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嗑CP第六十五天
宋知落那邊忙完,才看到那個回復。
她看着屏幕里,沈清弦回復的【等你】兩字,莫名讀出一種“不畏挑戰,就怕不戰”的挑釁意味。
直到此刻,她才有點兒心虛,感覺遠遠誇大了自己的實力。
演員的試鏡安排在了三天後。
近期,陳銘安已經面試了不下百來個演員,有些是表演科班畢業的,還有些院校老師推薦的,包括已經在這行業里算是有知名度的戲骨。
但面試了這麼多,始終都找不到讓他滿意的女一號。
今天來試鏡現場的監製,也是陳銘安多年的好友,問他:“你都面試多少個了,你到底想找什麼樣的?”
陳銘安擺擺手:“我形容不出來具體什麼樣,我只知道現在出現的都不是。”
朋友笑他:“你和陳編劇這方面還真是合拍,你倆會不會要求太高了,娛樂圈一線演員也就那幾位。”
“誰說我要找一線了?”陳銘安扭過頭:“只要戲好,沒名氣算什麼,我可以捧。”
“行行行,這話我不跟你爭辯,畢竟掙破腦袋想當安女郎的女演員大把,那你慢慢挑吧。”
朋友暫時離開后,陳銘安獨自走去頂樓,摸了根煙。
點燃時看着隨風吹散的白霧,還在思考着剛剛的話題。
其實他也不算很刁鑽吧。
女主角從高中開始演,外形的最低要求,放在鏡頭前,可以駕馭住角色,並具有青春感,但又不能太過稚嫩。
眼睛要有戲,既能表演出三十幾歲女人的成熟魅力,又能駕馭住高中時期小女孩的青澀。
這種跨越度,對於正處於十幾二十歲的小年輕,確實比較困難。
年齡稍大點的戲骨,她們演了太多年戲,甚至能做到導演讓第幾秒掉眼淚,就準確無誤的表現出來,這樣熟練到模式化的表演技巧,陳銘安卻覺得人工成分太足,缺乏表演靈氣,差了那麼點不受雕琢的味道。
哎,頭疼頭疼。
陳銘安混亂地抓了把頭髮,打算今天還遇不到合適的,就到網上發個公告,全國海選女主角去了。
劇組安排的試鏡地點是某家酒店頂層的會議廳,因為試戲臨時改成了面試現場。
房間原來的設置被清空,安排了幾排座椅。
今天到場的,除了一些影視圈新人,還來了不少目前有作品在播、成績很好的一線小花。
試戲片段是女主的高中時期。
服裝造型也是試鏡內容不可缺少的部分,因此每個女演員都穿的很青春。
宋知落剛進去時,迎面走來一個女生,女孩身高一米七左右,白色棒球裙,短裙下兩條纖細的腿,扎着高馬尾,看見她后,眼神在她身上多停頓了幾秒。
辛慕窈是維吾爾族人,五官輪廓相比漢人更深,即使沒化太濃的妝,那雙野生眉依然搶眼,眼睛大而犀亮,自帶一股英氣。
其他小花紛紛看向門口。
這兩位因為CP粉事件,幾天前還被一起掛上了熱搜,此刻出現在同一個試鏡現場。
大家雖然不會明說什麼,但眼神都有些微妙。
宋知落也看着她。
沒想到,下一刻辛慕窈忽然朝她笑了笑,倒像是沒顯得局促,語氣帶有幾分驕傲:“你好,你也來試鏡?”
宋知落朝她點了下頭。
之後,兩人便沒再多說什麼。
宋知落走到角落一個空餘的位置坐下。
為了公平起見,試鏡順序根據抽籤決定,宋知落抽取的號碼靠後。
陳銘安不喜歡演員搞特殊待遇,所有今天試戲的女演員全部安排在同一個休息間,沒有獨立的房間給她們
。
每人有兩次表演機會,全程錄影,除了陳導,監製和幾位出品方代表也在現場。
負責和女演員搭戲的是名新人,叫陳焰。
宋知落低頭看了眼手機,正巧,經紀人幾條信息發了過來。
江玫:【開始了沒?和你們搭戲的是哪位】
宋知落:【剛到第三個,好像是叫陳焰】
江玫對這個人有些印象:【陳焰?之前有傳言,他是陳銘安弟弟的兒子,看樣子是想藉著這部戲出道,不過按照陳導的作風,最多讓他在裏邊打打醬油,男主這種挑大樑的肯定不是他】
江玫又發了張微博截圖。
【這些媒體號消息挺快啊,這會兒都上熱搜了,還沒溜到咱家,不過也好,角色沒定下來,這會兒粉絲大肆吹捧,只會引發路人群嘲】
雖說演員遴選一直保密進行,但作為明年重點的S+項目,頂級導演,頂級編劇,頂級製作公司,媒體不可能什麼風聲也聽不到。
之前這部劇就已經立了項,影視劇的備案號在廣電總局官網上就可以查到。
沒開機就已經拿到飛天、白玉蘭的兩個創投劇本獎。
陳銘安曾經捧過的女一,多數都憑藉著陳銘安的電影大紅大紫,而後走向國際影壇,如今早已是影后級別人物,經典代表作隨便拉出來一部,都是影迷心中無法替代的白月光。
“安女郎”作為出演陳銘安女主角的代名詞,能與影后劃上同一個title,自然也是年輕女演員們夢寐以求的殊榮。
因此,陳銘安新戲的消息一出來,最為大家關注的話題就是“安女郎”的人選最終花落誰家?
吃瓜類的影視圈博主聞風而動,直接將有可能的女演員拉了個名單出來,讓大家投票。
@追劇少女:【陳銘安新戲,青春治癒題材,《以你的聲音呼喚我》備案號已經下來了,屢獲電影節金獎的電影導演下凡拍攝第一部影視劇,來猜測一波下一位“安女郎”會是誰?[吃瓜]】
下邊放了幾張女明星的近照。
網上放的女星名單都是曾公開表示過想和陳銘安合作的。
其中就包括今天來試鏡的辛慕窈。
評論區前排除了各位女星的美圖控評,接着就是哪兩家以前有過矛盾的唯粉互嘲。
明星們被粉絲P成手拿紅色橫幅的表情包,上邊寫着“非官宣不約。”,事業粉則藉著流量宣傳了一波今年自家的待播新劇。
只有辛慕窈的粉絲,像是確定了這個角色馬上就會拿到了一樣,開始提前慶祝。
沒過一會兒#疑似辛慕窈出演陳銘安女主#的熱搜就被頂了上去。
面試在走廊盡頭的會議廳,流程絕對透明化,最前方的顯示屏,還能看到每位演員進去表演的狀況,完全沒有走後門一說。
試鏡片段是場情緒戲,也是女主情感爆發的一個淚點,因為試的是同一場戲,咖位差不多的女星,相互之間都會有些許比較。
上去試鏡的女演員,哭的五花八門的都有,每個人下來嗓子都是啞的。
辛慕窈抽到的是中間位,她實在受不了那些為了展現戲好,剛上台,台詞還沒說,就開始啪噠啪噠往下流淚的女明星,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直到搭戲的男演員離開,她眼淚才止不住往下流。
最後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哭泣的樣子,確實讓在場的監製都心碎了一把。
前邊已經看膩了女演員各種聲嘶力竭表演的導演和出品方,難得在評分記錄里,給了個目前比較高的分數。
等輪到宋知落已經是兩個小時后了。
只是看了不下百遍的劇本,上邊密密麻麻的字跡,不斷在眼前橫跳,這些時日,為了加深對角色的
把控,她都代入祁雪在感受,而不是把角色當作一個紙片人。
她能感覺到,祁雪就站在眼前,活生生的,有呼吸,有心跳,有血有肉。
“宋老師,下個就是您了。”工作人員湊近說話時,察覺出她臉色不太好,又問道:“您沒事吧?”
她握着劇本,搖了搖頭。
戲裏的女孩與她的遭遇有些相似,但又更為讓人心疼,十一歲遭到養父強-暴,讓祁雪覺得自己卑賤而臟,在看到美好的溫陽時,也許是因為對方眼底清澈的光,讓她下意識地想要躲,所以在溫陽的示好下,她始終沒有回應。
祁雪養父犯案,成為了殺人犯,卻在媒體前曝光了他和養女的醜聞,拿此事大肆炫耀,回到學校的祁雪,書本被人用髒水潑濕,男同學會往她的抽屜里塞死老鼠,連書本里,都是同學用紅筆寫的說她噁心的話。
沒有人願意站在她身邊。
直到溫陽成為她的同桌。
她從不敢妄想能和這樣美好的少年有任何關聯,她怕成為任何人的負擔,怕溫陽因為和自己染上關係,被人笑話。
“溫陽,你不該和我這樣的女孩做朋友。”
祁雪希望溫陽從自己的世界離開。
溫陽卻有一天對她說,祁雪,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第四節自習課,教室里沒有人,風扇呼呼吹着,吹到課桌上的書頁亂七八糟,連同她的心跳。
高大的少年將她堵在教室角落,看着被他告白后驚詫通紅的小臉,忽然低頭吻了她。
兩人接吻的照片不知被誰拍了下來,發到了校園網,溫陽作為要保送B大的重點學生,家長得知他早戀要給他轉學,老師也來教育他們,所有人都覺得是祁雪害了溫陽。
是啊。
冬天的雪花怎麼有資格擁抱溫暖的太陽,他們之間註定只有鴻溝,太陽在陰霾過去依然會光亮耀眼,而雪花只會因為靠近驕陽而死掉。
於是祁雪想要趕走他,趕走唯一支撐她的那束光。
試鏡現場在走廊最後一個房間。
十米左右的走廊卻像是怎麼也走不完。
她彷彿看到祁雪就站在走廊的盡頭,面帶微笑的在流淚。
卻沒發出一點哭泣的聲音。
她傷痕纍纍,藍白校服上帶着幾個被煙頭燙穿的斑駁淋漓的洞,腳下一雙污水染髒的鞋。
洗手間內,女生們將女孩圍住,周圍尼古丁瀰漫,煙灰落在她的校服上。
不斷推搡中。
——“宋晚,你怎麼不小心,自己摔倒了?”
——“衣服都髒了,這有水桶,我們幫你洗洗吧。”
——“好學生在心疼自己被弄髒的鞋呢。”
——“好奇宋晚家裏有多窮,連雙好看的鞋子都捨不得給咱好學生買?”
——“她好像有病吧。”
——“宋晚,你怎麼不會哭,你哭啊,你哭出來,我們就不欺負你了。”
——“跪下來求我們啊!”
那些畫面混在一起,中間夾雜着陸心怡嘲諷的聲音。
“就算別人不要的東西,你撿回來佔為己有,這也是偷!”
“這兒是我家,我現在讓我爸爸把你趕出去,是沒有人會收留你的,知道嗎?”
聲音不斷加速,嗡的一聲——
等她反應過來時,對上陳焰不耐煩的一張臉,宋知落身型僵硬,站在台上一動不動。
台下的工作人員重複喊了聲她名字:“宋老師?”
這副狀態,此刻觀看顯示屏的其他女明星自然也關注到了。
作為競爭對手,有些女藝人心中暗笑,不是科班的果然不行,以前的女主也不知道怎麼當
上的,這種場合居然還能忘詞?
此刻,辛慕窈收到助理髮來幾張熱搜截圖。
辛慕窈隨手翻了幾張。
助理:“我們就買了一個話題,另外兩個都是自然熱度,辛姐你實火!”
辛慕窈回復:“別吹太過,結果還沒正式出來,免得被網友說我們炒作。”
助理跟了她兩年,辛慕窈雖沒明說,對她的公主脾氣早就摸的透透的,繼續道:“陳導上次就說了,下次會和你合作,這次機會不就來了嗎?辛姐你這是板上釘釘的‘安女郎’了。”
辛慕窈挑了下眉,在四面環繞的女演員中,沒露出得意的神態。
繼續把視線放在顯示屏里神情僵硬的宋知落身上。
腦子裏浮現出,《暗夜追蹤》的殺青宴后,她曾裝醉在走廊和男人告白的場景。
從小開始,辛慕窈就是學校的校花,做任何事都很優異,也幾乎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裏過,身邊從不缺和她表白的男生,但她總覺得幼稚。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只是看一眼,就會淪陷。
辛慕窈走過去,做了從小到大從來沒做過的事。
她以為至少他會考慮一下。
沒想到得到的,卻是沈清弦徹頭徹尾的拒絕。
她不敢相信,那雙驕傲的眼睛帶着醉意問他:“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沒有。”
辛慕窈不懂:“那為什麼拒絕我,我沒資格做你女朋友嗎?”
沈清弦似是沒想和她浪費時間,準備往包廂走時,她又將他攔在前面,像是非要他給個準確答案。
男人眸色冷懨,卻自帶一股令她着迷的特質,桀驁,難以駕馭,充斥着讓人想要探索的慾望,重點是有一點他們很相似,都從未曾將他人放進眼裏。
“我有喜歡的人。”
辛慕窈眼瞳一震,不敢相信:“是誰,她喜歡你嗎?”
短暫的沉默,讓辛慕窈抓住可乘之機:“既然她都不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能和我試試呢,也許我比她更合適!”
“談戀愛,又不是結婚,多試幾個才能知道自己到底適合什麼樣的,就算你現在還放不下她,我不介意成為......”
“我介意。”
辛慕窈怔忪在原地。
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第一次和男人表白,甚至拉下臉說不介意他有喜歡的人,此刻卻像是挨了道巴掌在自己的臉上。
沈清弦拒絕的很乾脆,甚至沒給她留下任何多餘的幻想:“抱歉,除她以外,我沒打算對任何人浪費時間。”
......
記憶閃回,辛慕窈視線挪回到此刻的顯示屏里。
當初被拒絕的不甘心,再次涌了上來。辛慕窈心中暗想,沈清弦,你喜歡的女孩似乎也不過如此。
“你忘詞了,看我幹嗎,我能記得你的詞兒?”
陳焰瞥了她一眼,對台下說:“導演,台詞都記不住,直接下一個吧。”
“對不起,導演。”宋知落目光誠摯,像是從一片沼澤中浮上來,朝台下鞠躬:“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每個演員有兩次試鏡的機會,陳銘安看了下時間:“你後邊還有最後一名演員,等她結束,你再上場吧。”
等最後一名演員表演結束后。
現場人員都在等待,過了一會兒,宋知落再次走到拍攝場景前,導演察覺到她神態后,沒讓人干擾,吩咐了攝像,直接喊了a!
導演目光落在操作台的監控器里,女孩方才僵硬的狀態,此刻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和她搭戲的陳焰拖腔帶調的說完台詞,甚至朝她打了個哈欠。
演對手戲的男演員極度不認真,很容易讓人齣戲。
陳焰站在台上好幾個小時,已經累到不行,搭了這麼多來試鏡的人,不用想都知道宋知落接下去會怎麼演。
無非和前面的女演員一樣,朝他撕心裂肺的哭一遍。
沒想到半天沒等到她回應。陳焰暗暗有些無語,正想出聲,忽然聽到導演在耳麥命令他,別打斷她。
陳銘安聚精會神地看向監控器,現場一片安靜。
祁雪聽完男人的話,好一會兒才有了知覺。
她表情像是有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就收斂,然後極慢的抬起眼,女孩臉上帶着一點笑,她眼睛乾淨純粹,卻沒淚光。
似乎內心在抗拒自己即將要說出的話,此時一句台詞沒有,只是她呈現的表情,以及眼神里強撐的倔強,卻瞬間讓人生出一抹揪心的疼痛感。
彷彿所有情緒都被她帶走。
眼前只能看到她。
陳焰因這眼神,方才不耐煩的動作也收了起來。
祁雪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我不是說了嗎?我這種人不需要關心,不需要人疼,更不需要有人喜歡我,”
說到這兒時,她聲音漸輕:“我什麼都不需要。”
直到此刻,隨着台詞,她的表情仍沒有太多的起伏,但眼眶卻漸漸紅了。
“他們說得對,”她又笑了下,像是在自嘲,但從始至終,那點微亮的液體,只是淡淡撲在她眼眶內,不曾有一滴流出。
“溫陽,我就是個喂不熟的冷血動物,明白嗎?”
陳焰因為網上一些傳聞,只當她是喜歡炒流量的小花,一直對宋知落沒什麼好感。
但眼前他忽然愣了下,彷彿被她傳遞的信念感撞了下心臟,沒想到宋知落居然是反着來演的。
少女此時含着淚意,就像是打開保護機制,卻又自認為掩飾的很好,將脆弱和倔強都裝在眼裏,讓人很想伸手把她抱住,卻又怕碰疼了她。
這種因為對方表演突然產生的情緒,一下讓陳焰有些不知所措,完全忘了做出反應,還是導演在耳麥提醒他,才勉強接住對方的戲。
祁雪:“你這樣從小家庭健全,有父母疼的人,和我原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你就算輟學了,也還有別的路能走,但我沒有。”
她用力抿了抿唇,維持最後一點自尊,眼中脆弱感忽然消失,目光在鏡頭下逐漸變冷,像是受到刺激時,長出全身利刺對抗這個世界的小獸,卻笑得極美,美到如同一團易化的雪,有種令人窒息的破碎感。
“放過我可以嗎?”
她沒再看他。
“我只想從這攤爛泥里爬出去,所以你的喜歡,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最後一句。
祁雪輕輕捏住手指:“我就是這麼自私的人,”
“你可以從我的世界滾開嗎。”
溫陽離開了。
許久后,她才望着他的背影。
那個美好的少年。
你該永遠活在陽光下,永遠光芒萬丈。
而我啊,滿身是泥。
希望你堅定不移地朝你的光芒走去。
希望,你永遠別回頭。
餘生只有意氣風發。
試鏡結束后,除了一二線的女演員已經跟着助理離開,剩下大部分影視院校的學生還沒走,有幾個膽大的女生跑去和導演合了張影。
今天這場試鏡原本就是神仙打架,下邊一些影視專業的學生,原本就是來見識下試鏡的場面。
之前辛慕窈曾在陳銘安的電影裏客串過,陳銘安曾透露有機會的話,會用辛慕窈做女一,大家都以為今天試鏡只是走走流程,辛慕
窈已經是內定的女一號。
趁着離開前,幾位表演系的學生擠在洗手間,討論今天試鏡的事。
“剛剛辛慕窈的表演我覺得已經挺好了,沒想到宋知落的那場戲直接把我看哭了。”
“對了,今天我補妝的時候,在走廊撞到宋知落,當時我口紅掉地上了,她還幫我撿起來,我感覺她私下沒什麼架子耶,應該就是氣質冷清被網友誤解她脾氣不好,而且近距離看,真人比鏡頭還要美,臉真的好小好精緻!”
“網上新聞你們看了嗎?不是說辛慕窈是宋知落男朋友的前女友,難怪她倆在化妝間就氣氛很微妙啊!”
“已經闢謠了啊,男方親自錘了,否認戀情,後來辛慕窈也說是自己手滑點贊,希望大家別過分解讀。”
“辛慕窈高二出來接戲,成名後去考了電影學院,聽說在學校每年成績都是第一名,剛剛看她勢在必得,沒想到陳導宣佈結果時,直接定了宋知落。”
女生們湊在一起正說得津津樂道,直到後面傳來了一聲:“借過。”
她們同時轉頭,就看到站在背後的辛慕窈,幾人瞬間讓開,閉了嘴。
洗手間果然不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
辛慕窈卻正眼都沒看過來,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對着鏡子弄了下衣服和髮型,抬頭挺胸地走出去了。
彷彿壓根沒把她們那些話放在眼裏。
也是,辛慕窈一直活得像個公主,而且人家確實有傲嬌的資本。
辛慕窈從洗手間出來后,沒去找經紀人,她這人喜歡有什麼說什麼,直接問導演為什麼自己不能演祁雪。
這幾年她戲約不斷,影視戰績也抗打,從出道那年就被某瓣評為待爆女星的熱門人選,如今已經躋入零零后四小花的行列。
無論容貌還是演技她都不差。
陳銘安聽出這姑娘的意思,笑了笑,也沒跟她繞彎子:“慕窈,你外形無可挑剔,但是你的氣質不適合。”
看得出她還想問什麼,陳銘安又說:“你的眼神太明亮,會讓人覺得過於鋒利,這種在某些影視片中是很好的,但祁雪不是。”
“你可能試戲前過於自信,有些細節你估計沒注意到,宋知落今天來試戲穿的是一件陳舊的,幾乎洗的發白的高中校服,結合當時祁雪的成長環境,她是個連讀書都要靠補助金度日的女孩子,根本買不起一件價格高昂的衣服,而現場望去,你們每個女演員身上都穿的整潔昂貴,沒有一點窘態的模樣,只有宋知落,我選她,不僅僅是她外形契合,而且演技真的打動了我。”
“她真的有走進這個角色,與祁雪達到共情,演員一生會遇到很多角色,有些角色需要閱歷的積累,有些需要天賦,這些是一個演員與某個角色之間的緣分,但是光靠這些還不夠,要做到真正駕馭,需要背後付出極大的時間和精力來揣摩才能做到。”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和這個角色有種命定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不像是她來演繹祁雪,而像是祁雪在等待她的到來一樣。”
陳銘安拍了拍辛慕窈的肩:“你如果有疑問,可以去找攝像拷貝今天的試戲片段,我相信就算拿到網上公開,網友們的選擇也會和我一樣。”
辛慕窈走後,剛剛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監製打趣道:“陳導又傷了一位年輕女演員的心啊。”
陳銘安睨了他一眼,“行了,在今天之前,辛慕窈的資料我就看過,當時我還想,要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就定她了。但是我今天看到了宋知落,我才知道我心中想找的祁雪,到底什麼樣。”
那名監製搖搖頭:“兩個都是美女,反正我審美已經疲勞了。”
陳銘安:“辛慕窈長得是漂亮不假,但美是不一樣的。”
“如果比作花的話
,辛慕窈更像是濃墨重彩的向陽花,而我要的是薔薇,她可以掩藏於灰牆土瓦的藤蔓之中,不受重視,也可以獨樹一幟,柔中帶刺,野蠻生長,你碰到她會被刺傷,但又情不自禁為那頑強盛開的模樣折去目光。”
剛才站了三四個小時的陳焰,此時捶着腰走過來,“大伯,這部戲我到底演男幾號啊,你還沒告訴我呢?”
陳銘安:“你的戲很重要,開頭就是你。”
陳焰啊了一聲,他怎麼不記得開頭有什麼重要戲份,翻了翻劇本,隨後看到劇本的第一幕戲,不敢相信道:“我演那個早戀跳樓的學生!剛出來就殺青了?這角色出鏡時長有一秒嗎?!”
陳銘安拿着劇本往外走:“有的讓你演不錯了,挑個屁!”
陳焰:“......”
-
也許是這段時間一直準備試鏡,耗費了太多精氣,等到面試結束,宋知落坐上車后,心中的石頭突然鬆了下來。
這些時日的緊繃感褪去,濃沉的倦意很快將她包圍起來。
昏昏沉沉間,她夢到高三那年的畢業舞會。
舞會前夕,沈清弦送了她一條新裙子。
是個很貴的品牌,但當時的宋知落卻犯了難,她想在畢業舞會上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見他,但當時她卻找不到可以搭配這條舞裙的新鞋子。
高三那年要買很多教輔資料,臨近畢業,報考書籍和畢業冊等費用,都是宋知落打零工賺來的,但因為課業忙,固定的兼職不好找,當時只有學校附近一家小餐館同意她來幫忙。
她用攢到的錢,買了雙普通的小白鞋。
舞會在學校大禮堂舉行,晚上八點開始,原本和老闆說好忙到七點,但因為臨時多加了兩個桌,換好新鞋子的宋知落又被拽回去幫忙,當時隔壁一桌客人喝醉后鬧事,將剛端上來的水煮肉片全潑到了地上,連同她新買的鞋子一起弄髒了。
那家餐館門面不大,外邊就是大排檔,也就在那時候,她碰到了轉校生陳茜,那個從小就喜歡沈清弦,甚至為了她轉學到七中的女生。
幾個女孩從一輛跑車下來,好像車子出了點問題,她們邊補妝,邊站在路邊等人過來修理,抬眼恰好看到了一臉無措的宋知落。
當時兩人就站在間隔幾米的人行橫道上,卻像是天壤之別。
她腰上系的皺巴巴、髒兮兮的圍裙,看到陳茜不知扭頭和旁邊的女生說了什麼。
下一秒,幾人伸着頭好奇的看過來,窘澀在那一刻鋪天蓋地的朝她湧來,想要逃離,但腳下的步子,卻一步也挪不開。
她從沒有一刻,想在此時想將自己變成透明的,讓她們看不見。
那幾個女生的目光像是化為實質,極為難看的在她臉上撕扯着。
恍惚間,似乎看到陳茜從頭到腳蔑視地掃了她兩眼,眼神帶着嘲意。
客人們已經走了,老闆多給了她十幾塊錢,作為客人把她鞋子弄髒的補償,讓她先回去了。
路上她就捏着那些零碎的錢幣,想將零錢往口袋裝的時候,其中一枚硬幣彷彿與她作對,嘩啦從手心掉了下來,滾進了旁邊的下水道里。
宋知落下意識蹲了下來,看着落進臟泥里的硬幣,她默默蹲在那裏,看着看着,忽然一聲不吭地紅了眼眶。
視線被晃動的液體填滿,她盯着手裏殘破的零錢,又挪到自己腳上醜陋的鞋子。
這條街附近就有鞋店,但是她手裏的錢不夠買。
想起書包里還放着未換上的名貴舞裙,那個舞會,她忽然間就不想去了。
因為她不知怎麼開口告訴沈清弦,她去不了的原因,是因為她買不起一雙與裙子相配的舞鞋。
就像他們之間的差距。
裙子,她
很喜歡,很貴,也很漂亮。
但不是所有漂亮的東西都能屬於自己。
其實從始至終,她都覺得,站在沈清弦身邊的女孩子,更應該像陳茜那樣,無論家世,還是條件,都足以與他相配,一顰一笑都生動耀眼,可以把喜歡一個人說的肆無忌憚。
好像永遠不會被任何人打敗。
就算不是陳茜,她覺得至少也不會是自己。
從那場缺席的舞會開始,往後幾個月像是一個開端。
一件件事情接踵而至,像是宣告着之後悲劇的到來。
-
打開門時,同居小屋玄關的燈亮着。
顯然有人為她留了燈。
宋知落站在那道光里,獨自待了好久,才揉了揉眼眶,換上拖鞋往房間走,在經過沈清弦的房間時,她下意識看向裏面,他房間的門沒鎖,被子裏鼓起長長的輪廓。
像是空空蕩蕩飄了一天的小船,在此刻找到了港灣。
洗澡完后,宋知落沒回自己的卧室,她走到他房間,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沈清弦平時習慣側睡,她往前挪動,沒幾下就貼近他的胸口,鼻息瞬間被他身上好聞的氣味所覆蓋,她頭往裏埋,蹭進了他的懷裏,像是主動向他索求溫暖的小動物。
被她折騰了一會兒,男人發出一聲低沉的倦喃,懷裏突然鑽過來一團物體,沈清弦睜開眼,明顯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夢裏。
直到懷裏的人輕輕說了一句:“抱抱。”
他意識還有些不清醒,伸手將她往懷裏撈,音色很沉:“什麼回來的?”
“剛才。”
呼吸着屬於他的氣息,是只有從他身上能夠獲得的暖意和安全感,像是從幽暗漆深的黑洞裏爬過一遭,在此刻掉回人間。
只想要被他牢牢佔據。
感覺她皮膚冰涼涼的,沈清弦掌心挪到她后腰,又將她抱緊了幾分,氣息幽沉地蹭過她臉頰的軟肉:“今天這麼大膽?”
“忘記屋裏有攝像頭了?”
宋知落沒說話。
沈清弦胸口的睡衣被她蹭開一截,臉頰緊緊去貼他寬厚的胸膛,像要把自己陷進他的身體裏一樣。
“宋知落。”
她抱着他的腰,輕輕嗯了一聲。
“再碰下去,可是要負責的。”
明知道負責的後果,宋知落抱着他的力道絲毫未收。
下一刻,男人指腹滑過她柔軟的發,而後捏了捏她脖子,將她腦袋掰起來,盯着主動鑽到他被窩裏的傢伙:“你這是投懷送抱?”
“沈清弦。”
“嗯。”
宋知落:“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想要和你一直待在一起。
想要一直被你抱着。
想你一直陪着我。
不想你離開。
“今晚怎麼回事兒,這麼黏人,擁抱還附帶表白的,嗯?”他習慣性去揉她頭髮,關心今天她試鏡的事:“今天累不累?”
“累。”她咬了下唇:“可我今天有聽你的話。”
她跟他羅列今天發生的事情。
“我有好好吃飯。”
“有好好喝水。”
“我還試鏡通過了。”
沈清弦笑了下,湊過去親吻她額頭,想哄小孩子一樣:“嗯,好棒。”
“那我可以找你要個獎勵嗎?”
“行,打算找我要什麼獎勵?”
宋知落認真看着他:“我想你親我。”
感覺她是故意的,半夜不好好睡覺,挑在這時候來擾人清夢,搞得他原本的困意被磨得全消。
“想我親你哪兒?”
他指尖在她皮膚上慢慢滑動,似碰未碰的觸感,有些癢,滑到某處停下:“親你這兒?”
隨後往上,氣息徹底暗下來,經過時,掌心揉了下:“還是這兒。”
宋知落敏感地輕輕戰慄,脖子下意識往上抬高了些,此刻她只想忘掉那些悲傷和疼痛,只想離他更緊密些,想要溺進他的光里。
但她又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關於過去,沈清弦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了,還是他只是不想勉強她去說。她想到拍誘僧的時候,他說只要她肯回來他身邊就好,好像一切都不再重要,心口忽然疼了起來,只覺得對他的傷害,依然沒有彌補。
也許是想起太多不美好的回憶,在這一刻,逐漸擴大的患得患失感,佔據了她的心臟。
讓她想要做點什麼,可以哄他開心,可以讓他再喜歡自己多一點。
捨不得離開她多一點。
她慢慢湊上前,伸手攬住他脖子,要將自己送上去。
沈清弦:“這麼心急?”
“繼續......”她小聲道。
沈清弦嘴角扯出一點痞意,“不是還沒說,讓我怎麼親呢。”
“你喜歡,怎樣都好。”
他呵笑一聲,“我要是說,我更喜歡做被你俘虜的那個呢。”
宋知落微怔。
下一刻,他手伸到下面,攥住她的腰,再翻身時,就成了她處於絕對上風的位置。
男人躺在她身下,勾着她手腕,他人生的高大,此刻卻像是被她虜獲的獵物。
“打算怎麼享用?”
宋知落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剛剛不是挺心急的,怎麼不繼續了。”他伸手摸她的臉。
發出要她主動捕食的邀請。
宋知落眨眨眼,看着他眼底的漸盛的慾念,感受到他想要的是什麼,她老實道:“我不會。”
“我覺得你挺會的,”
男人音線微啞,動作佈滿愛憐,粗糲的指尖滑過她脖頸的皮膚,乾燥,充滿野性意味:“準備好了嗎,”
他握着她的手。
臣服於她,像是一步步示範如何將他俘獲。
將自己脆弱的部分教到她手上。
“拿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