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陡生
小世界天庭。
“你真的想拜我為師?”九天玄女興味盎然地打量着面前的一身白色紗衣的“雲醉”。
少女神色堅定地點頭。
“我收徒對心性要求極高,你需過三重幻境,一旦不能通過便要身死道消哦。”玄女特意加重了“身死道消”四個字。
“我願意!”
“那好吧。”
幻境布下,玄女原地坐下,闔上雙眸,直到一個時辰后,她才睜開眼睛,彷彿剛睡醒。
“雲醉”再次出現,已是通過幻境了,此刻正兩眼淚汪汪的看着她。
“師父!”
“哎。”她笑着應聲。
“逗徒弟好玩嗎?”徒弟坐在她身邊,一臉委屈地聲討,“我剛剛真的以為會有危險。”
“當然....不是,為師可是正經神仙。”玄女笑眯眯地回答,“我還沒問你呢,誰趁你失憶給你改的名字?還是為師起的名字比較好。”
————
三月前。
玄女從雲城一條無人的小巷來到熱鬧的大街上。
周圍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有走街串巷吆喝的小販,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偶然幾匹駿馬飛奔而過,引起一陣騷亂。
“豆花,香噴噴的豆花誒!”
“餛飩嘞!剛出鍋的餛飩!”
這裏的衣服的制式五花八門的,倒像她原來的世界裏那些朝代服制的混合。除卻這一點,此方小世界的人界似乎和大世界沒什麼分別。
難道此方世界的危機還未爆發嗎?那天道在求助什麼?她總不會穿錯時間了吧?
不如先去吃豆花,順便打探一下消息。
玄女尋着香味來到一個小攤前坐下:“店家,一份豆花,要鹹的。”
“哎,好嘞,一碗咸豆花。”店家高聲應和。
這時候顧客少,不過稍等了片刻,一個穿着布衣的小女孩端着粗陶大碗放到了她面前,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模樣,已經開始幫着家裏人做生意了。
“姑娘,您的豆花。”
朝女孩點點頭,玄女開心地拿起勺子,看來她的假期並未結束。
九日驅馳一日閑,半個時辰前,她還優哉游哉地享受着快樂的休沐日,在人間遊玩,醉情山水,心裏盤算着順帶尋找一個合適的新徒弟。
上一個徒弟已經出師百年了,天下也太平許多,她如今每天按部就班,相比之下,還是教徒弟更有樂趣。
結果她突然受到西王母急召,回去后才知道是一方小世界的天道發來了求救。
據說此方世界由一部人間的仙俠劇衍生而來,沒想到天道遭到污染,失去了對這裏的控制。
於是她受西王母所託前來探查這個小世界的情況。可她現在分明沒看出來有什麼問題。
玄女邊吃豆花邊思考此事,卻感覺到一旁的視線。
她轉頭看去,那個站在店家旁邊的小女孩慌忙收回視線,心虛地盯着地板。
“店家,再來一碗。”玄女笑着喊道,反正她也不會有飽腹的感覺,其實吃得就是個味道。
小女孩又端了一碗來,紅着臉道歉:“對不起,客人,我不是故意盯着您看的,我讓阿婆多給您加了些豆花。”
“無事,我身上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是您的衣裳也很好看!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玄女來這兒之後沒換衣服,身上還是她在大世界的時候穿的九色彩翠衣,頭上戴着各式各樣的鳳簪,說是光彩照人也不為過。
當然不是真有九種顏色,她總不會把彩虹披到身上。
“原來如此。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有些問題想討教一下。”
“客人您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知!”
玄女見沒什麼客人,便起身將女孩拉着坐下。
“這裏就是雲城?我是從別的地方來的,着急趕路,暫且在此停留,這裏看起來很美。”
“姑娘也這麼覺得?”聽到玄女誇自己的家鄉,女孩很是開心,“我們雲城雖只是座小城,可是地方好,人也好,尤其是我們雲城的雲,那可是出了名的,總見到祥瑞,那個詞叫什麼來着?星雲?”
“景星慶雲?”
人間帝王總是喜歡以祥瑞標榜德政,祥雲便是其中之一。
“對!雲城的星星月亮也好看,雲河邊上賞夜景是最好的,到了上元節,我們還會放河燈,燈火映着月色,可美了!今年我和阿婆一起去的,街坊們在一起猜燈謎,可好玩了,我猜謎還得了個兔子燈,大家都誇我聰明!明年的燈會我要猜更多的燈謎!”
女孩眼中帶着喜悅的神色,滔滔不絕地講着雲城的景色,彷彿將玄女帶到了上元燈會,蓮燈細漾波,滿岸嬉遊客,一切美景盡收眼前。
正聊着,店家阿婆呼喚着女孩:“拿豆花嘍!你跟人家姑娘都聊忘記了!”
“好嘞!”女孩連忙起身,“姑娘,我先去送豆花,我們一會兒再聊。”
待她把豆花端給旁邊一桌客人,又雀躍地跑到玄女桌邊,顯然是和玄女聊上頭了。
“我聽說別的地方都有妖魔作亂,好在雲城看起來平和極了。”
“雲城……其實也不太平。每次有妖魔來我們雲城做壞事,我們都毫無辦法,任由它們燒殺搶掠,只能自求多福,可以保住一條命便不錯了……”
“沒有神仙或是修道之人降妖除魔嗎?”
“雲城供奉的是天界戰神,可是根本沒什麼用。至於修道之人,他們自詡仙人,都不屑看我們一眼,我也沒聽說過他們會救人。”
“既無用,便將廟推了,供奉別的神。”玄女皺起了眉,這種無用的神仙供奉着做什麼?
畢竟在大世界,不靈的神仙都是沒人信的,若只是失去人類的信仰倒也罷了,被人遺忘才是最慘的。
還有那些修道之人,只出世不入世如何成仙飛升?真是有夠奇怪的。
“可是沒人敢不供奉,我聽說書人講,百裡外有座城,推了神廟,結果真的有神仙發怒,整座城都成了廢墟,沒有一個人活下來。”女孩言語之中儘是恐懼。
“嗯?是我糊塗了嗎?”
神仙屠城???
玄女總算感覺到這個世界的不對勁了,這是神仙?不僅不救扶世人,還屠殺人類?這是哪門子的神仙?
她的三觀受到了震撼,這小世界不是仙俠劇衍生的嗎?仙在哪裏?俠又在哪裏?
“您怎麼了?”女孩見玄女半晌不說話,疑惑地問。
好在玄女活了這麼多年,表情管理做的非常好,不然她此刻的表情大概就像被雷劈了一樣。
玄女反應過來,又與女孩聊了些其他的,眼看到了收攤的時候,女孩也要去幫忙收攤了。
她站起來,摸了摸女孩的頭,問道:“聊了這麼久了,我都沒問問,你叫什麼啊?”
“我沒有名字,是阿婆將我撿了回來,街坊們都叫我女娃。”女孩的聲音中帶了些沮喪之意。
女娃?聽起來好熟悉,是了,炎帝的女兒便叫女娃。
“很好啊。我一個熟人的女兒就叫女娃。”玄女摸了摸她的頭。
“謝謝姑娘安慰我,那姑娘叫什麼啊?”女孩展露笑顏。
“我?”
還不待玄女回答,異變悄然產生。
察覺腳下異動,玄女抓住身邊的女孩,縱身躍起,一隻漆黑的滴着腥臭液體的手險些抓住她的衣角。
方才站着的青磚已經裂開了,那隻手的主人從地縫裏爬了出來。
玄女心中一驚,便想斬殺那不知名的東西,卻突然發現自己的神力被層層壓制,天地間的靈力也急速枯竭。
這應當是小世界的低階魔族,正衝著玄女嘶吼着,彷彿呼喚着什麼,接着吐出分叉的猩紅色舌頭,朝玄女襲來。
情況緊急,她開始呼喚自己的法器,卻只有一件法器回應了。
一把青色的長劍出現在她的掌心。這把劍名為青極,已陪了她千年了。
現下她無法施展全部力量,但解決一個低階魔族還是不成問題的。
劍尖出如蛟龍,刺入那魔族的頭顱,剎那間它已經沒了生息。
血液順着劍身滴落在青色石磚上,青極依然潔凈如新。
她撫上劍刃,青極似乎沒受到太大的損害。只是她現在也無法發揮出青極的力量。
這個世界像被強行改變了一樣,她如今連十分之一的力量都用不出來。
看來這個世界果然出了極大的問題,而且極大概率是外部原因,很有可能是大世界的神明所為,不然她也不至於被壓制。
只是她在腦中搜颳了一圈,愣是沒在她家神仙裏面找到一個會做出這事的。
懷裏的小姑娘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摟緊了女孩,落回攤位上。
女孩的阿婆慌忙上來道謝,輕聲細語地安慰着女孩。
玄女面色凝重地望向遠方,握緊了青極劍,不安感更加強烈。
頃刻間,咆哮的聲音震徹天際,宛若敵軍入侵的號角,她恍然以為見到了末世。
這樣的景象讓她想起了那寥寥數語描繪的慘劇。
“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
若非她清楚地看見此番作惡的是魔族,天地也並未撕裂,她恐怕要以為自己回到了上古時期,見到了共工怒觸不周山。
一隻只魔族鑽入雲城,咆哮着撲向城裏的居民。
原本安然走在街上說說笑笑的人們驟然死去,破碎的軀體流下一灘灘絳色粘稠的鮮血,長相可怖的魔族嘶吼着,爭相吞食屍體。
雲城最高的木塔轟然倒塌,一隻巨型的魔族立在廢墟上尖叫,越來越多的魔族匯聚到雲城。遠處酒家,陶瓷酒瓶的碎渣,與碎裂的瓦片,攪合著散落一地。
強風呼嘯,將殘垣斷壁間的尖叫與哭泣送到玄女耳邊。
學堂里教書的老先生被魔族咬住,驚惶地喊着“快跑!”,尖叫的學子四散奔逃,只有零星幾個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土地上正在拔苗的小麥被踐踏成片,黃色的土地已經浸滿了鮮血。
安寧祥和的雲城,一寸寸化為煉獄。
情勢危急,不論此方世界為何突生異變,她又為何被壓制,她也必須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