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5

侯府5

蘇蘇終於睡醒了,她微微動了動腦袋就聽到雪兒的聲音。

“娘子醒得真是時候,正是該用些點心喝葯的時候了。”

蘇蘇又閉上眼,有些不想醒了。

“就是娘子不醒也該喚您了,喝了葯換身衣服,開封府衙也該來人了。”

雪兒笑着扶不情願的娘子起來梳洗。

等蘇蘇含着蜜餞在前廳見到周女官帶進來的判官時,只覺得對方一身官服,是個嚴肅的中年人。

霜兒給判官上了茶,卻連水也沒給蘇蘇上。

在判官和蘇蘇詫異的眼神中,霜兒恭敬垂頭解釋的模樣已經有些像周女官了。

“娘子剛用了御醫開的葯,不宜喝茶。”

剛被女官叮囑過的判官覺得自己今天還真是親自來對了,這先是聖人女官提醒,又是上茶侍女提起御醫的,不是他親自過來,手下的推官年輕禁不住事,說不定連問話都開不了口了。

“柳娘子,既然你身體不適,那老夫就儘快把該問的問完,儘可能的不耽誤你時間,你意下如何?”

“自然依判官所言。”

蘇蘇能怎麼辦,她還能不答應不成。

“那麼請問,柳娘子是如何得知安平侯府意圖叛亂的呢?”

剛才介紹自己姓王的判官問得還算客氣卻也直接,而且盯着蘇蘇的眼神銳利,彷彿要刨開她的外在看到她的心是紅是黑。

這個問題蘇蘇準備過,卻也沒太快回答,她似乎猶豫的看了看四周,確定除了王判官只有周女官和霜兒遠遠守在開着門的廳外。

“此事連聖人都未詢問過我,想來也沒有人知道,也難怪判官好奇了。”

蘇蘇嘆了口氣。

“此事還要從這樁婚事定下前說起,當時家中議親的姐妹不少,妾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突然被族長安排嫁給一個不曾被父兄提起過的侯府庶子,便怏怏不樂,不願點頭。不想哪怕如此,婚事還是在族長的安排下定得格外快,且婚期也很緊,父兄對此也無能為力,只能對妾各種勸慰,只是妾依然不樂,於是父兄幾次請託,想讓妾在婚前見見未來夫婿,好讓妾安心。只是對方似乎格外忙碌,直到婚禮前不久才抽出空來,妾該在佛寺與他見一面然後說上幾句話的,但妾已經知道婚事無可更改,心情鬱郁,所以只是遠遠看到人就避開了,就是那時隔着羅幃布幔聽到侯府小廝與護衛的對話,由此得知。”

王判官摸摸鬍子,追問:“他們說了什麼?”

“其實他們距離妾有些遠且言語並不大聲,所以妾能聽到的有些斷斷續續,無非是小廝羨慕護衛身強體健有立功的機會,沒想到官家聖人真的願意到侯府觀禮,他們用這個消息邀請了多少權貴,公子不願意見妾這一面,還覺得妾真幸運,能嫁給他們公子,以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之類的尋常對話,也是在回家后妾才想明白他們的意思,並開始自我懷疑,自我否認,不希望妾聽到的是真的且為此惶惶不可終日,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妾不過是閨閣女子,如此駭人聽聞的事出自妾之口就是親人也不會相信的,只能以妾不願為由苦求父兄,未果后一度想過妾死了是否能阻止侯府叛亂,後來妾想明白了,妾是誰無足輕重,他們只是需要那天有一個新娘就夠了。”

蘇蘇有編的成分,但說的又何嘗不是柳蘇真實的心境呢,她的眼淚不必偽裝已潸然而下。

“妾怯懦無力,智慧不足,好在官家與聖人慈心仁德,方力挽狂瀾。”

王判官看出蘇蘇言辭里的真實情緒,已經對她沒有懷疑了,因此已知情況他決定不問了,再確定一些細節就可以告辭了。

“柳娘子你在拜堂前倒下,是否是因為當時心疾發作?”

“妾在花轎中已感覺胸口不適,只強忍着,待到堂前,侍女鬆開攙扶的手時提醒妾馬上就是拜堂了,且官家聖人也在觀禮,她是提醒妾專心,卻讓妾決定放手一搏,所以放任自己虛弱倒下。之後的事情,您應該知道了。”

蘇蘇的眼睛開始有些睜不開了,她又困了。

“多謝柳娘子為老夫解惑,還請移步回去休息吧,今日是老夫打擾了。”

王判官雷厲風行的走了,還是周女官送他出去。

霜兒進廳就看到差點坐着睡着的自家娘子,雪兒見人離開就知道這邊談話結束了,立刻跑回來守着娘子,也正好看到娘子打瞌睡差點磕在桌子上。

兩人攙扶着蘇蘇回去休息,只覺得明天御醫來了還是要問問這葯是治病的還是蒙汗藥,怎麼能讓娘子如此嗜睡。

蘇蘇對這天的記憶就是三頓苦藥湯和見了王判官,然後就是第二天了。

她驚了,端着又一碗“蒙汗藥”開始遲疑。

“昨天一天我都睡過去了,今天又這樣怎麼辦?”

雪兒倒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娘子,你本來就該好好養病呀,睡覺恢復也沒什麼不好,而且今天下晌御醫就會過來了,到時候就會改方子的,您最多也就再睡半天。”

蘇蘇也覺得有道理,藥物加睡眠確實讓胸口沒再不舒服了,她喝完葯乖乖躺回去,睡就睡吧。

雪兒把娘子哄睡了還挺高興,她給娘子掖掖被角后收拾葯碗放到屋外去,自會有人過來收走的,而她又回去守着娘子了。

外院裏,霜兒核對完採購單和今天都待她格外客氣的禁軍們說了兩句就回到周女官身邊。

“難得柳娘子對禁軍如此體諒,實在心善。”

霜兒想了想,倒是沒就應下這個誇獎。

“娘子確有體諒之心,不過如此安排是奴婢的主意,而且也是因為奴婢有求於人。”

這下周女官好奇了。

“可否透露一下是何事有求於人啊?”

“對別人可不可,很可能是不可,但對周女官您又如何好隱瞞呢。”

霜兒嘴甜的表示與周女官的信任和親近。

“現在能得您和禁軍們的保護自然高枕無憂,只是您們遲早會離開的,那娘子就需要找護衛來保護,除了男護衛,娘子還有意找些女護衛,現在就是苦於沒有可信任之人。相比直接找牙人介紹不知底細的護衛,娘子更青睞由能信賴的人介紹的,娘子願意給出高於市場價的月銀。”

周女官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她以為柳娘子不過暫時住到這處有些簡陋的院子罷了,是為了避開叛亂的餘波休養身體,沒想到這位娘子病中清醒的時間不多,卻思慮深遠。

“竟是如此,可惜我力有不及,不能幫上忙,想來請託習武的禁軍不失為一條好路子。方佑你已經認識了,最是機靈懂汴京行情的小子,這隊禁軍里打頭的卻不是他,是何三厲,他比方佑大不了多少,卻沉穩有謀,小院的輪值都是他安排的。”

“謝女官提點。昨日曾請託女官將您與您下屬在小院的一應需求列入採購單的,卻沒收到,您如此客氣,似乎沒有列明,可是有什麼顧忌或者奴婢有沒想周到之處,還請女官明示。”

“小院處處妥帖,原來小院的採購就足夠消耗了,官家與聖人都以身作則尚節儉,我們不過是聖人安排來照顧柳娘子的,怎能驕狂呢。”

周女官昨日知道柳娘子對禁軍的優待,待到霜兒給她們也一樣待遇甚至更好時沒多想就應下了,只是回去提筆卻覺得不妥。

“這自是女官的體諒,只能由我在娘子的採購中替您們添上幾筆了。”

霜兒看懂了周女官的謹慎,用笑容掩蓋她的心驚,原來需要這樣小心嗎?

她看向樂呵呵接受優待的禁軍男子,再看思慮再三不敢落下筆記的女官,她覺得自己的心皺成一團。

雪兒見霜兒姐姐快步進屋,連忙迎過去,有些奇怪的輕聲問:

“還不到娘子起來的時間呢,是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只是我手頭的事情忙完了,想來換你,也好讓你去鬆快鬆快,喝點水吃點點心。”

霜兒笑得一如往常。

雪兒晃晃腦袋,可愛的對霜兒姐姐道謝就跑出去了,她年紀還小些,雖然也聽話,但玩心也重。

霜兒把自己縮得小小的,蹲在娘子床邊,就像她小時候害怕時的模樣,她只需要一點點時間,一點點時間膽怯就夠了。

等雪兒回來時,她的霜兒姐姐已經恢復,叮囑了她兩句又離開了。

蘇蘇一直安睡一無所知,直到中午醒來,她真的躺得有些受不了,說什麼也不肯喝葯了,說要等御醫過來看過再說。

覺得自己好多了,蘇蘇還換了衣服在院子裏走了走。

周女官見蘇蘇恢復得好也很高興,過來親口感謝她的優待,還和蘇蘇介紹了幾句她的出身,這就算是和蘇蘇初步交心了,那個金鐲子沒有白給。

她還誇獎霜兒妥帖,雪兒乖巧,院中原來的僕從老實聽話。

“是周女官寬容大度,不計較,我這兩天昏昏沉沉的,院中卻這樣井井有條,卻都是女官您的功勞。”

蘇蘇說得真心,這個院中加起來人員不少,成分也不算簡單,她年輕面嫩,沒有周女官可不會讓這幾天那麼舒服。

“就是不知道外面如何了,我雖然力有不逮,卻也心繫此事,昨日還聽說牽扯到了柳家,讓我不得不擔心自己的父兄。”

周女官喜氣洋洋的給蘇蘇報告她剛知道的好消息。

“我也是剛知道的消息,娘子可別怪我拖延呀,今日朝上又有御史參柳家與侯府叛亂相關,官家詢問負責調查的開封府和大理寺官員,根據調查,柳家涉及此案的僅僅是副管家,就是他也只是為侯府與柳家聯姻之事牽線,對叛亂之事一點不清楚。雖未結案,但當朝如此應答,想來柳家不會被牽連了。”

“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不過,想不到昨日見到的開封府判官如此厲害,這才幾日就調查清楚了。”

蘇蘇原本就知道柳家族長雖然有些貪慕虛榮,卻沒膽子參與這等要掉腦袋的事情。這一步的調查本來也不會有問題,後續的影響才是需要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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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生存紀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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