能消停點了，省的老想着用不正當的手段結案。”任一眼裏滿是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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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試試吧。”譚虎撥通了吳文斌的電話，“局長，周敬安的案子有眉目了。”
“嗯，你們的審訊視頻我已經看過了，你跟任一做得很好。”吳文斌的聲音沒什麼起伏，聽不出來任何情緒。
“局長，現在情況很好，快的話可以完成省里的指示。我跟任一再審個一兩次，估計就能把整個事情都弄清楚了。”
譚虎聽着吳文斌的認可，臉上露出微笑，認為自己的目的馬上就能達成了。
“然後呢？”吳文斌的聲音變得冰冷。
“然後...就弄清楚真相了。”譚虎被吳文斌突如其來的冷漠搞得有些懵，心想着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弄清真相能幹什麼？能結案嗎？”吳文斌的聲音裏帶着一些不滿，“你們的審訊帶着強烈的誘供，根本不能作為證據。”
“不能作為證據，毫無意義！”吳文斌話鋒一轉，又變得語重心長，“譚虎啊，你我都這把年紀了，經不起像年輕人那樣折騰了。”
“既然都已經確定了，這個周敬安是四起案子的兇手。他自己也承認了，那麼，讓他在法庭上再承認一次，這又有什麼問題呢？”
任一在一旁陰沉這臉，譚虎用餘光瞟了他一眼，知道這個通話不能再繼續了，於是想騰開手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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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兩根手指一夾，把手機夾到了自己手裏，然後托在手掌上。他看了一眼譚虎，又看了一眼手機，示意譚虎繼續。
“局長，事情沒有那麼複雜。”譚虎聲音小了很多，“任一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再給我們幾天時間，我們就能弄清真相，找到證據。”
“哼！”吳文斌冷哼了一聲，“我問你，你是不是還要把周敬安是精神病的情況彙報到法庭上？”
“當然。”譚虎說道。
“呵呵！如果這樣，四起案件四個人格，法庭庭審的流程需要走多久？”
“那我再問你，他是精神病人，就可以免於刑罰，那如果以後他再作案，誰來負責這個事情？”
“這...”譚虎突然噎住了，不知道怎麼去回答這個問題。
“你跟任一不需要再插手這個案子了，我正式通知和命令你們倆，你們從這幾個案子全面撤出。”
吳文斌直接掛斷了電話。
譚虎感覺自己被夾在縫隙中，喘不過氣來。一邊是陰沉着臉散發出巨大壓力的任一，另一邊是領導留下的一串急促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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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在了鹿城大學的門口，任一下了車，剛走兩步，又折了回來。
“老譚，你馬上調頭，把周敬安送進醫院評估證明，然後再送回去，就當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就可以。”
“我去可以。”譚虎明顯有些不安，“但是任一...”
“怎麼了？”任一皺着眉。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吳文斌說的話？”
“老譚...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任一驚住了。
“沒事了，我先走了。”
譚虎升起車窗，揚長而去。任一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夕陽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