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虐):妭,女魃,旱魃
“這就是你們想出來的辦法?”九天玄女猛地站起來,嚇得站在一邊的應龍都後退了一步。
她不過暫時離開一次,便聽聞蚩尤請了風伯雨師,又急忙趕了回來。
可她怎麼怎麼也沒想到,還沒等到她回來,事情已經解決了。
更大的問題卻產生了。
這場風雨浩劫,妭最後出手了,風雨是解了,可妭法力失控卻同樣給人間招來了禍患。如此一來,妭會背負着天下大旱,顆粒無收的罪過,妭的登天之路徹底斷了。
她沒有先去見黃帝,而是去見了妭。
曾經那個容顏姣好的女子就此變了模樣,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裏。
“是父親的老師嗎?”女妭依然一身青衣,神智卻已然不太清醒了,她的皮膚蒼白而皸裂。
“是我。”玄女握住了她的手,法力若甘泉般潤澤她的身體。
“您回來了,父親更有把握了,一定,一定要打敗蚩尤。”妭清醒了些,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我都聽應龍說了,他沒辦法同時對付風伯雨師,你便主動請纓了。”她還記得應龍那副張着嘴恨不得把風伯雨師吞下去的模樣,“是叔均做的?”
“嗯,您覺得我做得對嗎?”妭的面色又開始蒼白了,即使是玄女的法力,也只救的了一時。
“你無愧於心,無愧百姓。”玄女柔聲說道。
“可現在我有愧了,我只能招致災禍了。”她法力一朝耗盡,徹底失控了,如今的她,出現在哪裏,哪裏便會幹旱。
“這不怪你,我會想辦法。”玄女安撫着妭,她會盡自己所能。
“您不必多費心思了,我已是,回天乏術……”
一語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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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走近,玄女便聽到了讓她火冒三丈的話。
“不可再猶豫了啊!必須讓妭離開,她現在已經造成了災禍,若不將她驅逐,這耕作還怎麼耕作……”叔均激動地朝黃帝訴說近來耕地之苦。
“可妭她……”黃帝顯然還沒有被他勸住。
“你說什麼?田祖?”玄女的語氣陰森森的。
叔均,也是田祖,掌耕作之事。
“老師!您回來了!”黃帝的語氣難掩驚喜。
“玄女娘娘!”叔均尷尬地轉身,乾巴巴地說道。
“你要流放妭?”玄女沒理黃帝,直接質問叔均。
“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叔均吞吞吐吐,獨自面對黃帝時他還敢說這種話,畢竟黃帝不會對他動手。可眼前這位可是主掌戰爭的,聽說這類神的脾氣那叫一個喜怒無常,他哪敢說話。
“我怎麼聽說,先前風伯雨師讓這裏風雨交加,你也是這麼說。你先是提議讓應龍應對風伯雨師,他獨力難支,你明知妭法力不足,卻親自去鼓動妭出手,如今事情解決了,你這是要過河拆橋,殘害有功之人?”
玄女往前踏了一步,叔均被她的氣勢驚到,下意識後退一步。步步相逼,直到叔均退無可退。
“這,這是誰和您說的!我可沒有……”叔均結結巴巴,又恍然大悟,“是不是應龍?他定是因為敗了臉上沒光彩,才這樣抹黑我!”
“你這田祖當的真是好,遇事往別人身上推,倒是能耐。”玄女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對徒弟的臣子出手。
一旁的黃帝根本插不上話,他總不能打斷老師的話。
“玄女娘娘!我這也是為了耕作啊!我可是一心為民!”叔均大聲叫嚷。
玄女冷笑一聲:“那風伯雨師來的時候你怎麼不去?拿你那身體給將士們擋擋雨?倒是會攛掇別人。”
“……”叔均說不出話來,半晌之後,又彷彿找到了方法,說道,“這都是沒辦法的事,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可憐妭,可她不能一直待在這裏。還是說,您因為和妭有私交,為了讓她留下可以不顧其他人的死活?您可是出了名的愛除暴安良!您若是這麼做,便是枉為神仙!”
“叔均,我枉為神仙?你枉為田祖才是,你就是這麼主管耕作的?你真該和神農氏好好學!”見對方開始攻擊自己的品性,玄女反唇相譏。
叔均氣得跳起來就要去宣揚玄女的言行,卻根本走不出他腳下那塊地。
“你拿法術困住我!你是不是心虛了!”
玄女不再理會他,一個法術便讓他說不出話來,他只能悻悻地閉了嘴。
“你呢?”玄女將視線轉向一直試圖減弱剛剛那劍拔弩張的氛圍的黃帝。
“老師……”黃帝心裏何嘗不糾結,那可是他的女兒。
“你呢?你準備怎麼做?”
“我……”黃帝不忍地閉上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狠下心來,“依叔均所言,妭不可留下,她一旦長久待在一個地方,那裏便會化為沙漠,我不能讓部落里的其他人因此遭罪。”
“你這是要她永無安定之日。”
“妭雖是我的女兒,可老師也教導過我,不可因一己私利……”
“罷了。”玄女嘆了口氣,“我會送她離開這裏。”
“老師,我也是不得已……”
玄女從未見過這樣面容苦澀的徒弟,就連那次三日危局,黃帝召請她,都是始終堅定的。
“我明白你的苦衷,只是不想讓妭去承受。”
玄女擺擺手,她哪裏不知道眼下最正確的選擇是什麼,只是氣不過,也心疼那個乖巧的女孩。
她轉身走了,去找妭。
至於叔均?就讓他站在這裏風乾好了。玄女不解開法術,叔均就只能一直站在那兒。
送妭離開時,妭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玄女耗盡全身法力為妭壓制住了暴動的法力,但這並不意味着問題徹底解決了。
妭仍然會帶來乾旱,只是不如以前厲害,足以她在一個地方多待一段時間,總不至於永無止境的奔走。
妭離開時,是笑着朝她的父母揮手的。
她本就不想給家人帶來災禍,只不過她想多留一會兒,想多看看她們。
她無聲地說了一聲:“謝謝您,玄女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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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想請教五行陣行軍之法!”此刻的黃帝頗有些狼狽,雙眸卻是明亮得可怕,彷彿一切事物都阻擋不了他。
此時已到決戰前夕。
“你真想用五行陣?這並非易事。”若要將五行陣發揮到極致,要求太過苛刻。
“老師,我意已決。”
看着他堅定的眼神,玄女最終鬆了口。
“好。以五行陣行軍,配五聖獸最好,但也有所不同,前朱雀而後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中軍無極土。”
“中軍……無極土?不該是黃龍?”黃帝有些不解。
“不,中軍無極土,你即為黃龍。”玄女搖搖頭,直視着黃帝的眼睛。
“我?”黃帝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是,弟子明白。”
於是他的部隊浩浩蕩蕩地直驅蚩尤之師。他以百鳥氏為前鋒,百鳥氏衝殺在前,龜蛇軍殿後護衛,左翼龍驤軍,右翼虎賁軍,各驅虎,豹,熊,羆,蛇,龍,虺,虯,以雕、鶡、鷹、鳶為旗幟,鳥幟遮天蔽日。黃帝居中央,有了指南車,他自然不會再迷路,此戰大捷。
蚩尤已死,夸父千里奔逃被應龍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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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絕天通,玄女下界的機會逐漸少了。
再見到妭時,妭已成了女魃,人們口中帶來災難的邪祟。
那個彷彿永遠不會放棄希望的姑娘對玄女說:“玄女娘娘,我真的不想變成這樣的!可我只能變成這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初時,女妭到了哪裏,人們總是跪下祈求她快些離開,她哪裏受得了人們那樣求她,只好快些離開。
到了最後,她受到的只剩下兇惡的詛咒和驅逐。
起初,人們還記得她曾是黃帝戰蚩尤的功臣,贊她的高義,嘆她的不幸。
後來,人們逐漸忘記了妭,她變成了女魃,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成了“鬼”,可好歹還剩個“女”,好歹人們還將她視為旱神。
而現在,已經開始有人喊她“旱魃”了。
妭,是為容貌美麗。魃,是為鬼怪。
她從青衣神女,成為了神怪一體的旱神,到如今,快要成為一個以男子身份示人的邪惡鬼怪了!
她在被抹殺!這根本不是她!
她只能一刻不停的前行,前行到忘記了回家的路。
她怎麼能忍!
“我帶你走,他們口中已經沒有你了。你即是你,妭即是妭,不是女魃,不是旱魃。”
“我快撐不住了……若九天玄女娘娘再不來救我,我真的會變成怪物……我方才就這麼想……是您聽到我的呼喚了嗎?”她喊着人間新為玄女加上的尊號,九天,“她們都說,您靈驗無比,果然是真的。”
作為旱神,妭留下了她此生唯一的眼淚。
世間只余旱魃,有人說旱魃是帶來災禍的鬼怪,有人說旱魃是一種可怕的殭屍,總之不是妭。
而玄女每每下凡,身邊都會多一位青衣女子,不知其來歷。
“玄女娘娘,應龍呢?他如何了?”
她記得那個和自己命運相似到極點的應龍,只是不知如今如何。
她如今竟也有時間和閑心關注起別人的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