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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悠?”
若島奈緒猛地轉身,懷中抱着紙袋傾斜,掉出了兩個土豆。
然而她沒有在意這些,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看向自己兒子,眼底似乎透露着一絲欣喜。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若島奈緒問道。
用鯊魚夾隨意夾着髮絲垂落,她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眼底更是帶着淡淡的黑眼圈。
“剛剛回來不久。”
目光落在老媽的臉色上,若島悠皺了皺眉,忍不住問道:“話說,老媽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狀態看起來很差的樣子啊。”
聽到兒子的話,若島奈緒動作微頓。
“沒什麼,就是昨天沒睡好。”伸手捋了一下夾雜着白髮的髮絲,她深吸了口氣,擠出了一個笑容。
昨天沒睡好?
真的是這樣嗎?若島悠抿着唇,瞥了眼老媽今日的穿搭,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要知道,作為單親家庭的母親,若島奈緒一直都很堅強,平時在外面向來穿着得體,很少有失態的時候。
可今天的她卻穿着身長裙,外面披着件牛仔外套,腳上還踩了一雙陳舊的運動鞋。
這三件東西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很搭的樣子,也完全不符合若島奈緒以往的衣品。
“真的…沒事嗎?”若島悠不由得又問了一遍。
“當然啊。”若島奈緒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子,撿起滾落的土豆,語氣與神色看起來都毫無異樣。
但若島悠卻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張了張嘴還想再問,然而若島奈緒卻突然打斷反問道:“別老是說我,你今天怎麼突然想到約黑石出去吃飯了?”
“而且約之前也不跟我說一聲。”
“你知道今早沒看見你人,我有多擔心嗎?”將懷中抱着的食材放到桌面上,若島奈緒說了好些斥責的話。
此刻的她像是跳傘后安全落地的飛行員,帶着某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若島悠感受到了老媽身上的異常。
但面對着連珠炮彈的話語,他只能睜着雙死魚眼,後背貼着牆壁,絲毫不敢做出惹怒老媽的動作。
待到若島奈緒的話音落下,整個人看起來也沒那麼惱怒后,若島悠才試探性地解釋道:“也沒有很突然吧。”
“我不是一直在說以後想要考警校嗎,這次約黑石大叔出去,也是想諮詢一下。”
這個理由是他和黑石信共同想出來的,也算是合乎情理。
然而若島悠卻沒想到,老媽看起來好像更生氣。
若島奈緒斜了一眼自己兒子。
“諮詢警校是吧。”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著。
莫名地,若島悠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整個人都抖了抖,像個啞巴似的不敢再說一句話。
感覺老媽完全沒信啊。
內心叫苦不堪,而現實中,若島悠則是表情僵硬,用目光送着老媽走進了廚房。
不能繼續在家裏耗着了,還有異生獸要解決呢。
理智在叫囂,雖然感覺今天的老媽有點不太好騙,但若島悠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打算現場編個理由。
“那個…”
可惜他才剛開口,若島奈緒就從廚房門口探出頭打斷道:“哦對了,你待會兒應該不出去了吧。”
此刻的若島奈緒手中拿着把菜刀,眼神有種居高臨下,自帶身為母親大人威壓的感覺。
“剛好我今天買了牛肉,晚上可以做咖喱牛肉飯。”她微笑着說道,手中的菜刀卻在燈光下反射着寒芒。
若島悠:“……”
突然有種不敢動的感覺。
“啊這個,聽起來就不錯哈哈。”額頭留下一滴冷汗,他乾巴巴地說著,餘光卻瞥了一眼牆上的鐘面。
完了,要到三點了。
正當若島悠心中有些絕望的時候,他兜里的手機卻突然震動了一下。
“我看一下消息。”像是突然得救一般,若島悠猛鬆了口氣,急忙掏出手機看起了消息。
【黑石:小悠,事情我已經上報了,現在上面的人決定要聯合他國精英,儘快發起進攻打斷異生獸進化。】
握着手機的手一緊,那一瞬間,若島悠臉色猛地變了變。
但轉而想到老媽還在看着自己,他又強行壓下內心的擔憂,特意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
殊不知,這一切早被若島奈緒看在眼裏。
實在是情況緊急,若島悠糾結再三,支吾着開口說道:“那個,呃…我和大叔晚上還有約來着。”
抱歉了,黑石大叔!
只能借你的名頭一用了。
內心雙手合十,但表面上,若島悠卻繃著臉,一副相當鎮定的樣子。
“是嗎。”若島奈緒不置可否地道,“約了一個上午還不夠,晚上也要約?”
“就諮詢點警校的事情,需要連續約兩次嗎。”她意味深長地說道。
若島悠噎住了。
他正想要繼續解釋,耳邊卻突然響起一陣嗡鳴聲,眼前更是出現了虛幻的畫面。
他和異生獸共感了。
這次共感來得猝不及防,並非是若島悠主動去激發的,反而像是進化信賴者對他的某種提醒。
皚皚雪山之上,如同污泥一樣的液體凝聚,組成一對龐大的獸爪。
巨大的羽翼展開,頭頂的觸鬚迎着風顫動,散發著無形的波動。
“吼!”五十米高的龐大怪物捶着胸口,有些囂張地嘶吼着,甩起來的尾巴輕鬆擊裂了冰凍多年的土地。
那怪物,不過才過去半天,已經強大那麼多了嗎?!
再也不能維持表面的鎮定,若島悠瞳孔微縮,指甲刮蹭下了不少牆壁的粉漆,整個人都帶上了某種銳利感。
同一時刻,異生獸猩紅的獸瞳像是穿過了虛空,隔空望向了自己的宿敵。
你準備好了嗎?
眼神充滿了挑釁的意味,雙翼緩緩拍動,捲起一陣陣沙塵。
猙獰的獸掌離地,龐大的怪物逐漸懸浮置半空,隨後緩緩咧開了嘴。
是時候結束一切了。
遠在富士山的異生獸發起了決戰的邀約,那是若島悠必須接下的戰帖。
“小悠?”發現自己兒子突然不說話,目光還直愣愣地落在虛空處,若島奈緒頓時一慌,下意識喊道。
“我沒事。”
虛幻的共感退去,若島悠有些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手掌輕輕扶着牆面穩定住身形。
“就是突然沒站穩。”臉色有些蒼白,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安撫性質的笑容,還不忘繼續找理由。
“對了,警校的事情我上午沒問清,所以才想晚上再和大叔聊聊的…”
若島奈緒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酸澀用上了鼻尖,她沉默地站在廚房門口,靜靜看着明顯有些虛弱的兒子,眼眶在不知何時微微泛紅。
若島奈緒轉過身,吸了吸鼻子。
“一定要去嗎。”靠着牆壁的阻隔,她躲在廚房內,仰頭望着天花板,眼中有晶瑩閃爍。
“嗯,還挺重要的。”
滿腦子都是異生獸的事情,此刻的若島悠完全沒注意老媽的異樣,只是飛速打字,回復着消息。
【若島:大叔,異生獸開始行動了,它的目標是我,正在往長野的方向飛過來!】
“是嗎。”斑駁的髮絲垂落,若島奈緒閉上了眼睛,聲音帶着些許顫抖,“那今天晚上,你回來吃飯嗎?”
“這個不太確定。”
若島悠說著,從卧室里拿出了背包,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開口反問道:“所以老媽你是同意我出去了嗎。”
他語氣中帶着點如釋重負,動作有些急躁地走向門口。
“哦對了,老媽你晚飯就不用等我了。咖喱牛肉倒是可以給我留一點,我可以明天…呃,中午吃。”
若島悠的話語頓了頓。
手搭在客廳的門把手上,他突然有些茫然。
自己…真的還可以吃到明天的咖喱牛肉嗎?
腦海中浮現異生獸龐大的身軀,此刻的若島悠張了張嘴,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好啊,給你留着。”廚房內的若島奈緒深呼吸了一番,試圖壓下心尖的酸澀,但聲音卻仍舊帶着細微的哽咽。
“給你多留點牛肉,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牛肉了。”哽咽逐漸明顯起來,甚至轉變低聲啜泣。
老媽…
瞳孔微微放大,心跳漏了一拍,聽到啜泣聲的若島悠腦子一片空白。
“所以,一定要回來。”
淚水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流淌而下。
若島奈緒背對着客廳的大門,狼狽地擦着眼淚,整個人的情緒早已潰不成軍。
怎麼會。
老媽她,原來知道嗎。
手輕微地顫抖起來,若島悠轉身,望着母親狼狽擦拭眼淚都背影,心臟似乎被狠狠攥緊,疼得發慌。
嘴唇動了動,他想答應,卻發現此刻的自己失去了聲音。
眼眶無意識地紅了起來,手緊緊抓着門把手,愧疚湧上心頭,若島悠在顫抖,在難過。
“嗯。”最終,他只憋出了一個字眼,隨後顫抖着按下了門把手。
“對不起。”
淡淡的日光從縫隙中映射而來,微弱的道歉聲響起,下一秒,卻被大門緩緩關閉的聲響遮掩。
“咔嚓。”輕微的彈簧聲響起,昭示着若島悠的離去。
無需再忍耐,手掌已經被淚水打濕,鼻尖泛紅,若島奈緒靠着廚房櫃枱,無聲又悲切地痛哭着。
而同一時刻,屋外的若島悠靠着門板,身體緩緩滑落。
陽光下的他低着頭,髮絲在臉上投下大片陰影,有清澈的淚水劃過空氣,滴在了台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