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就在吉良吉影沉迷於鍛煉自己的近戰能力，使自己levelup的過程中，鐘錶的指針已經轉了一圈又一圈。當秋天的第一片落葉打着旋飄蕩到她手心時，她才恍然發覺，不知不覺間，最難熬的夏天已經過去了。
“……感覺教室變得好安靜啊。”禪院真希雙手交疊、向後仰倒在座椅靠背上，不客氣地向後仰頭，任由自己墨綠色的馬尾散落在後桌的桌面上。
坐在她後座，原本正托着腮欣賞窗外落葉景色的吉良吉影被頭髮碰到手背的觸感驚得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調侃道：“怎麼，感覺到寂寞了嗎？”
“……”
她們兩個就這樣沉默地對視。
“我錯了嘛。”吉良吉影無奈地舉起雙手。這段時間被養成的直覺告訴她如果不痛快認錯的話她很有可能會被打。
禪院真希這才收回她惡狠狠的目光。她換成面朝吉良吉影的姿勢坐了下來，趴在自己的椅背上，輕哼：“怎麼，被我揍出條件反射了？”
“哪有啦，真希那明明是友好的指導。”吉良吉影撒嬌似地討饒，不知道為什麼禪院真希也跟夏油傑似的意外地很吃這一套……
提起夏油傑，雖然他們之前已經加了line，但實際上，兩人之間的對話也就只限於互道早安晚安、交流日常生活中的小事而已。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聊天，但在知曉彼此身份的現在就顯得尤為不合時宜。
到底是已經過了十年。十年的時間太長，經歷的東西太多，反而讓人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說起。如果想要真正地撕開平和的表象，談論這個世界的真實，還需要一個契機。
那個契機也許與咒術師的身份有關，但意外重逢的喜悅伴隨着如影隨形的危機感，吉良吉影的直覺告訴她不能貿然行事。
因此，到現在為止，他們也只是心知肚明地談論表面話題。真正重要的事情，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談起，關於咒術的事情、關於吉良吉影還活着並且樣貌絲毫未變的事情、關於夏油傑怎麼就跑去當教主的事情……
所以說啊！為什麼十年前還很爽朗的夏油同學會在十年後成為一個看起來深不可測的教主頭子啊！
吉良吉影第一次聽到夏油傑說起盤星教的時候還感到有些耳熟來着。後來仔細回憶了下，這不就是她跑到富商家裏去做除靈任務的時候，聽那個富商提起過的教派嗎！
當時她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更加專業……現在想來真是慚愧。她決定永遠也不會對夏油傑提起這件事。
不過那個什麼盤星教竟然是合法的教派啊……明明起了一個聽起來就很神神叨叨的名字。教主是咒術師的話，會不會盤星教本身就是個和咒術界有關的特殊存在？吉良吉影決定之後給孔時雨發個消息問一下好了。
……
“……喂！吉良吉影！你又在發什麼呆啊？”禪院真希的手在她眼前不停搖晃，吉良吉影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手。
“？”禪院真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她也不太在意，繼續問道，“我說，要不要去進行‘友好的指導’啊？”
“那還是算了。所以說，真希果然是因為憂太去參加交流會、熊貓和棘又去出任務，感到寂寞了吧？”
“不要用那麼肉麻的說法。我只是有點無聊而已。”禪院真希抿了抿唇，她其實也很想去交流會、或者出任務什麼的啊……而不是現在待在教室里，和吉良吉影一起發獃。
吉良吉影將手中禪院真希的手好好地放回到桌上。她低頭了眼禪院真希的手，陷入了沉思。
“無聊的話，那就來做美甲吧，真希。”做了決定后，吉良吉影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隨後拉起禪院真希大步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啊？”
……
禪院真希就這樣保持着一臉迷茫的狀態，被吉良吉影拉回了她的宿舍里。
吉良吉影的宿舍是明顯的西式風格。有着和禪院真希自己的宿舍風格完全不同的柔軟床鋪和擺放着許多瓶瓶罐罐的柜子。角落裏放置着被卷好收納起來的粉色瑜伽墊，仔細一看就連角落也收拾得很整潔呢……等等，有哪裏不對吧？
“我為什麼要做美甲啊？”禪院真希大聲抗議道。
她知道吉良吉影喜歡好看的美甲，也知道吉良吉影每周都會根據心情更換美甲的樣式。她沒興趣去干涉別人的愛好，但這不意味着……自己也要做那種東西啊？
雖然吉良吉影一直有控制自己指甲的長度、做的也都是較為簡單的款式，讓美甲不至於影響到她握住匕首的動作，但這也僅僅是對她個人而言的沒有什麼影響。
對於咒具使禪院真希來說，那種指甲呼吸不過來的感覺令她很不習慣，進而多多少少會影響到她使用武器的手感。可以說，美甲這種東西只會影響她殺咒靈的速度。
可是，吉良吉影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還用那種十分渴望的眼神看着她……
那種眼神的存在感真的太強烈了，要是拒絕的話，總感覺良心會隱隱作痛啊。
“好吧。”禪院真希拉開吉良吉影書桌前的椅子一把坐下，“就這一次，在熊貓他們回來前要給我卸掉。”
“需要我做什麼嗎？”
吉良吉影肉眼可見地變得快樂起來，她一邊拉出自己裝着美甲工具的抽屜一邊回答道：“你只要坐着就好。讓我找找哦，我記得上次和乙骨去商場的時候有買到很適合你的顏色……”
“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啊？你那個時候就想着要給我做美甲了嗎？”禪院真希這下是真的震驚了。
“有備無患嘛。”吉良吉影笑眯眯的回復道，“畢竟身邊只有真希一個女孩子，我當然要早做打算啦。”
……哪方面的打算啊！
……
“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禪院真希試圖將自己塗滿護手霜的手從吉良吉影的手中抽離，“不是已經塗好顏色了嗎。”
“你在說什麼呢，真希！”相比有些生無可戀的真希，吉良吉影現在的狀態多多少少顯得有點亢奮。
隔着一副透明的手套，她握緊禪院真希的手，輕柔地與她十指相扣：“指甲只是點綴罷了，最重要的還是手部的狀態。現在天氣已經逐漸轉涼了，如果不好好保養的話手就會變得乾燥，等到更冷的冬天甚至還有可能會開裂！這怎麼能行呢，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還真是……我才沒有這種餘裕呢。像我這種人即使把手保養得很好也沒用吧，戰鬥的時候還是更需要戰士的手才行。”禪院真希偏過頭去，彆扭地說道。
她不是沒有見過被保養得很好的，白皙又柔軟的手。禪院家的那些女眷們往往有着那樣的手。柔弱無骨，就好像她們本人一樣，沒有攻擊力、沒有存在感，就只能作為那些男人們的點綴而存在着。
她不想那樣，因此她才逃離了禪院家。
“這是刻板印象啦。”吉良吉影頭也不抬地反駁，手上揉捏的動作不停，“沒有人規定戰士的手就一定要是粗糙的吧。雖然說像受傷這樣的意外情況確實無法避免，但天氣變冷這種事是完全可以預料到的吧。”
禪院真希皺起眉：“我不是在說這樣的事……”
“我也不是在說這樣的事，真希。”吉良吉影冷靜地開口。
“我喜歡漂亮的手，也不想在戰鬥中認輸。所以我既給自己做了好看的美甲，又努力地向真希請教體術。想法形成了選擇，這些選擇又構成了你面前的這個吉良吉影。”
“真希也是一樣吧。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就得坦率地表達出來才行。別人的想法和眼光都不重要，對吧？那就做好充足的準備，然後去做你喜歡的事就好。”
禪院真希低聲回復道：“……我果然，還是想要去出任務。我喜歡戰鬥，也喜歡變強的感覺。我想要早一點成為一級術師，然後欣賞家裏那些人扭曲的臉。”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吉良吉影裝模作樣地點頭，“這個時間，五條老師應該還在學校吧？我們一起去找他，從他那裏搶一點任務過來好了——反正他也不是很想去做任務的樣子。”
“這樣就好啦。看，很漂亮吧？”吉良吉影輕輕把禪院真希的手擦乾淨，舉到她面前展示給她看。透亮的茶色底色上，一點點黑色暈染出漂亮的漸變，就像是山間偶然發現的美麗玉石，令人驚艷。
“嗯，很好看。”禪院真希暢快地笑了出來。
“就是不知道握起武器是什麼感覺。走吧，我們去找五條那傢伙，接個任務試試。”
“好哦~去見五條老師前先讓我好好欣賞一下！”
“別表現得和個變態一樣。”
“真是過分。決定了，回來的時候真希要請我吃火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