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瘋狂的人（修）
......
不到半小時，在打漁場的大片空地上便集結了一堆的軍官和士兵。
在貝卡斯鼓（威）勵（脅）的目光下，謝莫斯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
“士兵們，我知道你們在等待什麼！”
軍官們似乎鬆了一口氣。
“是的，我帶來了來自王國軍隊的神聖消息！”
軍官們放下了捏緊的手腕。
“在迷霧的環繞下，想要對抗敵人重重的包圍幾乎是不可能的！你們很盡職，你們已經做到了你們所能做的最好。王國不會苛求自己英勇的士兵！因此，在神聖燈塔的照耀下，我帶來了凡爾登守衛軍的指引！”
軍官們徹底放鬆。
與此同時，謝莫斯朝貝卡斯眨了眨眼：“我們凡爾登守衛軍第1師第3團4旅————”
“——朝艾登堡突圍！！！”
現場充滿了噼里啪啦的響聲，那是軍官們下巴落地的聲響。
......
在軍官們目瞪口呆的注視和士兵有氣無力的回應下，謝莫斯上尉完成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假傳聖旨。然後就在他剛剛走出大家的視野不到一秒，憤怒的貝卡斯少尉就對他一陣劈頭蓋臉的大罵：
“你這是在幹什麼？！活着不好嗎？！”
謝莫斯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趕忙解釋道：“不是，你聽我解釋...”
“你自己想去送死幹嘛帶上我們啊！我辛辛苦苦撈你出來你就這麼‘報答’我？！”很顯然貝卡斯現在聽不進去，“你要是乖乖的撤退這些人就都能活下去！你告訴我！你就這麼想要出人頭地以至於將近一百人的死活都不管了嗎？！你——”
“不是，貝卡斯你聽我說——”
“——說說說說什麼說？！你不就是覺得現在艾登堡防禦空虛么？！我告訴你，要知道再怎麼空虛，艾登堡也是有機槍，有炮壘，有城牆的現代化軍事要塞！你不會真覺得你手下90個臭魚爛蝦就能直接去偷家了吧？！嗯？！他們聽到了炮聲絕對跑的比見到了鬼還快！”
“貝卡斯！”謝莫斯大吼了出來，“我沒在逞強！想要活下去進攻艾登堡是我們現在最好的——”
突然營地的周圍傳出了一聲槍響，隨機就是士兵們凌亂的排槍聲和驚慌失措的大吼。
“——帝國人打過來了！”
“——有機槍，有機槍！”
“擲彈兵！擲彈兵！！擲彈兵快去壓制機槍啊啊啊啊！！”
隨後便是軍官們大吼着維持秩序。
“展開線列！迎敵——！！”
“沒有機槍，那只是敵人的排槍！”
“擲彈兵兩列排開，左右兩側保持火力壓制！後膛槍小隊進壕射擊！”
......
在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響和火槍尖銳的嘶鳴聲中，謝莫斯和貝卡斯趕忙出去查看。
謝莫斯從腰間掏出摺疊式望遠鏡拉長一看，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只見大約5個人左右的帝國騎兵正被士兵們的排槍壓制地抱頭鼠竄，只有在還沒調整好順序的排槍間隙里才能一邊跑一邊回頭反擊，而格里維的士兵們則一邊哭爹喊娘一邊用顫抖的手扣動扳機，彷彿對面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士兵們，不要驚慌——！對面只是一隊斥候而已——！”謝莫斯手做喇叭狀放在嘴邊，用最大的聲音喊到。
......
混亂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大部分士兵都發現了對面的火力出乎意料的貧瘠，於是調整好了狀態。在軍官的指揮下用最少的子彈繼續進行着火力壓制。
不出意料，對面的斥候很快傳來了投降的信號，他們的長官舉着白旗在士兵們好奇的目光下騎着無精打採的戰馬緩緩走了進來——然後在軍需官熟練的搜身繳械捆綁后，謝莫斯的軍營里成功添置了五張吃飯的嘴。
這些斥候很乾脆利落的吐出了所有知道的情報——鐵十字堡的反抗已經開始乏力，所以帝國軍隊逐漸有了盈餘的部隊，多出來的斥候們正在掃蕩佔領區尋找殘餘的部隊，一旦正規軍失去了牽制就來清除這些漏網之魚。
“看看，你捅了多大的簍子！”
貝卡斯恨鐵不成鋼的瞪着謝莫斯：“我們本來早就不該在這兒了！這下好了，等徵召軍那幫廢物失守了堡壘我們就死定了！帝國正規軍攻上來你猜猜看我們能守幾波？”
但在貝卡斯憤怒的凝視下，謝莫斯卻彷彿要說什麼機密似的，摟着貝卡斯的肩，帶着他轉身背對着所有人，突如其來的疑惑沖淡了貝卡斯的怒火。
謝莫斯低聲說道：“你想想，他們不是要搜查這裏么？”
“對啊。”貝卡斯說。
“那麼哪裏，最不可能被查到呢？”謝莫斯抬起頭，看向那座在迷霧裏依舊清晰可見的堡壘。貝卡斯被連帶着看向那裏，“要知道，最好的防禦不是死守而是進攻！”
“他們覺得我們這群臭魚爛蝦會守在這裏，那我們就往前推！堡壘里機槍再多，也比不上帝國的正規軍多，堡壘里火炮再大，他們也不一定留了炮兵，更不敢往自己軍隊上砸！我們現在去哪裏都有可能碰上帝國的搜查部隊，還可能迷路，但唯獨......”謝莫斯繼續說道，看向艾登堡的眼神逐漸熾烈。
“再說了，在千百年來格里維與文森特的戰爭中，除了凡爾登格里維再也沒有拿下過一塊土地，難道你不想試試這個千古殊榮么？”謝莫斯繼續低聲說道，彷彿惡魔的蠱惑。
“......就算你這麼說了...”貝卡斯似乎有些心動了，“我們也守不住啊！帝國的軍隊總會察覺到異常的。”
“那難道我們在這裏就守得住了么？！”謝莫斯有些急眼了，“要守，怎麼看也是一座有機槍，有火炮的堡壘好守啊！等到凡爾登的援軍來了我們不就有救了么？！”
貝卡斯徹底沉默了。
“而且，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底牌。”謝莫斯看上去十分篤定，“真到了等人來救的地步，我直接把我的身份說出去，難道他們還能不來救？就算投降我們也能換個好職位了！”
“......你真是個瘋子！”貝卡斯感嘆到。
“多謝誇獎！”謝莫斯樂呵呵地收下了這個稱號。
......
謝莫斯“啪”地一聲合上了懷錶的表蓋，就在剛剛，用錯綜複雜的齒輪裝飾的短針剛好跳到了“5”。他在把懷錶收好，對着軍官房裏的更衣鏡整了整自己的大衣，然後轉身出門，向打漁場走去。
應他的要求，所有的士兵在晚飯前都要來到了打漁場集合，不大的空地上聚集了一堆的士兵。他們三兩成群，或低聲交談或自娛自樂。
“謝莫斯上尉到——！”
在通信兵大喊聲中，士兵們一下子就安靜了。他們齊刷刷地看向那個不緊不慢地走來的人——他穿着上尉的制服，紅黑色的大衣上勳章互相碰撞，領口處顯眼的黑鐵十字勳章映照着三角帽上的銀制帶翼骷髏，腰間的武裝帶上插着一把“憲政”手槍和一把截短式克萊伯格轉輪步槍。
在90多名士兵的注視下，謝莫斯一步一步地登上了用後勤部門“借”來的木頭做的高台——
然後謝莫斯就站在了那裏，什麼也沒有做，只是視線從帽檐的陰影中盯着他們。
......
長時間的沉默，沉默的注視下士兵們感到不安的冷汗爬上了脊背。
謝莫斯依舊注視着他們——
“士兵們！！”
——然後讓聲音，在沉默中爆發。
謝莫斯在臨時搭好的高台上凝視着自己的士兵——他們臉上洋溢着剛剛獲得一場“大勝”的笑容，全然不知戰爭為何物。但正好，謝莫斯現在需要的就是這樣好忽悠的士兵：論軍事才能他或許不如“原謝莫斯”，但要說演講和鼓舞人心，他絕對更勝一籌。
“千百年來，王國正規軍總是嘲笑我們，高我們一等！我們天生就是填戰壕的炮灰，我們天生就是槍口下的死屍，我們——我們天生就是在戰場上為他們挖糞坑的料！”
“因為什麼？因為什麼？！因為我們是如此的軟弱，如此的不堪一擊！”
台下如謝莫斯所料，傳來了不滿的輕語和低聲的咒罵。
“但要我說——他們，他們才是那個軟弱的人！”
“躲在高等的武器，躲在鋼鐵的堡壘里，躲在火炮的呼嘯旁！有了如此強大的武器，有了如此先進的科技，有了全國上下如此多人的支持卻和兩三百年前沒啥區別，躲在距離帝國人兩三百米的戰壕里過家家一樣的互相開火！”
台下開始傳出充滿感情的優美語言。
“連推進1公里都要打上幾個星期！就是我今天早上吃的營養棒（類似法棍）長了腦子都比他們會打！！”
許多涉世未深的士兵一輩子都沒學過幾個字，在演講的威力下當場就激動的怒吼出來：
“廢物！”“滾出去！”“浪費！”......
“好好好，我聽到了謝謝！先生們，謝謝！你們的決心我都收到了！”
謝莫斯收回湊近的耳朵，有些耳鳴。他繼續說道：“現在你們就有這樣一個機會！把你們收到的蔑視統統化為烏有的機會！把你們......從填戰壕的倒霉蛋變成衝鋒陷陣的王國英雄的機會！凡爾登最榮華富貴的城市裏所有姑娘的鮮花都將送給你們！！你們只要會扣動扳機，會瞄準，人人都能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英雄！”
“我們願意！”“我們聽到了！”“上尉，快告訴我們吧！”......
“今天，就在現在！帝國最接近我們的堡壘，帝國對凡爾登人民抵抗侵略的勇氣的巨大嘲諷——‘艾登堡’里只有留下來看守大後方的後勤部隊和最垃圾的老弱病殘！但他們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日三餐，睡到自然醒的待遇，我敢相信現在他們的崗哨正在悠閑地討論他們將會接受多少的俘虜！！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他們不相信我們有這個決心，有這個力量去扇他們一巴掌，去給他們可悲的自尊心上狠狠地踩一腳！！”
“先生們，告訴我你們有么？！你們有！！沒！！有！！”
幾乎所有的士兵都舉起了手裏的槍激動的揮舞着，山呼海嘯的“有”讓地面都不停的顫抖。
“那好！我們休整一個晚上，今天肉湯管夠，面包管夠！......”謝莫斯接下來的聲音被淹沒在士兵們歡呼聲中。
好不容易等到聲音變小一點點，謝莫斯只能扯着嗓子開始喊：“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一起去大聲的告訴那些帝國雜碎——凡爾登人的勇氣足以將他們撕！成！碎！片！！”
一浪接一浪的呼喊聲中，謝莫斯又扯着嗓子大喊道：
“向那些看不起我們的王國本地人，給他們證明——徵召軍是最優秀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