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970年,BJ市中心。
BJ的深秋是很冷的,雖然我已經是一個60歲的老頭了,但我依然會保持這樣一個習慣,每天在窗前的書桌寫作,我只會寫作半個小時,將那些寫好的稿件隨手丟在書桌上,現在那兒已經堆疊滿了,到這時我才會將它們整理好,然後放到抽屜里,不會將它向雜誌社投去,雖然有許多雜誌的主編都邀請我來寫一些隨筆與散文,因為他們知道我堅決不會再寫小說了,但我通通拒絕了他們,至於原因其實我自己其實也並不清楚。
在我的院子中,有一顆粗壯的銀杏樹,每到秋天,它便會波光粼粼,橢圓的葉子金燦燦,在陽光的照耀下,在微風的吹動下,在美麗的蔚藍色的天潔白無瑕的雲的籠罩下,他散發出一種迷人的氣質。我想我20年前,我從一位白鬍子白髮的老者手裏買下這座安置在BJ市中心的四合院,多半是因為這院中的銀杏樹吸引住了我,那老者患上了不治之症,在晚年他拿到了我付給他的金錢,去了XZ,去了XJ,去到了全國各地美麗的地方環遊,衝破了可怕的病魔,享受到了無比的自由。
我對銀杏樹的喜愛,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它,我與饒慶年忍不住讚歎,將他們比作金子,捨不得葉子落下。那是在喇叭山的喇叭寺的亭院中,我看到一位和尚正掃帚清掃着地上的銀杏葉,我從他的口中得知了這是一棵銀杏樹。我與饒慶年在地上撿了幾片葉子,揣進了懷中,後來我將他葉子夾在了一本名叫《簡.愛》的書中,現在這書已經找不見了。
現在,我看到院中的銀杏樹的落葉伴隨着微風緩緩的飄起,然後落下。一棵銀杏葉落下我會感到惋惜,許多銀杏葉落下那應該是一種獨特的美吧,有時我常常鏡着妻子打掃它,毀滅了它!金黃色的銀杏葉,灰色的地磚,灰色的磚牆,褐紅的院門,天上的流雲,門外的走動的人群,一對老夫妻,一對青年情侶,推着單車的婦女,穿着藍服的工人,這些所有的美被我的眼睛匡住在了我的大腦,定格在了我的大腦,像一幅畫。
我前往地壇公園散步,經過了幾條衚衕,走進了公園之內。這公園已經荒廢了許久,常常沒有人來,只是一些附近的前來老人們,或者是抄近路去工作的年輕人。我看到前邊的長椅上獨坐着一個老人,帶着一頂帽子,我走上前去坐下,看到他的身旁放着一本《霍亂時期的愛情》。
我試圖與他搭訕,我沒有詢問他的年齡或名字。我卻向他講述了我童年的一些事情,我看他很樂意聽,接着又向他講述了12歲那年在饒慶年口中我得知了一個遺憾的故事。我向他講述完這些以後,他感慨的說了一句:“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愛情故事,你可以向我繼續講述你的童年嗎?”
我對他講到:“當然可以,不過我的嗓子很啞了,如果你想聽,明天早上還是這個時間我們不見不散”
說罷后,我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了。
回家我向妻子溫燕青講述了這一切,他說我總是這樣,總是在別人的面前炫耀着自己的過去,他說我總活在過去當中,我並沒有反駁我的妻子,我甚至以此為榮,我想讓別人都讚歎我的友誼,除了寫作,那是我一生當中最珍貴的東西了。
溫燕青問我:“林叔叔的身體最近怎麼樣?”
我回答道:“炳昌說他的身體還很好,說比以往健康多了,他說他還懷疑自己可能是迴光返照,我立馬打住了他的不吉利的話”我總是不會叫他叔叔,
因為後來我與他建立了友誼,一個相差18歲的友誼。
但第二天,我並沒有去赴約,因為我得知了一個悲痛的消息:林炳昌去世了,他的生命永遠的定格在了八十八。我在殯儀館參加了他的葬禮,那是幾天以後,葬禮結束以後,我在殯儀館的大廳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臉龐,起初我並沒有認出他,在林炳昌孫子林慶林的介紹下,我得知了那是他爺爺生前的一個最要好的朋友---饒慶年。那一刻我非常的吃驚,我以為他早已去世了,在抗日戰爭爆發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後來我聽說他進了寺廟還了俗。是的,就是他,幾十年以後我們相聚在葬禮上,葬禮進行的時我並沒有注意到他,現在我兒時最要好的玩伴,光着屁股長大的玩伴,又站立在我的面前,他的頭髮已經花白,我看見他的雙手一直在微弱的抖動,我看到他的眼睛失去了兒時的明亮變得黯淡無光,他的臉似乎胖了,但卻看不出一絲血氣,像一張病人的臉。那一刻我很想哭。
在地壇公園灑滿落葉的地磚地上,我與饒慶年一起散着步,現在是兩個老頭背着手一起散步了,他的雙腿走起來似乎很費力。我們兩個一起回憶起我們的童年,在一處長椅我們坐下,他向我敘述了一個事實。
他對我講到:“我欺瞞了你一件事,我想告訴你,因為此事,我甚至去寺廟裏還了俗,但我實在忍受不了那種感覺,我又回歸了社會”
接下來他心平氣和地向我講述了當年的事:“1912年,那是林炳昌回來的時候,你知道的,那年我們一起去了喇叭山,但那一年劉小田溺死了,你還記得嗎?當時那裏圍滿了人,我聽到女人的哭喊聲,我特別的害怕,我不敢出來,但最終我還是出來了。但你想知道事實嗎?那天上午,我帶着劉小田去湖邊玩耍,他失足掉進了湖中,那一刻我害怕極了,我看到他在水中用雙手拍打着水面,他的哭聲聲嘶力竭,大喊着救命,那一刻我慌了神,我從沒下過這麼深的水,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游泳,我不敢下去救他,當時農田沒有工作的人們,很寂靜,很寂靜,那是個夏天外面很熱,沒有人出來。我很害怕,我害怕我下去救他我會被溺死,他也會被溺死,那一刻我大喊着跑向了我家的宅子,叫來了人們來救他,但那是水中已經沒有了動靜,我看到他的屍體漂在上面,那天他穿的是單薄的白衣,人們將他打撈上來,我對那些人說,我看到不遠處的湖中有個孩子,我就去叫叫人來營救,但事實並不是那樣的,我看到他的屍體就害怕地回到了家躲進了我的卧室,我清楚地聽到他母親的哭聲。我想劉小田是我害死的,如果我下去救他她可能?諷刺的是,幾十年前在青島我嘗試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游泳,我的水性極好,卻沒出手救劉小田。那一段時間,我不敢將事實告訴任何人,我肯定會遭到村子裏面的人嘲笑,我甚至不敢告訴你,我怕失去我們的友誼。我躲藏在家中,每天望着藍天白雲,後來我們一起去喇叭寺,我將這件事告訴了那位名號為弘一的僧人,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那是我雙手顫巍放在他的肩膀上質問他道:“你為什麼不對我講事情的事實?你不信任我,對嗎?”
他哭出了聲,他擦了擦眼淚,對我講到:“我很不想失去你”
他站起來,背對着我離開了地壇公園,我能感受到他在大哭,他在努力的剋制自己的哭聲,他慢悠悠地離開了公園,此後,直到我離世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那晚,我抱着妻子失聲痛哭,嘴裏念叨着我真的失去了。後來,我去地壇公園再去找那位陌生的老人我想向他致歉,因為我並沒有赴約。但我卻找不見他了。於是我決定將這些回憶變成文字,我不會發表,後來我將這些文字死死地鎖在了我的抽屜里。在我死後,文字可能會被發現,那時無論什麼,真相還是欺騙?生存還是死亡?在我的回憶中都會變得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