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化解矛盾
“一個月兩百塊錢工資，玩什麼命啊！”
當林立恆趕到辦公樓時，三樓已經亂成一團，李靜斜跨在窗台上，嚎得撕心裂肺，趙姝緊緊抓着她的胳膊，滿眼無助。
另外四名倉管員正圍着顧民生，讓他表態。
顧民生一腦門的汗，被幾個女工搞了個措手不及，張口結舌，生無可戀。
隨着圍觀職工越來越多，悲觀氣氛開始瀰漫，“原來廠子真的快不行了”，“哎呀，工資都發不了了”，七嘴八舌的議論不斷挑動着眾人神經，接着開始有人衝著李靜喊話：
“李靜，不發工資的話你先跳，我們隨後就到！”
局勢慢慢失控，厂部班子緊急從分廠回到辦公樓，沐東飛、管煒到三樓安撫倉管員，另外兩個班子成員陳錦石和李柏舟在一樓疏散人群。
但李靜一鬧開，就像在一片枯草地上擦燃一根火柴，瞬間火勢已經起來，僅憑陳、李二人喊話已經無法平息。
很快圍觀人數從幾十到一百多，把辦公樓入口圍得水泄不通，工會主席李柏舟用力擺動手臂，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後大聲說道，“你們不要聽風就是雨，要相信廠里，我們會妥善解決工資問題的！”
李柏舟說三句，圍着他的職工回頂了他九句，讓他不要打馬虎眼，趁着大家都在，把話說清楚，哪些人的工資不發，為什麼不發？
李柏舟和陳錦石面面相覷，這麼多虎視眈眈的職工，分屬不同部門，無論給誰發、誰不發，這話都不能說出口，否則馬上就是一場紛爭。
樓上的顧民生更是苦不堪言，軟話說了一堆，李靜仍然無動於衷，眼看引發的事態越來越嚴重，他也急了，怒斥道，“李靜，你怎麼不知好歹，根本就是沒影的事，你在這邊胡鬧什麼！”
李靜回懟的聲音高亢有力，“顧廠長，你不要糊弄我，上午你們領導開會決定了，二三線職工月度工資暫時不發，我就問問你，我們二三線不是人啊！憑什麼不發工資？”
這裏的二三線指的是工廠生產一線和職能管理之外的崗位，包括化驗室、供應倉庫、發貨員、司磅員等。
顧民生臉都綠了，領導班子閉門會議，半天不到會議決議就傳到了李靜耳朵中。
一石激起千層浪，樓下的二三線職工聽到李靜的話馬上炸鍋了，紛紛指着李柏舟和陳錦石的鼻子要說法。
趙姝一直拉着李靜，生怕她一激動從窗檯滑下去，再看樓下人頭攢動，一眼掃到人群中的林立恆。
林立恆正抬頭看向三樓，趙姝拚命向他招手。
林立恆會意，從人群中擠出來，上了三樓。
“林哥，你幫我勸勸靜姐吧”，趙姝也是沒轍了，對林立恆的稱呼也改了。
林立恆看着梨花帶雨的李靜，笑嘻嘻說道，“靜姐，你先下來，我們跟領導談判，只有坐下來談才能解決問題，下面的人不散，有些話領導也不好表態啊！”
李靜撇了林立恆一眼，“你說話管用嗎？”
顧民生見此情形，就坡下驢，“小林說得不錯，只要你不要帶這個頭，我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李靜秀眉緊蹙，心裏搖擺不定。
林立恆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道，“靜姐，就算現在廠長有心給你發工資，他也不能表態，下面那麼多人呢，給你發了那誰不發？你說是不是？”
李靜頓時感到騎虎難下，“那我應該怎麼辦？”
“你下去跟大家說搞錯，
讓他們都散了”，林立恆繼續說道。
李靜想了想，“行”，隨即撒開趙姝的手，從陽台上下來，又撂下句狠話，“林立恆，你敢糊弄我，我讓你在建材廠一天都待不下去！”
林立恆苦笑，區區一個倉管員，咋這麼豪橫？
李靜照着林立恆的話，到一樓樓下，對着人群說了句，“是我弄錯了，剛剛顧廠長說了，所有人工資正常發放，大家都下班回家吧！”
此話一出，本來的群情激奮馬上偃旗息鼓，挑事的熄火了，其他看熱鬧的、幫腔作勢的，分分鐘一鬨而散。
李靜拍拍屁股帶着四個倉管員也走了，把難題留給了顧民生。
李柏舟和陳錦石回到三樓，還很好奇問趙姝，“小趙，你們怎麼把李靜弄下去的？”
趙姝一指林立恆，“是林立恆給李靜畫了個大餅”。
顧民生滿腹怒氣，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班子開會，林立恆也參加一下”。
很快，厂部班子顧民生、沐東飛、管煒、李柏舟和陳錦石到會議室坐下，加上列席會議的林立恆。
顧民生直接問林立恆，“小林，主意是你出的，你還有什麼應對方案？”
林立恆看了一圈，慢慢說道，“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妥不妥”。
李柏舟接話，“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不要有顧慮”。
那林立恆就直言不諱了，“我建議二三線職工的工資正常發，對工資高的人員部分發放，這樣照顧了絕大部分職工的情緒”。
幾個領導班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來林立恆這一刀，砍到了他們身上。
管煒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們幾個人首先工資少發點？”
面對管煒的問題，林立恆直視他的雙眼，微笑答道，“等廠里效益好了再補發，管廠長難道對我們廠沒有信心？”
管煒啞口無言，即便自己對建材廠的未來沒有底，但也不能在這個會上說出來。
“而且要讓職工知道這個事”，林立恆繼續說道，“廠領導犧牲自己成全職工，多凝聚人心吶！”
顧民生讓班子成員逐一表態，四人均同意林立恆的建議。
於是顧民生拍板，“李主席，你讓財務科測算一下，賬上剩餘的錢還夠發多少人工資，我們五個人工資先減半，不夠的話二級部門負責人減四分之一，基層職工的正常發放”。
工資的事定下來之後，林立恆退出會議室。
等林立恆一走，顧民生開始拍桌子，“今天這事，我更惱火的是我們廠的保密問題，上午剛剛開的會，下午那個李靜就知道了會議內容，她是怎麼知道的？”
還在為半個月工資肉疼的管煒瞬間臉色有些不自然。
陳錦石第一個表態，“作為紀委負責人，我用黨性保證，從沒泄露過厂部半點機密”。
管煒馬上打圓場，“陳書記，這也不算什麼機密，以後大家注意就是，有些話傳來傳去就變味了”。
顧民生看出端倪，忍住沒點破，順勢給管煒安排工作，“管廠長，廠里現在面臨的困難你也清楚，我們要開源節流，你主管人事，在節流上多想想法子，儘快拿個方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