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余中海去世
蘇啟找到了餘慶,她在醫院裏踱步,身旁跟着一個男人。男人穿着一灰撲撲的衣服,他皮膚枯黃,頭髮凌亂,很落魄。蘇啟找到餘慶的時候,他正焦急的站在餘慶的身旁,蘇啟可以看見他臉上流露的關心,但是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真是一個極笨的人啊!
“餘慶姐?”蘇啟試探問道,周顯沒有跟來,躲在一旁的陰影里,靜靜等待蘇啟。
餘慶坐在醫院的凳子上,頭低沉着,神情沮喪。她聞言抬頭起來,蘇啟只是看了她的眼睛一眼,便覺得心傷。餘慶眼神沒有焦點,眸光離散,完全沒了主意。
“餘慶姐?這是怎麼了?”蘇啟小心翼翼的詢問,不敢高聲語。
“小蘇。”餘慶兀得抽咽,眼睛瞬間便奪眶而出,雙手環抱着蘇啟,完全哭了出來。
“我爸爸生病了,我好害怕!”
蘇啟輕拍着餘慶,雖然餘慶的身體和年齡都略大於蘇啟,此刻卻反了過來,好像蘇啟是一個大人一樣。
“餘慶姐,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蘇啟貼心安慰,來的目的也再不好開口了。
旁邊的男人看見這一幕,走近來,木訥笨蛋的盯着餘慶,實在手足無措。
但是他還是開口說了一句:“小慶,別擔心了,伯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沒有事的,你不要拖垮自己的身體才好啊!”
餘慶並沒有回他的話,埋頭在蘇啟身上哭。男人才將目光放到蘇啟的身上,眼裏帶着審視。
“我沒有聽說小慶有一個弟弟啊!請問這位小朋友,你是他們親戚家的小孩嘛?”他不斷猜測蘇啟的身份,要探個清楚才能放心。
“我是餘慶姐很好的朋友,承蒙餘慶姐照顧許久。”蘇啟如是說道。
“你們是在海盜團里認識的!”男人雙眼睜大,恍然大悟一般看向蘇啟,他的眼神里充滿厭惡。
“是這樣的。”蘇啟臉上無悲無喜。
男人稍稍退去些許距離,伸手想要把餘慶從蘇啟的身邊開,但是並沒有成功。
“小慶,快過來,不要和他呆在一起,否則我就不娶你了。”男人像大多數的人一樣,很厭惡海盜。
蘇啟眉頭緊皺,臉上寫滿憤怒。
“你滾啊,餘慶姐這麼好,需要你個廢物來娶,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你快給我滾。”蘇啟生氣道,他真的生氣了,所有人都在因為曾經為海盜的事對他們帶着有色眼光,可是他們從來不去想這後面的際遇。
男人並不張蘇啟,卻一直在給餘慶壓力。
“小慶,我不是開玩笑的,你知道的,你曾經為海盜服務過,在這個社會上並不好混,只有我是真誠容納你。”男人仍舊喋喋不休,像個蚊子上嗡嗡作響。
蘇啟真是厭煩他極了。
“你在不走我真的動手了,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說著原諒別人高尚的話,你真以為你自己很高尚嗎?你只是一個臭蟲罷了,比我們海盜還臭的蟲!”蘇啟挽袖,推開靠在他身上的餘慶,氣沖沖的向男人走去。
男人看見蘇啟過來,眼中閃過惡色。
“小蘇!”餘慶沒有叫的住蘇啟,蘇啟邁開步子沖了上去。蘇啟很快就吃到了苦頭,他只是十一歲大小,男人明顯常年做苦力活的,力氣巨大,不是蘇啟一個小孩子能夠抵抗的,至少從正面來看是這樣。
蘇啟被男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臉上高高腫起,紅了一大片。
可是蘇啟並沒有放棄,他仍舊發瘋一般沖了上去,像一條野狗,拼盡全力。
“小慶!”餘慶急忙衝過來,拉住蘇啟,又轉過來面向男人,臉上同樣露出厭惡。
“你走吧,我不會嫁給你的。”
男人面色錯愕,不可思議,他應該沒有想像到這樣的結局。在他看來,自己能夠娶餘慶,已經是在做慈善了,卻還是遭到了拒絕。
“小慶?”男人疑惑看着餘慶。
“我說你走,我不會嫁給你這種噁心的人,哪怕我沒有人娶,也不會嫁給你,行了嗎?再說你算什麼,我需要你的施捨,就算我時運不濟,落到這樣的境地,也不需要你的施捨,滾開吧,不要在這礙着我的眼睛。”餘慶長篇累牘,說了好多話,臉上冷漠異常。
男人徹底失神。他年近中年,沒有房子,工作也不好,沒有家庭,過着虛無的日子,唯一有的優點,只是老實罷了,就像下班按時回家,按時吃放,按時睡覺,然後又按時起床,按時上班,是極有奮鬥精神的。
可他至少背景乾淨!是個真正乾淨的人,不像餘慶一樣,已經有海盜的經歷,在這個社會上背景是不幹凈了,哪怕別人嘴上不說,可到底心裏仍舊會在意。可是哪怕這樣,他還是被餘慶拒絕了。真是不識抬舉啊。
男人甩頭走了,空中似乎還有他遺留的憤怒。
醫院的走廊里人煙稀少,故而沒有引起很多人圍觀,也沒有成為笑話。
醫院走廊上的燈些許黯淡,並不明亮,但走道異常的乾淨。餘慶坐在椅子上,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顯得無能為力。
蘇啟走在她的身旁,言語無用,只能陪伴,或者幫一下忙了。
言語是最無用的了,除了順風而呼,可以稍微遠一點,順境喊出,可以加點士氣,像這樣的情況,幾乎無用,除了那些實在樂觀的人,他們身上的鬥志總是讓人側目。
手術室上的燈光一直亮着,直到良久時間過去,終於熄滅,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眼裏疲憊。
餘慶小跑過去,看着醫生,眼中神情複雜。
“醫生,我爸爸他怎麼樣了。”
“沒有幾日了,節哀吧!”醫生的話本身沒有任何的情緒表達,落在餘慶的耳朵里,卻如同敲響了大鼓,使她精神恍惚,頭腦發麻,幾欲站不住,就要向後倒去,如果不是蘇啟拉住的話。
“我們儘力了。”醫生說完,嘆了一口氣,慢慢離去,他脊背微微彎曲,腳步蹣跚,顯得極累的模樣。
餘慶哭成了淚人,她既手足無措,又茫然且痛苦,情緒真是紛至沓來。
餘慶走進病房,看着病房上的爸爸。他安靜地躺在床上,戴着氧氣罩,陷入昏迷。
慢慢的他睜開眼睛,看着餘慶,顫抖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自己的女兒,臉上帶着笑意,只不過卻近似哭意了。
“慶兒。”聲音諾諾,小而細,幾乎聽不見。
餘慶卻聽見了,急忙趴在余中海的身邊。
“慶兒……不嫁就不嫁吧,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不是他不能令你幸福的話,那麼就沒有這個必要了,我只是希望你自己能夠考慮好,自己選擇的路能更好,只是一般你們並不能選出一條更好的路,你們似乎更容易在幸福中走向痛苦,所以我才強迫你選擇。”余中海使勁撐住才說出這麼一大句話,現在他終於忍耐不住,猛烈咳嗽出來。
“希望你能原諒我吧!”
余中海真的幾乎要說不出任何的話了,他猛烈咳嗽,停不下來。
在猛烈的咳嗽中,余中海突然就沒了氣,倒在床上,不見動作。余中海去世了。
他眼睛瞪大,寫滿不甘。他還有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啊,再也沒有機會了。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