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好臭,救命。
周圍全是人類,身上散發著臭氣,嘴裏說著我聽不懂的話,還時不時看我一眼,目光驚奇,情緒……算了太臭了不想分析情緒。
這顯然不是我的世界。
在我的世界,就沒有我聽不懂的語言。
我感到有幾分煩躁,十分鐘前,我是絕對想不到和弟弟打一架,居然能把自己打進時空縫隙。
“この人はどこから出てきたのですか。”
“ずっとここに立っていたのだろう、何も理由もなく現れたわけではない。”
周圍的聲音不斷往我耳朵里鑽。
好在我的種族有着出色的學習能力,我更是種族中的佼佼者,對我而言,短時間內掌握一門語言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我掌握了,我沉默了。
這裏是東京。
很好,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地方,不是知識範圍內的世界。
我的種族擁有撕開時間縫隙的能力,自然有不少同類經歷過有意思的時空旅行,也留下過不少記載。那些記載我在小的時候就翻爛了,我記性好,可以肯定沒有誰來過什麼東京。
有點麻煩,想死。
我的種族有撕裂時空的能力不假,但這建立在對所處世界有較深的了解下,如果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力量再強大也無濟於事。
最好的辦法,是找一個這個世界的智慧生物,給我介紹一下這個世界。
我清楚,因此我站在人群中,感覺手腳冰涼,還頭暈。
在我的感知里,這個世界最好進行溝通的,便是周圍一抓一大把的人類。
可是,為什麼這個世界的人類會這麼臭啊!
絲絲縷縷的惡意散發著臭味,比死敵布拉德利腐爛了一百年的屍體還要難聞,不斷往我的鼻子裏鑽,我感到有點窒息,想到自己以後要頻頻和這些人打交道,就幾乎要暈過去。
我打出生以來,一千八百年,沒受過那麼大的委屈。
我決定先離開這裏——說不定換個地方會好點?
誒,等等。
我忽然聞到一種很清新氣味。
混雜在人群的臭味中非常引人注意。
我仔細在空氣中嗅了嗅,大步地朝着香氣飄來的方向走過去。
我追隨着誘人的香氣,拐進了無人的巷子。
巷子裏空無一人,惡臭自然也淡了很多,我又往前走了兩步,香氣越來越明顯。
香氣有點像酒,像我最喜歡的薄荷酒,清涼乾爽,帶着無比的誘惑,一開始是淡淡的,越往裏走越濃郁。
我的精神都因此抖擻了起來,被臭味打擊到的身心活躍了起來,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什麼散發著這麼好聞的氣味。
就像是貓薄荷對貓科動物的吸引,我現在就像那隻無法控制自己的貓,順着香氣,在狹小昏暗的巷子裏拐來拐去。
走過一個轉角。
我找到了——好聞香氣的氣味源——一個有着銀色長發的男人。
銀色頭髮的男人舉着什麼東西,綠色的眼睛像狼一樣飛速地在我身上上下掃過:“站住。”
我停下了腳步,感受到了些許危險的氣息,也在認真地打量着對方。
聞起來很香,長得也很好看,就你了,人類。
我露出一抹笑,真誠地問:“這位先生,你願意……家裏多一個人嗎?”
銀色長發的男人的臉上露出一個看傻子的表情。
好吧,我說的話好像是有點冒昧,人類是一種很含蓄的生物,我要怎樣才能讓他立刻答應我呢?
我想起了母親說過的話:大部分人類,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對於弱小者都會報以一定同情心。
於是我一拐一瘸地向銀色頭髮的男人靠近,我注意到自己越是靠近,男人臉上的表情就越不好看,我有點疑惑,但還是繼續了計劃。
我算準了距離,假裝腳下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地跌倒在男人腳下,我半跪着,仰起頭,神情憂傷可憐:“我的腿受了傷,不知道先生願不願意帶我回家照顧我一段時間。我可以給你很多報酬。”
這下應該同情可憐我了吧?
我滿懷期待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可是男人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很好……
氣味也不太對……
下一秒他居然一腳踹了過來,手上握着的東西發出“砰”的一聲,圓圓的物體以很快的速度飛了出來,嵌在了我的小腿肉里。
有點疼,但也只是有點。
我沒有被他踹到,我站了起來,逐漸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的一種拒絕。
這和母親說的不一樣!不是說人類會喜歡弱小的事物嗎?我表現得還不夠弱小嗎?
我和銀色長發的男人對視,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他在想什麼?
可恨的是我的種族沒有讀心能力。
不然我就可以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拒絕。
還從來沒有人拒絕過我!
說一句絲毫不自戀的話,追我的生物排起隊來可以繞我們的星球一圈。
極少有人能拒絕我的要求!所有生物都說我是世界瑰寶,我是他們見過最好看的存在,我的能力是他們見過最強大之一。
只要我願意,他們甚至甘願為我生或者死。
……所以為什麼我會在這裏,被一個小小的人類拒絕了?
我百思不解,費力地找原因。
不過說起來,母親好像也說過,人類也是慕強的動物,唔,那我再讓他看看我強悍的一面好了!
我顯出了本體。
巷子一下變得擁擠了起來,我的觸手們擠在一起,有點難受。
還是本體舒服,我下意識伸了個懶腰,剛有所動作,轟隆一聲——巷子的一面牆塌了。
我訕訕地不敢再動,低頭看着被我的觸手包圍住了的男人。
這下他應該就不會拒絕我了吧?
本體形態我能感受到更多的情緒,但是我不太懂這種複雜的情緒在人類中叫什麼心情。
不過也不重要。
我的觸手尖不太聽我的話,已經本能地去碰了碰男人。
很結實的,有線條的肌肉。
觸手傳來的信息讓我走神了一秒。
我回過神來,又一次問男人:“現在你願意帶我回家了嗎?”
我小幅度地在男人面前比劃了一下觸手尖:“我受了傷,不過能做的事情還是很多,我很強大,只要你把我帶回去——我可以幫你做很多事情。”
男人的臉色好奇怪,情緒也是,身上的氣味也在變,不過還是香香的。
“你是誰?”男人開口了。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他的聲音,剛才專註香氣我沒認真聽,現在才注意到,他的聲音冰冰涼涼的,好聽。
互相介紹是人類在第一次見面時喜歡做的事。
大概每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我能理解,我告訴他:“按照你們這裏的發音,你可以叫我希歐多爾。你呢?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琴酒。”他回答了我。
“這不是你的名字。”我脫口而出,有點不高興。
他看上去有點驚訝,很快補充:“黑澤陣。大部分人叫我琴酒。”
他握住了剛才給我製造了一點疼痛的東西,我猜他是在警惕我。
“希歐多爾。”黑澤陣說,“我會帶你回去,不過你不能用這種形態,麻煩你變回去。”
我就知道他遲早會答應的。
我歡快地變回來人形,原型站在這裏太擁擠了。
“我變回來了。”我高高興興地上前抓住他的手,“我們回家吧,阿陣!”
黑澤陣複雜地看了我的腿一眼,我才想起我忘記裝受傷了。
我立刻恢復一瘸一拐,無辜地看着他。
黑澤陣說:“你可以正常走路。”
“不,我受傷了。”我堅持。我知道人類是不喜歡被欺騙的生物,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受傷了,傷了腿。
黑澤陣盯着我,看起來想要對我說點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他被我抓住的手動了動。看上去是想把手抽出來。
我假裝沒有感覺到,直到他謹慎地對我說:“我需要開車,你必須要鬆開手。”
我知道車是什麼,在路邊的時候我聽人提到過。
人類需要用兩隻手開車。
“但我怕你跑了。”我說。其實我不怕,他跑了我也能把他找到,我只是想和香噴噴貼貼。
黑澤陣沉默兩秒,這個時候我們已經走到了一輛黑色的車旁邊,我知道這是他的車,因為車上也很香。
“我不會。”黑澤陣說,“不開車我沒有辦法帶你回家。”
“好吧。”我鬆開了手,在他的示意下坐上了車,他坐在我的另一邊,兩隻手放在了方向盤上。
人類只有兩隻手,真可憐。
不像我,我有十八根觸手。
我還是想和他貼貼,於是我把兩隻手變成了觸手,朝着他蠕動。
他好像看到我在幹嘛了,車上有鏡子,我和他在鏡子裏對視,他什麼也沒說。
於是我心安理得地把觸手纏在了他的腰上。
“你……”
“我只是想模仿這根帶子。”
他身上還有另一個帶子,從肩膀到腰。
我只是纏在他的腰上,已經很克制了。
“這是安全帶。”他閉了閉眼,“被攝像頭拍到會有麻煩。”
“被拍到?”
“就是被看到。”
我不知道攝像頭是什麼,但我不喜歡麻煩,也不想給他添麻煩,於是我乖乖地,把觸手變成透明的了。
這樣就不會被看到了吧。
就要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