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上位者的承諾

第二十六章 上位者的承諾

琴酒在驅車回程的路上心中醞釀著一個疑問,他現在有這樣一種直覺:梅洛事實上其實也知道他的疑問究竟為何,而對方只是在等着他問出口而已。

Boss之前說,“以後再有這一類問題上的疑問,你可以直接問梅洛——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寫郵件問我。”

而就算是Boss之前已經這麼說過,實際上琴酒也不可能真的去問Boss的,說他是個老古板也好,他就是沒法拿自己的疑惑去問Boss。那麼,他剩下的選擇也就不多了。

“梅洛,”他直視着車窗外面乏味而一成不變的景色,由於這天只見了兩個人,所以他們回程的時間還很早,“我有個問題。”

“關於波本的嗎?”果然,梅洛直接問道。這孩子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時候很喜歡開着車窗,他似乎很享受風吹拂在自己的面頰上的感覺;此刻,他正把一隻手搭在車窗的窗沿上,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不斷地碾動着,彷彿是要擦掉皮膚上的什麼東西一樣。

琴酒短促地點點頭,既然開着車窗,他乾脆抽出一根香煙叼在嘴唇之間——為了不聽貝爾摩德念念叨叨什麼育兒小貼士,他其實不怎麼在梅洛面前抽煙,現在正處於一種痛苦的半戒煙狀態——他用汽車上的點煙器點燃了自己的香煙,然後才說道:“您和朗姆,實際上都不打算重用波本嗎?”

“為什麼這麼說呢?”梅洛笑吟吟地回答。

“首先,朗姆號稱他很認真地規劃了自己的屬下的工作時間,但是看波本的時間表,他顯然不在其列;而您好像也不怎麼關注他現在工作超負荷的狀況。”琴酒慢慢地說著,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盤上的皮革,“其次,您給波本安排的那個任務……保護宮野明美的同時卻不能接近雪莉?我認為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因為,他們都知道宮野明美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的角色,這個任務根本沒有看上去的那樣重要。

換言之,讓波本去宮野明美的咖啡廳工作,明面上說是“保護”,實際上也只不過是在浪費他的時間罷了。

“啊,那個啊,很精準的判斷。”梅洛用很悠閑的語氣說道,他的語氣太過悠閑了以至於琴酒以為他接下來要解釋一下為什麼他不打算重用波本,就比如說這個人人格上有什麼缺陷之類的,反正就是公司管理層不打算給員工升職的時候說的那一套。

結果他萬萬沒有想到梅洛接下來說了這麼一句話。

梅洛非常之鎮定地說:“因為波本是日本公安派來的卧底來着。”

琴酒:“!!!“

保時捷的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長響,車輪在地面上拖拽出一條長長的軌跡。琴酒猛然在道路中央踩下了剎車,震驚地看向了梅洛,並且完全忽略了被他堵在後面的車子紛紛發車、鳴笛鳴得就好像他瘋了一樣。

琴酒的語氣非常嚇人:“什麼?!”

他的屬下們絕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時刻,他的面色猛然陰沉下來,但是聲音里也還透着一點震驚。

梅洛轉頭看了他一眼,完全沒被他難看的臉色嚇到,只是深處一隻手去拍了拍琴酒離他比較近的那一邊手臂。

“最好不要在路中間忽然剎車哦,很危險的。”梅洛笑眯眯地說,“而且還有可能會被警方開罰單,我覺得你這輛車子還是不要被拍到比較好。”

琴酒當然知道對方是對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新把手放在方向盤上,再一次發動了車子。但是他的嘴角依然緊繃著,沒什麼血色的嘴唇綳成了一條細細的線。

“還有基爾也是卧底哦,”梅洛在車子恢復了之前的行駛速度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她是CIA派來的。”

琴酒:“……”

他真的、真的很討厭這個離譜的答案。

但是好歹他這次沒幹出什麼過於衝動的事情了,梅洛也暫時沒再繼續開口,只是聽着琴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再緩慢地吐了出來。

琴酒彷彿靠着這一次深呼吸穩定了心情,等到他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恢復了平常那種冰冷而又平穩的狀態,他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他們兩個的話,一開始朗姆就知道了,是在最開始做背景調查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尤其是波本——他的本名叫做降谷零,因為他的能力和長相,當時在警校讀書的時候就算是本校的風雲人物了,其實相當好查,也不知道公安那邊是怎麼決定把他這種過於有個人特色的人派來卧底的。”梅洛的語氣非常的平緩,就好像組織高層里混着兩個卧底對他來說理所應當一樣,“所以Boss才會對赤井秀一的事情那麼生氣——因為卧底進入組織的所有人里,只有赤井秀一沒有被朗姆察覺到,這是他的一項重大疏失。”

琴酒沉默了幾秒鐘,可能是在心中計算基爾和波本進入組織的時間。然後他又皺着眉頭問:“那麼為什麼還要留着他們?既然已經知道他們是卧底,直接殺掉不就好了。”

梅洛聳了聳肩膀:“這是Boss的安排——當然,如果你想要聽我的解釋的話,我可能也能給出一個能讓你接受的答案來。但是我覺得Boss可能更想親自跟你討論這個話題。”

琴酒一邊開車一邊掃視了梅洛一眼。

這小孩露出一個相當無辜的笑容,但是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句怪話。

他說:“畢竟Boss跟我說,如果我再繼續打擾他追求你的話,他今年就不送給我聖誕禮物了。”

琴酒:“……?”

結果當天晚上Boss果然打電話過來了。

琴酒對這通電話甚至已經鎮定了,在剛開始Boss不斷忙裏偷閑地聯繫他的時候,他還會在看見來電顯示上的那串號碼的時候心臟重重地跳動一下,就類似於一般公司員工忽然發現CEO在親自給你打電話的時候的那種反應。

但是現在琴酒已經沒有什麼反應了,只不過是掐着點提前等在了書房裏——而之所以是書房,是因為他還是比較習慣在Boss跟他交談的時候保持身邊沒有其他人的環境,而此時此刻,梅洛應該已經霸佔了他的床。

自從一周之前的那事件之後,梅洛就開始跟琴酒一起睡了。琴酒發現這孩子的睡眠質量確實非常糟糕:梅洛經常睡着睡着就不自覺地團成那種會被心理學家判定為缺乏安全感的經典姿勢,而且總是在睡夢中一不小心就貼到別人身邊去了。

琴酒用了三四天的時間才勉強習慣了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身邊有個人的感覺,至少他已經不會在被忽然貼上來的小孩驚醒的時候下意識地去摸放在枕頭下面的那把刀子了。

於是他的卧室里日復一日地上演着這樣的場景:他感覺到有個暖融融的身體貼到自己的身邊來,於是皺着眉頭睜開眼,這個時候他就會發現梅洛在這床鋪上蜷成可憐的、小小的一團,不自覺地用額頭或者是面頰貼着他的手臂。

而這孩子在睡夢中竟然是皺着眉頭的,就好像他在睡夢中遭遇的場景令他感覺到痛苦——這真的很奇怪,要知道他在白天的時候都不怎麼皺眉頭。

極為偶然的某一次,琴酒目睹了梅洛從睡夢中驚醒的全過程。梅洛連從噩夢中醒來都是毫無聲息的,他會在黑暗中猛然睜開眼睛,胸口如同溺水之人一般劇烈起伏;這孩子在夜晚濃重的陰影之中逐漸恢復鎮定、平穩呼吸,然後再一次閉上眼睛,輕車熟路到彷彿經歷過很多次一般,又安靜得彷彿想要假裝什麼也未曾發生。

但是他可能不知道琴酒是醒着的,琴酒在一片黑暗裏注視着這孩子的側臉,他的面孔在黑暗中呈現出一種溫潤的、如玉一般的色彩,那是一種無機質的毫無瑕疵。但是他的眉心依然有一道痛苦的褶皺,額頭上有汗水在逐漸乾涸。

在這種情況下,琴酒當然就不可能開口說“如果你感覺好點了就從我的卧室里搬出去”這種話了——實際上他甚至都有點質疑梅洛是否真的有“好點了”的時候,而且他也同樣開始懷疑Boss對這件事是否知情。

就這樣,他坐在書房裏守着自己的手機(當他發現自己開始預設Boss會給他打電話的時候,甚至感覺到有些惱怒了),而心裏就開始不由自主地考慮要不要跟Boss說一下梅洛的睡眠問題。可見,雖然他對貝爾摩德塞給他的育兒書嗤之以鼻,並且並沒有屈尊去看一個字,但是“育兒”這兩個字還是成功地進入他的腦子裏了。

Boss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進來的。

琴酒接起電話的時候分神想了想梅洛,那小孩應該還好好在卧室里獃著呢吧。

Boss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略微低沉,而且似乎永遠透着點兒遊刃有餘的笑意。

“晚上好,琴酒。”他如同以往那樣開頭道。

“Boss,晚上好。”於是琴酒也就這樣回答。

在他跟Boss沒通過幾次電話的時候總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應該怎樣回應對方,才能讓對方感覺到滿意,畢竟他真的很不習慣這種對方並沒有一開口就跟他談工作的情況,但是經歷了很多次之後他似乎已經漸漸地習慣了。

(習慣是個可怕的字眼,習慣令人逐漸放鬆警惕)

“今天過得怎麼樣?”結果Boss的下一句是這麼說的,完全就是漫無目的的寒暄,“今天東京貌似天氣很晴朗呢。”

“是的。今天我和梅洛去見了波本,”琴酒順口回答,他發現自己現在在回答Boss的問題的時候好像不再像過去那樣謹慎斟酌了,雖然他心底有個小聲音告訴自己,這並不是什麼好現象,“然後中午帶着梅洛去吃了泰國菜。”

“他還是挺喜歡東南亞的菜系的。”Boss回答道,他談到梅洛的時候語氣一貫很溫和。

而琴酒想問的那個問題就在這個時候衝口而出了。

“梅洛他……好像睡眠一直不太好,他可能在做噩夢。”琴酒說著。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感覺到有些彆扭,因為他是組織里最冷酷的那個殺手,他的工作永遠是去剝奪對方的生命,而不是去開口關心什麼人,“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告知您一下。”

Boss那邊沉默了幾秒鐘,好像有些驚訝於他會開口說這件事。

“梅洛嗎,噩夢是他的老毛病了。”片刻之後,Boss這樣說道,他似乎在仔細斟酌自己說出口的每一個字眼。“琴酒,他過去的經歷沒有你想的那樣簡單,在這裏我也不好直接把他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告知你……而且因為他現在年齡的緣故,醫生也不建議他服用太多安眠類的藥物,所以恐怕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只能保持這樣的一個睡眠狀態了。”

琴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實際上boss說出口的這幾句話已經足夠引人遐想了,畢竟一個十歲的小孩又能有什麼複雜的經歷呢?但是只要梅洛或者Boss不說的話,琴酒就不會繼續開口去問的,他一貫如此。

“我明白了。”於是他只是這樣言簡意賅的回答。

“在這方面,你恐怕還要多多照顧他,在有些時候他的情況確實不佳。”Boss的聲音聽上去似乎略微有一點無奈。

他頓了頓,然後又說:“啊,當然還有另一件事情:你寫的那篇讀後感我看完了。”

……講道理,琴酒並不是特別想談這件事。

讀了七本兒童文學然後寫了一篇讀後感是一回事,把讀後感發到Boss郵箱裏然後對方還真就看完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件事的某些部分讓琴酒感覺到自己的內臟不快地扭成一團,他沉默了兩秒鐘,然後才心裏沒什麼底地問道:“……您認為怎麼樣?”

“寫的很不錯,順帶一提,這篇朗姆現在還沒交呢。”Boss輕輕地笑了一聲,琴酒總覺得“朗姆在寫《哈利·波特》讀後感”這件事的某個部分好像讓Boss挺開心的,“你在那篇讀後感里提及了伏地魔對待自己的下屬的種種缺陷——他的不信任,他的蔑視,他用暴力、強權和恐懼統治着追隨自己的人們……”

他似乎是意味深長地頓了一下。

——然後Boss問:“琴酒,你會覺得我是這種人嗎?”

……這問題問得大概就類似於公司老總忽然單獨問你“我是不是個糟糕的老闆”,又或者是古代帝王問自己的大臣“我是不是個暴君”。這,顯而易見是一道比問自己的男朋友“我和你媽媽掉水裏了你準備救誰”更加送命的送命題。

琴酒倒是寧願Boss問自己“我和梅洛掉水裏你會救誰”,畢竟這個問題雖然問得離譜,至少琴酒還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因為他心裏很清楚,自己不可能選擇Boss之外的任何人。無論是與自己關係稍微親近的人、還是信任的屬下、或者其他組織高層——只要涉及到Boss,他就不可能選擇別的人。

……有人會說那是一種愚忠,“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是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是你依舊選擇追隨他”,怎麼會做出如此的評判。但是琴酒並不那樣認為。

(……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觸。在這個大家公認邪惡的、扭曲的、深深的泥沼里,在這個組織之中,他感覺到“安全”)

而此時此刻,Boss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一般人會在這種時刻腦補出一個多疑、殘忍的暴君形象,並且做好了回答不出對方問題就落得悲慘下場的準備。

而琴酒雖然不知道為什麼Boss會忽然問這個,但是他卻能隱約意識到對方的意圖並不是其他人會猜測的、血腥恐怖的那一種——這是一種直覺,像是雛鳥的印隨反應一般來的不知所謂又理所當然——但是這也並不妨礙他的呼吸在這個問題從對方的嘴唇之間吐出來之後停滯輕微的一瞬。

“我從未這樣想過,”琴酒選擇直接反問道:“您為什麼會這樣問?”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Boss平靜地回答,但是他聲音里某種輕鬆的東西已經消失了,“比如說今天發生的事情——波本和基爾都是卧底這件事,其實貝爾摩德和朗姆都是知情的,而專門負責為組織清除叛徒的你卻對此一無所知……我以為,你對此有些怨懟也理所應當。”

然後,Boss又嘆了一口氣:“雖然也許隱瞞你是錯誤的選擇,但是唯獨這件事我不會感覺到後悔。促使我做出這樣的決定的原因很複雜,一來是因為他們兩個雖然是卧底,但是他們的存在能為組織派上某些用處場,所以至少目前為止我還需要他們完好無損地留在組織之中。二來……我承認,在梅洛來到你的身邊之前,我其實並沒有太過關注你,因此,我不能確定你對組織是否完全忠誠,所以我不能把這類涉及到——”

“……您無需對我解釋這些。”琴酒微微地提高了聲音,他忽然有點摸不清現在對話的進展了。

因為在琴酒的思維之中,Boss根本就不應該糾結於這樣的問題,“為一個普通組織高層不知曉某一事件的真相而感覺到抱歉”?他根本沒理由陷入到這樣的情緒之中。

畢竟琴酒也只是“琴酒”……像他這樣負責外勤任務的高層,有一個人死去了就有無數人可以頂替他。他自認為並不是組織中特殊的一員,也無需得到對方無條件的信任和坦誠相對。

對方是組織的Boss,也就是組織的最高權威;這類機密信息決定告知誰又不告知誰當然是Boss的權力,如果他認為應該隱瞞自己的某一個屬下,那麼這種隱瞞就是理所應當的。

如果貝爾摩德在場,她會一針見血地指出琴酒的思維中存在的某些問題。她會說琴酒效忠這個組織就好像一位名臣效忠某個王朝,名臣不在乎這個王朝是否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也不在乎這個帝王是昏君還是明君,因為效忠這個王朝和王朝的帝王是他唯一的選擇——“忠君”,這是整個社會、乃至於整個文明深深的刻進這個名臣骨子裏的文化烙印,是他本身無法掙脫的枷鎖。

或者更犀利一些,貝爾摩德會說:“你可真封建呀。”

而琴酒不會知道貝爾摩德會怎樣評判他。琴酒只能把自己心中所想用更加直白的語言表達出來,他開口的時候聲音低沉:“一切只要遵循您的計劃進行就可以,我本身是否需要知道這類情報本就應該由您來決定。”

(他聽上去甚至不憤怒,或者說他已經成功的壓制了這種憤怒——Boss知道琴酒明明是最討厭組織中的叛徒的那個人)

Boss似乎沉默了幾秒,然後他的聲音略微柔和了一點,但是話語中的無奈卻未曾減少:“你知道嗎,其實很多人遇到這種事的時候都不會這樣想。絕大多數人在遇到這樣的隱瞞的時候會感覺到憤怒,因為這意味着他們被自己的上司排除在某個圈子之外,這意味着他們不被信任、離自己所期望的那個權力中樞越來越遠。”

琴酒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他能理解有些人會如同Boss所說的那樣想……但是他其實並非那個類型。

琴酒當然也有屬於自己的權力慾望,他會想攀上更高的位置,會想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但是這種慾望卻不涉及到Boss本人——在Boss給他打了這麼多通私人電話之前,Boss在他的眼裏更近似於某種可以被稱之為“至高無上”的、扁平的、抽象的形象,這個形象往往只在發號施令的時候出現。

他不會去質疑這個形象,也不會因為這個形象做出的種種決斷而感覺到不滿,因為……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因為那是理所應當的。因為那是Boss。

但是此刻,這個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印象里都只能被乏味地被形容為“至高無上”的、彷彿不應該有獨屬於自己的形象和性格的人聲音中透露着一些慨嘆的味道,Boss說:“其實,我不介意你在這個時候心懷不滿,那畢竟是人之常情。”

“我不會。”琴酒幾乎是立刻回答道,他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我不介意我在此之前不知道真相。雖然這件事確實跟我的職責相關——但是我並不會因此而感覺到不滿。您下達命令,然後我去執行,只要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嗎?他不知道自己吐出的答案是不是一個正確的答案,他在話筒里聽得到Boss細微的、穩定的呼吸,而他不能從這呼吸聲里揣測對方的心中所想。

而有另一個問題則在他的喉嚨里躁動,他想要阻止自己問出那個問題,但是最後卻沒有成功,這簡直愚蠢至極。在Boss再一次開口之前,琴酒終於忍不住問道:“但是,正如您所說,為組織剷除叛徒是我的職責。或許朗姆一直知道他們的身份,但是我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直沒有發現——“

“你的努力並不是毫無價值的。”Boss打斷了他,但是聲音依然很柔和,“你的存在是所有計劃里必須的一環。這些卧底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而你的工作和你的懷疑給他們施加了恰到好處的壓力,這讓他們時刻心懷警惕,這可以讓一切變得更加‘真實’……另一方面,雖然朗姆掌握了卧底們的情報,但是對於組織內部逐漸離心的背叛者,其實他是無能為力的,那部分工作一直是你在負責,而且你做得也很不錯。”

“但是我確實沒有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這是我的失職。”琴酒堅持道。

琴酒當然會那樣說啦,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在工作上格外死板的人。他聽見Boss又嘆了一口氣,但是這一次,對方的聲音里的笑意好像回來一點了。

“好吧,如果你非要這麼說的話,我是不會反駁你的,否則你又要寢食難安了。”對方几乎是開玩笑一樣的說著,“另外,雖然你說我只要下達命令就好,但是我並不想那樣做,正如我之前所說,我不想讓你僅僅做一柄盲目的刀鋒。我還是想告訴你我選擇那樣做的原因——雖然我們已經成功的知曉了這些人的卧底身份,但是調查過程畢竟很艱難,不貿然除掉他們的原因之一就是就算是除掉他們,那些機構一定會往組織里派來新的卧底,重新調查的話耗費人力物力,還不如把已知人物控制在我們清楚的崗位上。其次,利用這些卧底向外傳遞一些假情報相當的好用,有的時候死亡並不能發揮一個人的最大價值,就算是那些卧底,在他們活着的時候,你也能利用他們做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明白了。”琴酒思考了幾秒鐘,然後這樣回答道。

“琴酒,”最後,Boss這樣溫和地說道,“我想要信任你,因為你已經證明你是值得信任的。波本和基爾現在還留在組織里,是因為我打算在以後的某個大計劃里用上他們;至於那個計劃,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我也會一一告訴你。”

“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Boss聲音柔和地重複了一遍,這話聽上去近乎像是一種承諾,“我們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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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的育兒與領導力提升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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