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四)
第九章
相國府中有個獨立的院子,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池塘水榭是一應俱全。林綺羅的閨房就在院中的樓上,若是平常時候,外人肯定不能讓進,如今相國夫人哭得都背過氣去了,相國大人直接將三人請到了樓上。
樓上更加的奢華,屋裏以鵝蛋大的明珠點亮,窗格家什都十分精美,地上鋪着的毯子勾邊都帶着金絲線,跪了一地的奴僕,畫楹走過她們身邊,不得不感慨一下,英兒的穿着都比不上這的丫鬟婆子。
到了裏間,三人齊齊上前。
林綺羅平躺在床上,雙手規規整整放在胸前,看着就和睡著了一樣。
可仔細一探,就能看出這姑娘似乎有進氣沒出氣了。
林相在後面解釋着:“看着無恙,可這樣已經十幾天了,京中的大夫都看遍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景瀾抬指探了林綺羅的靈海,發現裏面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沒有,她魂不在,這種情況很少見,因為陽間的生魂是很難被人抽出離體的。
畫楹倒是一直盯着這姑娘看,跟英兒相比,林綺羅從小嬌慣養大,真可謂是膚若凝脂,體態纖細婀娜,一看就是百般寵愛長大的。這原本是英兒的寵愛,是她的人生,現在被人偷走了,過的日子即是天地之差。
她回頭問了一下:“萬事總有個原由,敢問小姐在昏迷之前,可曾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嗎?”
林相聞言,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了:“十幾日前,相府曾收留過一個孩子,綺羅太過善良了,可憐那孩子處境與她以姐妹相稱,可誰想到那是個偷兒!那偷兒不僅偷綺羅的東西,被綺羅撞破壞事之後,對她又罵又打還將她推進了池塘!大夫說可能是摔下去撞到頭了,從那天到現在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畫楹:“……”
哦,原來在親爹眼裏,英兒是難以啟口的偷兒,是打定主意都不想認的孩子。
可能親爹親娘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府上任何的東西,原本就是英兒的,別說她剛回府上不可能偷東西,就是真的拿什麼東西用,也是應該的。
親生比不過親養,這個關係也比較可笑。
她執起林綺羅的手,也探了她的靈海,發現了異常,回頭瞥了眼景瀾,兩個人都點了下頭。
林相還在一邊叨咕着:“我這女兒一小身子骨就不大好,請過仙靈給看過,說是她十八歲時候有一劫難,渡過了便此生無憂高堂富貴之命,若是渡不過那就會折在這了。”
畫楹將少女的手放回原處:“大人不必擔心,小姐現在性命無憂,只不過是她房中有邪祟,待我們做法除了那些個作亂之魂,小姐就會醒了。”
林相頓時激動了:“真的嗎?”
畫楹點頭:“請林相即刻準備一些狗血,十枚銅錢,燒紙,白番,還有一隻大公雞,都放在門口,然後傳下去,所有人不得靠近這小樓,最多三日,小姐就會醒過來。”
林相聽她講得這麼具體,當即信了大半:“好,老夫這就去準備!”
說著趕緊叫了人來,先把屋裏一大堆丫鬟婆子攆了出去。
等這人走了,景瀾疑惑地看着畫楹:“你要他準備那多東西幹什麼?這位小姐的魂根本不在,我懷疑跟那九尾妖狐有關,應該馬上去追查妖狐,你這……這是陰間招魂的法子?”
畫楹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笑:“我騙他的,陰間哪有什麼招魂的法子,你不會也信了吧!”
景瀾頓時皺眉:“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為何要騙他?”
畫楹無語地看着他:“不騙他,難道這就告訴他,你女兒魂沒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天界的天弈星君,你們在府上等着,我們出去查查看,可能是妖狐奪了你女兒的魂,若是追回來,你女兒就沒事了什麼的?”
若是這樣講了,估計人家會把他們當成騙子,這就攆出府去,景瀾語塞:“……那……那我們去哪找那老狐狸?”
畫楹看着他上下打量,最後搖了搖頭,她想起奚風從進門就沒有一點動靜,心中詫異,回頭瞥了他一眼,忽然發現他站在床邊,一直低眸看着林綺羅。
奚風此人,向來對女人無感,此時看他目光專註,畫楹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看什麼呢!”
少年回眸,將她手捉住,握住了:“我記得有一段時間,你受傷了只能躺着,那是你最老實最可憐的時候。”
畫楹抽回自己的手,沒忍住又捶了他兩下:“你可快閉嘴吧,別說了!”
玄夜殞身之後,畫楹也受傷了,因為她和這個肉身需要融合,所以只能躺着,那段時間真的是很難捱的一段日子,她經常裝可憐,要求奚風做這做那。
捶了兩下,畫楹忽然驚醒,明白了奚風的意思。
她指着林綺羅,點了兩下:“我明白了,奚風你留在這裏,我跟天弈星君這就出去追蹤九尾狐,我知道那狐狸在哪了!”
景瀾不知道他們這啞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在哪?”
畫楹簡單解釋了下:“林綺羅很可能是自願的,因為只有自願的,才能輕易被抽出魂去。其中原因沒辦法跟你細說,你就知道她故意讓自己看起來要死了,讓老相國夫妻可憐她,繼而恨另外一個人就得了,至於現在她魂在哪裏,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等抓到那狐狸回來,她自己就會出現了。還有那狐狸,一定是得了林綺羅的好處,去幫她辦事去了,你跟我走就是了。”
奚風一回身鉗住了少女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讓他留在這裏糊弄老相國。”
畫楹揚着臉:“他已經中過一次幻術了,應該不會再着那道了,你留在相府好好睡一覺,不好嗎?”
奚風定定看着她:“你說呢。”
畫楹挨近了些,用只有他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可是,你別忘了,咱們是幹什麼來了,你守着林綺羅的肉身,別讓她擅自妄動,等我把英兒帶回來再說。”
這件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讓他留下來看守是最好的選擇。
奚風還沒有放開她,畫楹輕輕扭動着手腕,將自己手腕從他手中抽了出來,她想起撇下他的這三百年,對着他連連保證:“我就在這等着我,我一定早早回來。”
少年看着她熟悉的眉眼,眼前幻化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漫天的大雪當中,他也曾少年,那少女也是這般跟着另外一個人走了,她說家裏等着我,我去去就回,結果再也沒有回來。
他若想留下畫楹,其實很容易,但是他不能,於是移開了目光。
畫楹走到景瀾面前:“星君可信我一回?”
景瀾防備地看着她:“不信。”
畫楹忍不住笑了:“這次我沒騙你,我幫你去抓九尾狐。”
景瀾:“無緣無故,為何幫我?”
畫楹:“路見不平行不行?”
她拉住了景瀾的手腕,單手剛要結印日行百里,不知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奚風一眼,然後叫了他:“奚風!”
奚風終究是沒有回頭,可她知道他聽得見,於是大聲說:“你放心,不管我走多遠,都一定會回來的!”
說完,這次沒有猶豫,立即結印。
再落腳,兩個人就到了百里之外的客棧外,她們來得剛剛好,一道高大的身影裹着斗篷剛出客棧,雖然是個男人的身影,但是畫楹立即將景瀾推了出去!
“狐狸出來了!”
景瀾毫不猶豫地召出神劍,上前應戰。
男人斗篷落地,露出了腰側夾着的英兒,畫楹一跺腳,玄夜應召而出。
“我勸你把這姑娘放下,冥王都說她命長着呢,絕對不會命喪你手。”
男人不甘將人放下,又處處受制,神劍圍着他打轉,一回頭看見玄夜,渾身已經戰慄起來了。
“你到底是誰,為何能召喚魔尊?”
畫楹指使玄夜去奪英兒,看着他男人這皮囊又高又壯的,直嘆着氣:“一直以為九尾狐應該是個貌美的女子,沒想到本體卻是個男人。”
她們面對的,的確是九尾狐的本體。
他珍惜自己的道行,一看見玄夜就知道不是她們對手,謹慎地想逃離,結果又被景瀾的神劍追到根本走不脫,二人圍剿之下,這狐狸索性將英兒單手舉了起來。
“姑娘別動怒,我是受了那相府小姐的好處,來殺人的,但是你看,我還沒有動手,我這就把人放下,放過我。”
其實畫楹一開始只想要英兒的魂,所以不怎在意那瘦小的肉身。
但是就在九尾狐說出是受林綺羅所託來殺人的時候,畫楹忽然改變了想法,既然林綺羅這般殘忍,那她就保留英兒的肉身送林綺羅個大禮:“好,你好好將人放下,放你走。”
她讓玄夜站住不動,景瀾頓時看向她:“不可。”
九尾狐也看着她:“仙君之所以一直跟我過不去,無非是因為玄月明珠,這是魔族之物,我這就給姑娘,任憑姑娘處置。”
說著,這狐狸真摸出了一顆珠子,放在了英兒的身上,一同放置在了地上。
看這模樣,他是信她,只為保命。
畫楹點頭,表示可以。
九尾狐總算鬆了口氣,轉身就走,可惜他也就才回頭的功夫,背後玄夜已到直接將他本體按倒在地。
老狐狸氣得破口大罵:“你個妖女!怎能以魔尊之名言而無信!”
畫楹過去扶起了英兒,將珠子也收在了懷裏,回眸對着他笑:“不這樣,怎麼能不費力氣抓到你這隻臭狐狸!”
景瀾木然上前:“我就知道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