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個時候,徐靜依才想起來打量一下四周的環境。
屋子並不大,略顯閉塞的寢卧,連她在娘家時的閨房都不如,更何況是同太子府的倚水居相比了。
屋子雖不大,但卻佈置得極喜慶,四處都張貼着大紅的“喜”字,點着紅燭。再看此刻自己身上的穿戴,徐靜依瞬間就明白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今日是她同顧容庭成親的大喜日子,這是在顧家,這裏是她同顧容庭曾經近兩年夫妻的住所。
只是她不明白,她好端端在太子府獃著,為何會突然間就回到一年多前的顧家了呢?
但也容不得她多想,這會兒一身喜袍的男人正邁着穩健的步伐跨過了門檻,正朝她走來。半年未見,他還如記憶中的一樣,頎長的身形,俊朗的眉眼中似乎帶着與身俱來的威嚴。
以前她還覺得他這樣的氣度似乎同整個顧家都格格不入,後來才明白,原來他是王子龍孫。
甚至,後來他被認祖歸宗后,常有人會道,天子諸多皇孫中,論行事派頭和處事手腕,武安郡王乃是最像其祖父的一個。如若不然,他也不會才被認回去,就立刻被派隨軍平亂,明顯是天子皇帝想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
想到平亂,徐靜依忽然蹙了下眉心。這才重又想起來,她似乎遇到了一件很荒唐的事。
青杏紫蘭已經識趣的退去了門外,徐靜依也趕忙收回散亂的思緒,只專註起眼前的人來。
顧容庭似乎察覺到了哪裏不對勁,微擰着眉心,探尋的目光也一寸寸落在她身上。
對視上他的目光,徐靜依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收回。心裏不免會想,若真能一切都重頭來過,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既來之則安之,眼下也顧不得其它了,最要緊的,還是要把今晚先應付過去。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徐靜依便一陣頭皮發麻。
在她心中顧容庭就是個粗人,並不怎麼會憐香惜玉。從前夫妻一年多,他們行房的次數屈指可數。對這種事,她是能躲就躲的。實在躲不過去了,她也是如臨大敵般,會掙扎、會反抗,不會輕易就如他所願。
最後房事變成了“打架”,彼此鬧得都不太開心。
想起這些來,徐靜依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再看顧容庭時,就生了先打發他離開的意思:“二爺這一身的酒氣,難道就想這樣洞房花燭嗎?”
若他此刻是武安郡王的身份,徐靜依斷然不敢這樣對他說話。但他如今還不是,徐靜依態度也就頗為隨意些了。
顧家是市井商賈人家,生活習性上沒那麼多講究。但既娶了侯門之女,有些習慣該改也還得改。所以顧容庭沒說什麼,只說了句“稍等”后,就轉身出去了。
他一走,青杏紫蘭兩個又立刻進了門來。
“姑爺怎麼走了?”青杏關心問。
紫蘭也說:“姑娘,奴婢們知道您委屈,可如今既然已經這樣,咱們還是好好過日子的好。”
這門親事是祖父親自拍板定下的,就連母親也違拗不過。所以,除了認命的好好過日子,又還能如何呢?
從前她始終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兒,所以最終同他活成了一對怨偶。如今若能有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徐靜依也不想再折騰了。
折騰得那麼累,而且最終也沒能折騰出什麼名堂來,還為自己以後的日子添了堵。
“他身上有酒味,我讓他去沐浴了。”徐靜依邊說邊挨着桌沿坐了下來,然後目光輕抬,便打量起四周。
這屋子可真是小,好像比記憶中的還要小些。住慣了倚水居的大院子,如今再住回顧家,徐靜依儼然不習慣了。
見姑娘並不是趕了姑爺出去住,青杏紫蘭皆都鬆了口氣。若新婚之夜就鬧得小夫妻二人兩地分居,那往後的日子怕就更難過了。姑娘雖是低嫁,但畢竟是到人家來當媳婦的,是同顧家一大家子住一起。若顧家心狠,有心想磋磨新婦,人家也不是沒這個機會。
夫人也說了,既已走到如今這一步,便只有認命。早上臨過來前,夫人還特意叫了她們去說話,要她們在顧家好好侍奉姑娘,並勸姑娘萬要想開一些,不能吃了眼前虧。
“姑娘,其實奴婢覺得咱們姑爺人挺好的。”青杏開始奮力遊說,“他生得高大俊朗,容貌上和姑娘您般配極了。今日姑爺去府上迎親時,好多人私下裏都誇他來着呢。”
紫蘭立刻配合著青杏說道:“姑娘您想想,老侯爺多疼愛您啊,若姑爺人不好,老侯爺是萬萬不會將您往火坑裏推的。姑爺出身是低了些,但只要人好,日後能寵着您護着您,事事都以姑娘為先,日子豈不美哉?”又提了臨安郡王梁秀,“能嫁入太子府是尊貴無上,但皇室兒郎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姑娘如今低嫁,有娘家人撐腰,姑爺哪敢納妾?”
自幼便貼身侍奉的這兩個丫鬟,青杏機靈,紫蘭穩重。紫蘭的這一番話,徐靜依自然是聽出了她的意思的。
母親如此的貌美賢惠,和父親也是青梅竹馬。可徐家憑着從龍之功發跡后,父親不也照樣負了母親納了妾,何況是皇孫臨安郡王梁秀了。
紫蘭是想說顧容庭出身這麼低,他日後是萬不可能會納妾的。但她卻不知,顧容庭是嫡系皇孫,日後被認回皇室后,身份比臨安郡王還要高。
但現在說這些沒什麼意義,且她如今也是有心想好好過日子的,所以便趁勢順着青杏紫蘭話道:“你們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高嫁有高嫁的體面尊貴,低嫁自然也有低嫁的舒心順意。”又笑道,“我知道是娘要你們來勸我的,放心吧,為了不叫她擔心,我也會好好過日子的。”
青杏紫蘭見把人說通了,彼此都很高興。
很快,顧容庭又回來了。褪了身上的大紅喜袍,這會兒換上了一身靛藍色的布袍。深色的袍衫,更襯得他身上多了幾分威嚴。
青杏紫蘭始終挺有些怕顧容庭的,但徐靜依卻並不怕。
從前在顧家時就沒怕過他,後來他成了武安郡王后,她雖心有畏懼,但也只是畏懼他的身份,怕他秋後算賬。何況,很快他就奉旨隨軍平亂去了,夫妻二人根本見不着面。
如今既他還不是郡王的身份,她又是以侯門嫡女的身份低嫁過來的,她又需要怕什麼呢?
怕他反倒顯得很奇怪。
見他來,婢女們又都退出去了后,徐靜依便主動同他說話,道:“如今天已經很涼,再過陣子天就冷了。我的婢女也是人,她們和我一樣,也是自幼嬌生慣養着的,她們受不得這樣的苦。所以……”她四周環顧了下,“這屋子雖小,但用屏風隔出個小間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顧容庭明白她的意思,對此他沒什麼意見,便點頭同意了。
“此事你看着辦。”
應酬了一天,又喝了許多酒,顧容庭也很累。應完話后,便去了床沿邊坐下。
坐下后,他抬起目光,又朝徐靜依望了過來。
徐靜依此刻心如擂鼓,但卻強作鎮定。她沒去床沿邊挨着他坐,而是就近坐在了圓桌旁。
這回她沒說話了,她想等等看他會怎麼說。
若他態度強硬,今日實在逃不過去,那麼她也做好了咬牙堅持挺過去的準備。雖然那種事每回都如上刑般,但咬咬牙也不是挺不過去。
既已嫁過來,又暫時和離不了,且她也不想再折騰,有些事是逃不過去的。
但顧容庭卻沒怎麼樣,只是平靜收回了打量她的目光。手撫摸着膝頭有一會兒后,才又重新抬眼朝她望過來。
“今日有些累,不如早早收拾了安歇。”
徐靜依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起身,慢慢朝他走過去。走近了后,她就站在那裏,也沒主動。
她以為顧容庭會如從前一樣,直接手一伸,便強硬的拉她壓在身下。然後胡亂的親她,那雙大手急切又忙亂的去剝開她所有的衣裙。他似乎不懂溫存,每次都簡單直接,又重又久。
說實話,雖然已做好了準備,但臨上戰場,徐靜依心裏還是很慌的。
但等了有一會兒,也什麼都沒等來。
顧容庭並沒這樣做。
那邊顧容庭已經自己脫了衣裳鞋襪擺好,抬眸看來,將她面上神色盡收眼底后,他略有一頓,然後平靜道:“所有你不想做的事,我都不會逼你。”
徐靜依狐疑的望着他,對這句話不甚相信。
但顧容庭說完就掀了自己被褥睡下了,只給徐靜依留下一個背影。
徐靜依望了他背影有一會兒,直到確定他方才所言並非是哄騙,她這才鬆了口氣。然後自己脫了鞋襪衣裳,吹了床頭的喜燭后,安安靜靜躺在了他外側。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能專心的回省一下今日發生的事。
這一出出的,跟做夢一樣,實在是匪夷所思。但若時光真是倒回到了兩年前,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她可以帶着對未來的預知,改變一些事情,讓自己日後的處境可以好一些。
和顧容庭的關係可以不那麼劍拔弩張,對徐淑依,她也可以儘早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