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瘋狂神像與救贖之路（下）
謝莫斯在爬了一個小時的山後，腿早就酸的不行了。他一個重心不穩便癱倒在了旁邊的長椅上，身上的雨水依舊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喝點什麼？”牧師重複了一遍。
“呃...”，謝莫斯有些尷尬，他不懂茶，“...紅茶？”
很顯然，記憶融合的不是很完美——他甚至不知道這裏有沒有紅茶。
“一杯南方公國紅茶。”牧師點了點頭，一揮手，整個教堂便驟然變化：長椅靠邊；燭台匯聚在頭頂，成了一個巨大的吊燈；兩個角落裏廢棄的單人沙發滑行到中央，圍繞着降低了高度的佈道台；牆壁收縮，從方形變為圓形，彩繪玻璃一部分成了地板上的花紋，一部分成了天窗上的圖案；茶壺裏生成了香濃的茶液，牧師從背後不知哪裏掏出了兩個陶瓷杯子，將溫熱的茶液倒進兩個杯子裏。
謝莫斯看的目瞪口呆，只想問為了兩杯茶至於么......
他扶着靠背坐下來。很快，沙發也濕透了。
謝莫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溫暖的液體順着喉嚨流進胃裏，將寒冷與潮濕驅散。
“啊......舒坦。”謝莫斯像液體一般蜷縮在沙發里，只留兩個眼睛看着牧師。他發現牧師喝茶的時候並沒有摘下面具，茶水直接從面具的嘴巴處傾倒進去，這讓本打算觀察一下這位出現在奇怪地方的牧師的謝莫斯有些失望。
謝莫斯想不出什麼好的話頭，於是兩個人就這樣相對無言的喝茶......
“那個，我問一下。”，直到第三杯茶時，謝莫斯終於想起來了一個話題，“這裏是哪兒啊？”
“寫在路牌上了，這裏就是救贖之路啊。”牧師歪頭。
話題就這樣被終結了，感到自己社恐犯了的謝莫斯只能繼續喝茶。
......
又是兩杯茶，謝莫斯感覺自己社恐緩解了一下，於是又開口道：
“請問您知不知道，就是說...那個...呃......”
謝莫斯砸吧嘴.jpg
“所謂神靈，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
謝莫斯有種預感，自己的一切疑問都能在這裏找到答案。
“啊，神靈...信仰的結晶，真實的奇迹。”面具上的孔洞似笑非笑，牧師繼續道，“你和我們一樣，痛恨苦痛的現實，索然無味的人生——我看的出來。那麼，這個世界另一面的大門就已經向你敞開。墮落，升格......到達那裏的過程有許多名稱。在那裏，幻想成為現實，信仰帶來奇迹。而當這裏的人們對虛假的事情深信不疑時，神明就擁有了祂的偉力。”
“等會兒...”謝莫斯有點頭暈，為什麼這人講話神神叨叨的？
“你是說，不同於我原本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只要人們相信，一切都可能成為現實？”
“正是如此。所謂現實，不過是一層遮蓋這混亂的真相的華美畫布罷了。一旦民眾認識到自己所具有的龐大力量，誰也不知道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所謂神靈，也只不過是竊取權柄的小偷罷了。”牧師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時茶水卻一絲未減。
“就比如——我。”牧師抬起頭，帶着笑意的“眼孔”看向謝莫斯。
“那你們找我幹什麼？”謝莫斯感到一陣頭疼，一個神找自己，萬一是要還債呢？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我們找你？不不不，是你找的我們。”牧師又端起茶杯，說道“你和我們一樣，痛恨苦痛的現實，索然無味——”
“——停停停，”謝莫斯眼看着這個神棍又要重新開始叨叨一遍，連忙阻止了他，“你的意思我翻譯一遍，我不想加班，所以你就讓我穿越到了異世界？這也太隨便了吧！”
“當意志強大到一定的程度時，現實也能被扭曲。這就是最原始的魔法。”牧師不置可否，“異界來客，你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
謝莫斯簡直要摸不着頭腦了，他深吸一口氣，像念咒語一般低聲說道：“好，那我現在要回去了。我還得給老闆寫演講稿，明天還要交房租，衣服還得我自己洗，我還得買房，我還得買車，我還得去給......”
說著說著眼淚不爭氣的就滑了下來。謝莫斯用手捂着臉，一陣無用的低吼過去，他發現自己還真就一點兒也不想回去。
“不對！”謝莫斯突然吼出聲來，“我還有夢想！我還有沒實現的夢想！我的夢想是...是......是......啥來着的？”
他放下手，牧師的目光依舊黑暗空洞。
“嘿，我猜......”，牧師說道，“你的夢想已經實現了，對吧？”
“就在這裏。”
......
謝莫斯現在算是明白了，他是一丁點兒也不想回到原本的那個見鬼的世界去，於是他放棄了就在這裏念叨一晚上的咒語試着回去的念頭。
兩人......不，一人一神又喝了幾杯茶，直到謝莫斯再次開始發問。
“所以......魔法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才能嗎？”
“不能這麼說。這裏的人們之所以能改變現實，更多的是因為造物主的能力。為了創作頂尖的作品，祂將自己分給了每一個人類。但每當你因貪圖力量而索取更多，你便會更接近神話，直到最後失去人類的形，人類的心。可以說，魔法就是背叛人類的道路。”
“接近神靈有什麼不好的嗎？”謝莫斯感到不解。
牧師以一種抑揚頓挫的，彷彿吟誦一般的語調說道：“為了守護脆弱的人類，原初的造主主動化身為了保護人們心靈不受污染，名為現實的屏障。隔絕了來自星空無數窺視的目光。祂的光芒至今還在閃耀着，帶來庇佑的同時也帶來污染與詛咒。”
“千百年來，無數的神明自星空深處而來，造主的承諾化為了枷鎖，迫使着祂與祂的權柄同無窮無盡的外神戰鬥。造主的心靈受到了污染，瘋狂的戰鬥中即使死亡本身也即將消逝。屏障日益脆弱，權柄分崩離析。人們不能理解為何對造主的信仰開始帶來瘋狂，狂熱的信仰崩塌后便是自我欺騙。無數欺詐者乘機宣稱自己才是真正的造主，在瘋狂的簇擁下融合了權柄，成為了新神。”
“最終，如同一切融資詐騙的終點，新神們大多隕落，最早的得利者為了保住了越來越小的蛋糕，便從弱小的神明手中強行搶奪，最終在無辜者的鮮血中，新的秩序出現了。而這段黑暗的年代，被稱之為`混亂紀元`”
“但造主深知自己造物的秉性絕非良善，希望的火種雖然碎裂，但仍在暗夜中熊熊燃燒。在祂所分裂的碎片中誕生了人格，為保護人類與拯救搖搖欲墜的屏障而戰，這就是我們——‘舊神’的由來。然而命運早已給出了預言，不甘的鬥士都將隕落，唯有利益的瘋狂得以在黑暗的未來中苟延殘喘。”牧師的面具中笑意不改，似乎人類與自己的存亡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同螞蟻今天吃了什麼一般無足輕重，“但你不一樣，你的未來充滿了變化——流淌的變化。你，就是打破宿命的變數。”
“那好吧......一般來講，你告訴我的這麼多真相，難道不應該是在我無數次的死戰與迷惘還有背叛中一點一點揭露的嗎？你為什麼就......這麼簡單的，輕描淡寫的告訴我了？”
“過時的套路。”牧師嗤之以鼻，“把自己完全不看重的東西表現的極為重視，以至於當你願意分享時他人便會覺得你對他們是如此信任，如此重視。”
“在時間的長河裏，想要不被瘋狂衝垮，只有對自己人格...或者說，‘人設’有嚴格的規範才能保證自己...的一部分能得以倖存。而我——名為‘救贖’。”牧師微微昂起頭，似乎有什麼桓古不變的氣息從深邃黑暗的面具背後傳來，“我不需要這些。”
放下茶杯，彷彿在黑白縱橫的棋局上落下一子，牧師直起身來，直視着謝莫斯。
“歡迎來到‘救贖之路’，為了挽救你對人類的背叛，你必須加入我們。”牧師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新神！”
謝莫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口老槽從何吐起。
突然，他的表情變得極其嚴肅，在特寫鏡頭下他的臉的畫風都變得粗獷起來，在奇怪的硬朗畫風與漆黑的背景下，他嘴唇微動：
“搭噶，口頭挖......”
畫風又變了回來，謝莫斯尬笑着開口：
“那個......我在哪兒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