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23
第二十三章
蘇蘇並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她把事情從頭到尾給在場清醒的人講了一遍，然後看隨着眾人出來，散落一地的珍珠、書籍、紫絹、畫卷等等。
蘇蘇指了指地上的東西“這些本就是普通的物件，只因花蛇要更多人吸取靈力才催生出來，如今你們不過都是回到了最開始而已，怎麼，是想要怪我嗎？”
眾人皆白着臉搖頭。
紀羽站到蘇蘇身邊，“蘇蘇......”
蘇蘇轉頭看向她，“嗯？”
紀羽搖搖頭，握住蘇蘇的手，像是鼓勵又像是安慰，“蘇蘇你做的很對！”
這裏面誰做錯了呢？
紀羽不知道。
但是老和尚剷除為禍人間的妖精，卻並未取她們的性命，反而將她們關在芥子空間之中，想要以佛法感化，他做錯了嗎？
紀羽覺得沒有。
那隻花蛇，因為老和尚打亂她的計劃，並且將她關押，她想方設法地為自己復仇，站在她的角度，她做錯了嗎？
紀羽移開視線，不再看地上的花蛇。雖然不贊同，但是紀羽覺得站在她的角度，她並未錯。
而這之中的女仙呢？雖有助紂為虐者，但也有毫無所知的，她們錯了嗎？
紀羽不知道。
而蘇蘇，蘇蘇錯了嗎？
蘇蘇若是不接過畫中空間的主人權利，那麼就是看着老和尚死，可她接過之後並未足夠靈力供養，也對畫中世界的一眾女妖並無感情——她甚至從未見過她們。
難道蘇蘇要犧牲自己去供養眾女妖嗎？
蘇蘇站在對自己有利的角度做出選擇，蘇蘇錯了嗎？
紀羽從一地散落的物件上收回視線，她見過她們人形的樣子，雖有點點不舍，但是，她知道絕對沒有讓蘇蘇犧牲自己去供養她們繼續成妖的道理。
紀羽可以堅定地站在蘇蘇這邊，說一句蘇蘇沒有做錯！
蘇蘇的做法是最好的最堅決的做法！紀羽堅定地覺得蘇蘇是對的！
蘇蘇碧清色眼眸定定地看向紀羽，她終於展顏又一笑，但是隨即她就又收斂了神色，逼着在場的重位女妖以性命修為發下絕不為禍人間的重誓，這才放她們離開。
紀羽的眼神落在那盆鈴蘭花上，這是之前在畫中世界纏着她講外面世界的鈴蘭。之前覺得鈴蘭很是粘人聒噪，但此時，紀羽竟然生出了點點不舍。
蘇蘇看見了，她對紀羽說，“抱上吧，帶回家去。”
紀羽，“嗯？”
蘇蘇悄悄對紀羽眨了下眼睛，“她們畢竟曾經化成人形在畫中空間修鍊上百年，哪怕此時打回原形也不再只是普通的物件了，若有靈力供養會很快重新修鍊成人形的。”
紀羽驚喜不已，趕緊抱起鈴蘭，想了想又撿起了知書化成的那本書，然後她走到蘇蘇身邊，“我們走吧。”
蘇蘇看了眼她懷中的兩樣物品，眼中笑意點點，“不拿別的了？”
紀羽輕瞥了一眼後院影影綽綽未曾走掉的人影，堅定道，“不了。”
於是蘇蘇與紀羽重新踏上了歸程。
林曉秋和蕭驊自從出來之後就被忽視了，此時見紀羽和蘇蘇已經走了，兩人才蒼白着臉對視一眼，顯然還未曾從畫中世界寸寸崩塌的場景之中緩過來。
良久，蕭驊開口，“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林曉秋看了一眼系統面板，“......完成了。”
蕭驊點點頭，“我的也完成了，我要回去了......”
他轉頭看向林曉秋，林曉秋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林曉秋輕咬了下唇，她搖搖頭，“你先回去，我再等一等。”
蕭驊看着她看向紀羽遠去的地方，就知道她可能還有什麼要做，當即點點頭，伸手按在回去的按鈕上，“主神空間見。”
林曉秋點頭，蕭驊已經消失在原地不見了。
蕭驊走後。
林曉秋低頭將地上散落一地的物品都收拾起來，抱着這些東西慢慢走出寺廟，往自己的旅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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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
紀羽早早起床，獨自一人在酒舍的窗前坐着發獃，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糾結成一團，讓她也理不清頭緒，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有人從後門進來，一打眼就看見了孤零零坐着的紀羽，“店主？”
那人走近涼絲絲的陰氣飄在紀羽身側，紀羽跟着打了一個哆嗦，她挪挪屁股離來人遠了點，“小倩啊.......”
聶小倩在紀羽對面坐了下來，托腮含笑，“店主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紀羽面色絲毫未變，她眼神悠遠地看着遠方初生的明日，一隻手在懷裏摸了摸，從中摸出來一本書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語氣深沉地說道，“小倩啊，你瞅瞅，你看得懂不？”
聶小倩面上有些猶疑，昨日蘇蘇與紀羽回來時，她也了解了一些她們出去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今天早上看見紀羽獨自一人遠眺，那模樣分明是心中有事無法排解的樣子。
那件事情在聶小倩看來並沒有什麼，她並非未曾經歷過生死的人，與之相反的，折在她手中的活人也有上百個。那件事若換做是她，她也會為了保有自己的最大利益選擇犧牲畫中世界的那些妖怪。
但這件事換做店主，聶小倩並不確定她心中是如何想的，畢竟店主一看就是未曾經歷過太多的天真女子，心且還柔軟着的。
她想着寬慰一下紀羽，倒沒想到紀羽拿出了這本書來。
聶小倩看看紀羽，又看看放在她面前的書。
紀羽盯着遠處朝陽並沒有回頭看的意思。
聶小倩伸手拿起那本書，素手翻開，發現這本書是一本修鍊秘籍，她眼睛驚的瞪大一點，這一次終於整肅了神情，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哪怕是對聶小倩這種自小學古文的人來說，這本書上所講的東西也有些晦澀。
她看了一會兒轉身去櫃枱拿了紙筆來，一邊看一邊把自己理解的意思寫在一邊的白紙上。
紀羽終於不再盯着遠處朝陽不放，她偷偷擦了下眼角微微的濕潤，見聶小倩專心在書上，並未看見她的小動作，這才鬆了口氣。
正是因為所有的理智都在說蘇蘇做的沒錯，但是感性卻接受不了，這才讓紀羽心中矛盾。
但是這種情緒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不想讓蘇蘇因為她傷心，也不想讓別人寬慰什麼，她想讓自己咀嚼消化，讓自己成長。
紀羽若無其事地回頭，指着書中的一行字說出自己的理解，聶小倩凝神細看，提出不一樣的想法，兩人很快沉浸在書中爭論起來。
兩人爭論了一個早上，最終得出聶小倩結論，“這本書是妖怪日常修鍊問題的集錦，人.......大概率用不了。”
這本書並未標明是為妖怪寫的，其中大部分又是絮絮叨叨的嘮叨，沒有太多的乾貨，又因為寫書者用詞十分晦澀，很大一部分在古代都是古漢語，因此紀羽一開始真沒有看出來。
紀羽遺憾地看看那本書，又想起之前在畫中世界學習又被花蛇劈碎的書，心中的遺憾又去了不少。
照這樣說，之前她看的那本書可能也是這樣的，之前還遺憾沒有帶出來看完，現在想想倒是覺得還可以。
若是看完后才知道不是給人修鍊的書，那麼就更難受了。
紀羽也不氣餒，她轉身回屋，把自己臨出來前搜刮來的一沓子書放在聶小倩面前，“這裏總有一本是我能夠用的吧？”
聶小倩伸手拿了本書翻看，忽地想起了什麼，她們一個之前是人，一個現在是人，都沒怎麼接觸過修鍊的事情，但是她們這裏不是有個能修鍊的厲害的人物么？聶小倩直接問出口，“店主，你怎麼不去問蘇姑娘？”
紀羽嘆了口氣，“你當我沒問，我一出來的時候就問蘇蘇了，蘇蘇她不識字啊.......”
最後這句話拉長了音，紀羽在滿是遺憾的尾音之中想起了回來時跟蘇蘇說的話。
“蘇蘇，我這些書都看不太懂啊，你能幫我看看嘛？”紀羽滿是希望地把一包袱的書給蘇蘇看。
蘇蘇冷淡地輕輕瞥了一眼，目視前方，語氣似乎沒有絲毫波動，“哦，那個啊，我不識字。”
之後蘇蘇再沒管紀羽腳程快慢，直接回了酒舍，徒留紀羽緩慢往回趕。
但是她哪裏知道看起來日天日地、無所不能、心狠手辣，啊呸，人美心善的蘇蘇竟然不識字呢？
紀羽悲傷地想，她一定是戳到了蘇蘇的軟肋吧。
一定是的吧。
因為在她緊趕慢趕地回來之後，蘇蘇也只給她丟下一句，“我要沉睡了。”
之後就再沒給紀羽一個眼神，直接走進了後院的那顆大梨樹裏面，再也沒有出來。
聶小倩也是一臉驚愕，她從未想過蘇蘇竟然不識字。
“呃.......”
聶小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低頭翻書，然後很快得出結論，“這本也不是人類能用的。”
紀羽默默遞上了下一本，眼神堅定，神色嚴肅。
聶小倩對上她的眼睛，也默默接過下一本繼續翻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