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仿生人

我是仿生人

“我知道了,我是仿生人!”

剛進家門,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到了炸裂發言,松田差點嗆住,他毫不意外地對上了一雙閃閃發亮的綠眼睛,“……為什麼?”

“你都濕透啦。”對方沒回答,噠噠跑了過來,一頭金髮亂糟糟炸着毛,底下的繃帶倒是還整齊着。跟小狗一樣繞他轉圈,一副想要幫忙卻不知道從何下手的樣子,在松田阻止之前又噠噠跑遠,從浴室里找來干毛巾,殷切地看着他,“我幫你擦乾頭髮吧,MasterMatsuda!”

“你又看什麼亂七八糟的網站了?”松田咋了下舌,從他手裏扯過毛巾,“我自己來就行,你先解釋一下,什麼叫‘你是仿生人’?”

半夜的時候下起了小雨,松田一向懶得去看天氣預報,自然沒帶傘,一路淋着雨騎車回來,十月底夜風陰冷,就算是他也有點招架不住。

干毛巾搭在頭頂,他把濕透的外套扔到牆角,裏面的底衫狀態尚佳,於是就此罷手,一邊擦着頭髮一邊往裏走,小金毛晚了幾步才跟上,回頭一看,對方正抱着他剛扔的外套對他傻笑。

松田覺得頭疼,無比懷念之前剛帶人回來的那段時間,對方安靜的像個鵪鶉,就一雙眼睛不安分的到處亂看,可畢竟視線沒有實體不是。

他眼不見為凈,決定先去換身衣服。現在已經是後半夜,這裏只有十二點以前提供熱水,想洗澡也沒辦法了,這條規定對他這種夜行生物實在過於不友好,無奈人在屋檐下,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你給我待在外面,真吾。”

門在面前關上,真吾歪了下頭,“Yes,MasterMatsuda!”

門刷一下打開,松田捏着他軟乎乎的臉頰肉,咬牙切齒:“別叫我這個。”

“好涼。”真吾口齒不清地說,“Yes,Master。”

松田:“……傻子。”

金髮青年用初生小鹿一樣的眼神看他,清澈得不像個正常成年人——本來也不是。

他撒開手,覺得跟一個智障計較的自己才是個傻子,避開傷口,松田憐愛地拍了拍對方一頭亂毛,用哄小孩的語氣:“把這個扔進洗衣機里,然後給我沖杯咖啡,到沙發上等我。”

“Yes,Matsuda!”對方興沖沖地跑開。

松田:…………

他無語。

翻箱倒櫃沒找到乾淨上衣,這幾天報廢的有點多,再加上真吾也要穿,確實該補一批了。

松田只能退而求其次,換了條褲子就又頂着毛巾出了卧室,坐到沙發上,喝一口小傻子沖的熱咖啡,松田終於覺得身上有了點熱氣,於是長舒一口氣,把大部頭筆記本擱在腿上,開始翻看對方今天的瀏覽記錄,就跟控制欲過強的看孩子日記的糟糕父母一樣,可如果你有一個有着成年人身體和不足三歲心智的兒子,你也會這麼做的。

他有種英年當爹的心酸感:“所以為什麼是仿生人?”

“系統界面,他們說有這個的是機械人,但是我看了機械人的照片,跟我一點也不像。”

“那為什麼不是終結者?”松田已經找到了源頭,是一個交流論壇,不得不說讓一個剛學會——或者說是想起?——使用打字軟件的人輸入那麼長的一段話,足以見對方求知之心有多真切,但是網友里正經人都是稀罕玩意,所以真吾的求助帖果不其然被當成了玩笑,底下都是網友在玩梗和灌水,他看到了說仿生人到那層,下一層說樓主可能是終結者,接下來果不其然歪樓到了終結者電影上。

真吾說:“我不想統治人類。”

“很好,那看來我們戰線統一。”松田繼續往下翻,一邊一心二用說著話,“你說系統界面,那是什麼玩意兒?”

“就是……”他在身前比劃着,“一些數據和字,但浮在半空,會變化,只有我能看到。”

松田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深沉地看向金毛傻狗,心想,壞了,在家裏關出毛病來了,妄想症該吃什麼葯來着?

“你是什麼時候能看見的?”

“一直都可以。”小傻子一副認真的樣子,沒有傻笑,視線定格在空氣中一點,好像那裏真的有什麼東西一樣,他又看向身旁的松田,期期艾艾地,“我剛醒過來的時候就有啦,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我以為人類也有這個的。今天進了一個奇怪的頁面,裏面一直在報錯,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也不在,所以就想搜一下,才發現人類好像是沒有的。對不起。”

松田不是什麼心理醫生,對心理學的研究僅限於犯罪心理學,此時此刻難免麻爪,只能幹巴巴說:“沒關係。也就是說你現在也能看到界面了,對吧,那上面有什麼?”

小金毛歪頭想了想,扭身一條腿跪到沙發上,手撐着靠背湊上去,鼻子在領口處嗅了嗅:“煙灰,薄荷味,萬寶路的牌子。有火藥的味道,細微的腥鹹味,你在海邊呆了很久?”

他從沙發上滑下去,靠到松田腰側,衣擺的位置,“噴濺狀血跡,很細,武器具有很大能量,是槍?”

松田在他往別的地方湊的時候把人提了起來,看着他無辜清澈的綠眼睛,喃喃:“我好像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你要把我送回去嗎?”

“我又不跟你一樣傻。”松田扔開他,“你要是想起什麼或者覺得哪有不對勁,第一時間告訴我,明白?”

“嗯嗯。”小金毛露出熟悉的傻笑,“其實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啦。”

松田有種不妙的預感,“什麼?”

“我之前在的那個地方,一定是一個秘密研究機構,研究仿生人科技的,現在仿生人科技還沒有商用,只在研究所進行研究,我就是他們製造出的第一代原型機,但沒想到我竟然有了自我意識,所以松田……MasterMatsuda,看不過一個擁有自我意志的仿生人遭受殘忍的迫害,就把我從那裏救了出來,之後也一直隱瞞我是仿生人的事情,希望我作為人類生活下去。”

“為了不被那個機構發現,所以才不得不東躲西藏,我也不能出門,對不對?”

松田:……

他打了個哈欠,從沙發上站起來,左手摺起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困了,我去睡了,你隨意。”

“Master!”小金毛屁顛屁顛跟在他後邊,被自己的故事感動的稀里嘩啦,“我會誓死追隨你的!”

“嗯、嗯。”松田隨意應着,“既然如此,你先給我捏捏肩吧。”

真吾之前在的地方當然不是什麼秘密研究機構,事實上,松田一開始以為他們是某個進行人體實驗的犯罪組織,所以沒多猶豫,在找到離開機會的時候把裏面‘遭受到非人對待的試驗品’一塊帶走了,還取了個新名,跟他一個姓叫松田真吾。

直到……

路過柜子的時候,松田瞥了一眼最底下的抽屜,一時有些無語凝噎。

事情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最開始是一棟樓發生了爆炸,引發火災,他當時就在旁邊,即使還在卧底當中也做不到袖手旁觀,於是衝進去,救了幾個人,消防車一到他就走了。

緊接着是一周后,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敲開他的門,把他帶到了一個疑似非法機構的地方。

誰能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是公安部的同事呢?

風見裕也。

連自己錢包和證件被偷了都沒察覺的笨蛋,也不知道是怎麼當上的警察。

——

事情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風見獃獃看着窗戶,再一次意料之中的失眠了。

快一周過去了,別說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務,目標都被人拐跑了,不能大動干戈地查,他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也沒能找到一根毛。

他想起那個讓他淪落到如此地步的男人——松田純。

一個不久前剛從監獄裏出來,沒有正經工作的混混。但他是在那場爆炸后衝進火場的人,於是本不相干的兩個人產生了交集。

一周前。

“今天也沒有進展,以防你又想問這個。可能奏效的方法都試過了,沒能把他從這種狀態里拉出來,就像我上次跟你說的,我們需要有一個突破點。”

風見點了點頭。他一周前接下這個活的時候可沒想到會碰上這麼一塊無從下口的硬骨頭,時間越是拖,他就越焦慮,這後面涉及的事不是剛入行一年的他能知道全貌的,而正是不知道,他才越明白其重要程度。

“我沒找到。”他對醫生說,“從火場裏救他出來的不是消防員,有個在他們之前就進去的傢伙,救出來幾個人,在場的包括跟他交接傷員的護士都不知道他是誰,消防車一到,他就消失了。”

“我查了幾遍監控,問了幾十個人,把人選縮小到個位數,挨個找過去的結果都不是。”

“也許對方只是不想被關注。”醫生指出,“既然他避開了鏡頭,連名字都沒有留下。”

風見不滿他的質疑,反駁說:“我當然知道,審問是我的領域,他們沒有說謊,我確認過了。”

“但確實有那麼一個人存在,你排除的時候把他落過去了?一定有什麼東西搞錯了。”

不可能。他想這麼說,但事實是他的確把人漏了,風見確認自己沒有搞錯方向,監控畫面他幾乎倒背如流,來往的每個人他都確認了至少三遍,出錯的可能性不大。

“我……”風見皺眉思索,“符合條件的還有一個人,但調查的時候我把他排除了。他兩周之前剛從監獄裏出來,沒有正經工作,就是一個混混。”

這種人怎麼可能冒着生命危險衝進火場,還不止一次?

醫生注視着年輕警官線條堅毅的側臉,緩緩說:“這世界上好人也會犯罪,人不是非黑即白,你該去見見他。”

“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不是么?”

東京是個繁華的大都市,人口將近四千萬,但這四千萬里有正經工作的人恐怕不到一半。

那句話怎麼說的,‘有光必有影’,這座城市的地上世界有多光鮮亮麗,地下的部分就有多糟糕透頂。

西裝革履的風見一路走過來收穫了不少異樣眼光。這裏就是這個城市不該存在的、腐爛的地方,光照不到這裏,幫派勢力盤亘錯雜,混亂是主旋律。

他要找的人是這裏的一員,查到對方的住址可是廢了他好大一番功夫。

風見是不想和這裏的人打交道的,但誰讓這些街道就跟纏在一塊兒的麻線一樣,把一頭扎進來的他變成了無頭的蒼蠅。

於是他攔下一個小孩問路,結果被對方偷了錢包跟證件不說,還差點被騙去和目標地點相反的方向,簡直是奇恥大辱。

到最後任務也基本宣告失敗……

風見翻了個身,深深嘆氣。

剛入職一年就遭遇失業危機的警察,他恐怕也是第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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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紅方再就業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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