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囚徒

千尋作了很多宿儺會因為什麼突然變臉殺人的預設,卻怎麼都沒想到,那孩子最終動手,既不是因為飢餓,也不是因為無聊,更不是毫無理由的喜怒無常。

而是在被搜尋“定子”的武士們包圍后,兩人彈盡糧絕,逃無可逃,這具身體說“宿儺,我不想回去”,那孩子就發了狂一樣大笑起來,把所有人都殺了個精光,然後一口咬斷了她的脖子,撕開喉管,就這麼血肉模糊地吃了起來!

“……還真是異食癖啊!這病得也太厲害了吧!”

從血紅的斷指上啵一聲彈出,千尋立刻飛遠,心有餘悸地落在了另一層架子上:

雖然她早就看慣了怪事在身邊發生,以前也不是沒有在路過橋洞時見過會把人整個生吞活剝的異食癖突然變臉吃人實例。

但剛才還正常說著話一起想辦法飽腹的人突然發狂殺丨人,一臉血地撲來咬斷了她的脖子開吃什麼的,還是太恐怖了啊!

想起男孩突然變成野獸面目猙獰咬來的畫面,千尋連退兩步,啪嗒一聲踩到了另一根手指。

察覺到那一根也在做夢,除了這兩根還有四根在包圍着她,那四根也在不斷地溢出夢的波動,而且和她剛介入的那個夢波動特別像,她噫一聲跳開,渾身起雞皮疙瘩炸毛:

一般來說,專門吃人的異食癖和單純由身體機能紊亂所導致的異食癖不同,是心理的異常導致的,和人過去的經歷有很大關係。

她記得漫畫裏兩面宿儺生前的時代,是個大旱頻發飢荒連年的亂世。

如果她沒記錯,那傢伙出身的飛騨國是出了名的貧瘠。

那裏的土地根本種不出糧食,地勢崎嶇,又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平時只能靠青壯年做些木工餬口,所以荒年一來,無以為繼的平民們為了生存會吃人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他在夢裏明顯不是因為飢餓吃人。

是那個叫定子的女孩子說了不想回去才發狂的。

那就只剩下……為了……

愛嗎!

怎麼可能!

嗚哇,好恐怖,和他本人的設定根本對不上號啊!

小小的半透明虛影被自己的猜想嚇得在半空中撲棱着又炸了一次毛,貓一樣輕輕碰了一下一開始被她騷擾的手指,燙手一樣秒縮,隨後一溜煙飛遠:

“算了。他要是一直只做那種夢,在他身上花時間就是徹頭徹尾的浪費。還是找點正常人吧!”

細小的光點自言自語着從門縫擠出,在沉睡的守衛額頭停駐,而後又一個夢境在她眼前展開:

“那麼級別評定的事,就拜託您了!”

身着黑色和服的守衛們在夢裏對白髮蒼蒼的老人點頭哈腰,對自己用錢搞定了推薦人和評定人,不用出任何危險的任務,就能升上准一級術師得意洋洋,“這是在下的一點小小心意,請您笑納。以後有什麼用得上我的……”

光點倏然飛離。

小小的半透明虛影隨後又潛入了輔助監督們的宿舍,落在他們額頭。

在夢裏,她看見了輔助監督們終日勞碌奔波,工蟻般匍匐,夾在學生們和高層中間進退兩難:

“夜蛾校長,灰原和七海都是還是沒評定級別的一年級生,不能就這麼單獨接二級的任務啊!”

“我和上級說過。人手不夠。讓他們盡量撐久一點,你這邊安排有空檔的術士去接應。”

“但是……”

半透明的光點在輔助監督頭頂飛過,抹去夜蛾正道,投放下守衛們夢裏白髮蒼蒼的老人。

“但是什麼。你對我的安排有什麼意見。”老人雙手一背,臉上松垮的褶子遮不住精光矍鑠的眼。

輔助監督一驚,臉色蒼白地一個深鞠躬低頭,語氣十分卑微地懇求:“那兩個孩子實在沒到能單獨出任務的階段。您這邊能否通融一下……”

千尋借老人的口套話:“罷了。到我辦公室來。你知道這事光找我不行吧?”

“是、是!”

輔助監督簡直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麼,激動得連連點頭,沒有多想,腳步不自覺地往老人最近駐守的高塔走去:

那裏是關押犯人的地方。地下是關押罪人們的牢獄,現在就有幾個前些日子活捉回來的詛咒師正被關在裏頭。地上是校長和要員們的會議室,專用來商議如何處置犯人。

如果確認要改善學生們總超負荷接任務的現狀,那到場與會的大人們一定會……

腳下移步換景,兩人步入高塔,穿行過一層又一層結界,進入一間充滿朽味的暗室,幾張模糊的人臉在燭光搖曳的屏風后浮了出來。

小小的光點在輔助監督頭頂降落,操縱着老人的幻影進一步不動聲色套話,卻發現那些人臉始終沒有變得清晰,能從輔助監督這裏得到的信息到此為止,於是她離開了這勞碌人的夢,轉而往下一個人飛去。

輔助監督。輔助監督。學生。窗。學生。教師。學生。學生。輔助監督。

她落在年輕男孩額頭,男孩在夢裏同喜歡的偶像親熱;

她經過輔助監督和窗身邊,他們在夢裏被工作和死亡的陰影壓垮;

她接近夜蛾正道呼吸,男人緊閉着眼,在夢裏為他破碎的家庭和早夭的孩子嘆息;

她前往囚禁罪人的高塔,找到了忌庫看守們夢中受賄辦事的老人——

老人剛加固完地牢的封印,正在休息室里腆着肚皮打鼾。

在夢裏,他抓起一把金子,看它們落在小山一樣高聳的財寶上,俯瞰着跪在腳下閹羊般馴順的咒術師們,他得意忘形地大笑,抬起肥碩的手臂高呼,聲音喑啞難聽:

“戰爭!發起戰爭吧,諸君!這樣術師隱姓埋名詛咒不為人知的時代,對我等咒術師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我等所期待的,是回到千年之前,咒術全盛的時代!”

“咒術師被視為神明供奉,為所欲為,不再受任何約束——”

“總監部?御三家?特級?根本沒有意義。所有束縛我等自由的存在,全都沒有意義!”

咒術全盛?那不是腦花用來哄咒靈和詛咒師們的說法嗎?

千尋眨了眨眼,在他身邊出現,拍了拍老人的肩膀:“那樣的統治,也是需要有人的吧?”

“當然!”老人立刻轉身,和虛無的藍眸對視一瞬,精光矍鑠的眼變得渾濁,眼中倒映出一個身着舞伎裝束的妙齡少女,面容稚嫩,柔弱秀美,臉頰塗得雪白,紅唇點得極小,鴉黑的發高束,鬢邊垂下幾縷金飾,搖曳過描了硃砂的眼尾。

“女人。女人越多越好!”

老人捏了捏她手背,眼露垂涎湊近,蒼老的面容越發不成樣子,“女人和金錢,全都是我的!美人,你身上好香,讓我聞聞。別害羞啊,只要你跟了我,乖乖聽話,衣服,鞋子,首飾,一切應有盡有……”

千尋有點驚訝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華美的振袖和服,從袖子裏無中生有地掏出一柄小圓鏡,看到鏡子裏那張比現實中的自己還孩子氣卻濃妝艷抹的臉,毫不客氣地把鏡子往老人臉上一扣:“戀丨童丨癖。”

鏡子融化成水,老人冷得一個激靈,轉而變得惱怒起來:“賤女人,居然敢對我不敬!”

他想用術式對付她,施展出來的咒法卻全都莫名其妙落空,不由愈發惱火,對跪在地上的咒術師們發號施令:“給我上!抓住她!”

千尋摘下髮飾,轉瞬便已乘坐着金色的流蘇升入了高空,輕盈地避過了雜耍般令人眼花繚亂的攻擊。

“也就這樣?完全打不到我呀!”她自由翱翔在空中,見老人氣得直瞪眼,不由笑了起來,故意對他做鬼臉,“這些雜兵不行的吧?為什麼不叫五條悟來抓我?他的話說不定能做到哦。”

老人氣得磨牙:當然不會有五條悟。因為御三家和特級無論哪一樣,對他的統治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存在,是必須要除去的攔路石。

咒術師這種東西,只需要有一級就夠了!特級都是禍害!所以那小子和夏油傑,還有到處礙事的九十九由基,早就全都除掉了!

千尋笑:“也是。你是一級吧?說不定多叫幾個一級過來,能抓住我也說不定。不過聽說一級也有強弱之分?那就……試試讓最強的一級們一起來抓我?”

老人臉青了。他本身也只是聽上級命令行事的中層,並不知道最強的一級們都有誰:但毫無疑問,他的上級一定比他強,所以因為這個,他也把上級除掉了——

“他不是在你後面嗎?”

高懸於天際的少女自鬢間摘下另一枚金飾,碎聲凌凌,玉指纖纖把玩,一口京都腔軟糯,紅唇含笑,虛無的藍眸鏡面般纖毫畢現地倒映出了老人驚恐的臉,“哎呀,怎麼是個死人樣子。是來找你敘舊的嗎?”

慘叫劃破夜空。

原本在休息室腆着肚皮打鼾的老人一骨碌從沙發上滾了下來,發現是夢,驚魂未定地念念有詞了幾句“諸事平安”,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口臭好像熏跑了什麼小蟲子,冒着冷汗又重新倒在沙發上睡了。

“咳咳咳!好臭!”小小的半透明虛影捏着鼻子一飛三米遠,用幻術隱去了自己的身形,繼續往地牢飛去,“那個爺爺真是的!就算是夢,他在裏面也太放飛自我了吧!”

接下來的整整大半年時間,夏油傑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突然黏上他的小蟲子再也不復之前的活潑:

大部分時間,那孩子都藏在他頭髮里沉睡,安靜得彷彿根本不存在;

等到傍晚,她就會揉着眼睛醒來,揪他劉海,催他吃飯,而後落在食物旁安靜地望向窗外,身上掛着金鏈,像個被關在牢籠里無法離開,只能看着鐵欄外星空緬懷自由的小小囚徒。

“不吃嗎?”夏油傑把托輔助監督給他帶的水果切好,推到瑪瑙大的小人身邊,“你喜歡吃蜜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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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他們都是C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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