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古樓望風,棧道破空

第30章 古樓望風,棧道破空

舊路新道終彙集,路上的人開始多起來,卻是與書格一行方向相反。

這些人行色各異,雖不至衣衫襤褸,卻也是蓬頭垢面。當中有老人、小孩,也有婦女,還有各式傷殘。僅有的幾個健全的男人低着頭,走得顯然比其他人都急。

阿桂又鄙睨地“嘁”了聲。

書格嘴仍腫着,拉了拉圓兒。

“都是躲仗的平民。這麼看,歸仰的人真有骨氣。”圓兒自覺解說,顯然帶着氣,不等書格追問,便補充道:“你看裏頭,健全的男人沒幾個,該是都留在城裏頭,協助守城了。”

書格聽着,點着頭,又打量着迎面而來的民眾。只見其中一部分人,雙手都攥着柄形似“米”字的器物,有大有小,金石骨木各種材質都有。還有人在上頭繫着念珠。想來應是宗教用具。

書格又拍拍圓兒,用手比劃了個“米”字提問。

“應該是本地人的信仰。具體不清楚撒。”圓兒年少,還是不耐煩,不知有意無意,學起了棠流流的腔調。

書格聽這腔調頓覺一羞,本想伸手拍打,想了想怕圓兒還擊自己吃大虧,只得改用頭拱了拱圓兒,以示“別鬧”。

城已近,書格望向歸仰,不算太大,看來僅有邕州五分之一。

城外右側不遠,接連着西邊的丘陵延升起一座山壁,一直伸向更南的地方,越遠越高。想必就是圓兒之前說過的神劍山。那山真如一道巨劍橫攔,隔絕了那丘陵以西再遠的景緻。

天那邊有片黑雲,日光被重雲圍困,在其間破碎,散成斑駁,自雲縫滑下。這些破碎的光同時替那些雲縫,鑲出卷卷金邊。

城外海上,斑駁的光滴流在海面,點亮一片片泛着銀藍的舞台。一艘艘漁船在舞台間時隱時現,像跑場的樂手。你方唱罷我登台。

“那些應是從海上逃難的平民。”圓兒顯然挺照顧書格的,不需要他問,只需留意他看着什麼,便解釋道。雖然,也挺煩的。

書格正要伸手拉拉圓兒,圓兒趕緊嘆着解說道:“那是望樓!”

書格想問的,正是他收回視線,再看那城外山壁上,懸空架了一座樓。遠看猶如一幅玲瓏精巧的浮雕,鑲嵌在萬仞峭壁上,頗有凌空飛騰之勢。

“咱凱國四疆,都有不同的望樓。其中各疆主望樓,按規矩制,座座至少得高出地面五十丈(超過150米),合稱【四座樓】。細則以東南西北稱。這【南樓】,你別以為它是佔了地利討巧,建在山壁上,省了功夫。在那山壁上搭一座那麼大的樓,還分前中后三部分。抓山壁而立七百年不倒,可不是看着那般簡單。”

書格隨着圓兒所述,一點點仔細觀看着那南樓。隨仍有一段距離,但那宏偉的氣勢與驚人的技藝一望可知。

“這樓固然雄奇,屹立七百載,但今朝修的【劍脊棧道】也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壯舉。”阿桂悠悠開口道。

書格扭頭看向他。對於這種不用求着,就會自行科普的人士,書格最是喜歡。

可阿桂卻不說了,瞥了眼書格手上那鐲子般的護腕。圓兒已被挑起新的話頭,趕緊接過話來,兩人竟似有一種默契:“對對對!那棧道,就是君皇登基后第二道諭旨。據說當時用了五百工匠、八百雜役,花耗近五年才鑿壁修建完成。硬生生在山壁上開出一道嵌入三丈,內高一丈,長百里的棧道。外頭還鑿了孔穴,插入石樁木樁,再鋪了木板石板,又延伸出兩丈。

加一起,就是一條寬五丈(約15米)、長百里的兵事要塞。”

“(那如何上下呢?)”書格聽着這可媲美天地間鬼斧神工的建築創造,也是興奮激動,開口嘟嘟囔囔追問。

“每間隔一里,便會垂下二十條臂粗的鎖鏈,以供上落。這無論是包抄突襲,還是迂迴撤退,都大大增加了軍伍的機動性。”圓兒繼續說著:“所以,這棧道,可謂南疆抵厄之重器。從前只能依着邊陲城牆與兵力佈防。現如今,猶懸空刺入無人遠境一柄百里長劍。加上是鑿在這隔斷遠境東西的神劍山上,猶如鐫刻了放血刃槽的劍脊,便命名劍脊棧道。”

書格聽得不亦樂乎。阿桂已將視線從書格手腕上移開,也頗欣賞地瞥了眼圓兒。

“(唉?第二道諭旨?那第一道呢?)”書格繼續口齒不清地追問。

圓兒卻是一時沒接話,皺着眉而顧左右。

“殺狗!”阿桂卻是淡然道出二字。

圓兒則輕哼了聲。

書格眼一瞪。對啊!這歸仰就是從前的江洲。這城南外,山壁下,就是當年野狗殺厄兩萬,並殺人兩萬的地方。江洲……“我乃江洲張月鹿!”

有些事,必須此情此景才會想起。書格想着當時頂嘴那張月鹿,壓根不知道江洲是哪裏。現在,自己就來到江洲了……

忽地一陣風起,急了那黑雲,海陸上的斑駁明亮漸減。雲后碎散的日光也逐漸向神劍山後頭滑落。這意味着,此城與城外遠境的夜,要比邕州來得早。

阿桂忽覺胸前一陣微顫瘙癢,便欲先行。扭頭向著圓兒與書格說道:“我先行一步。那葯道應未追來。你倆,叫什麼名字?”

“他叫書格,書……書山勤不如實地行,格……格物知不如經世用。”圓兒答道,且把書格最得意的自我介紹也磕巴地背了出來:“我叫圓兒,團圓的圓。”

書格眯着眼看看圓兒,拍了拍他肩膀,表示滿意。

阿桂已蒙上口鼻,只那獨眼眯了眯,應是覺得有趣。進而策馬疾馳離開。

書格望着那離去的人與馬,琢磨着還不知這獨眼單騎孤俠的武學境界與武學名稱。看他那簡單兩手就收拾了倆葯道殺手,還不出現境界與武學名。又是一個平A切菜的高手。都說他及過天浪,那就鐵定過天浪了。算了算,自己現在接觸過、能接觸到的武者,第一自然是那十三絕之一的岳峙路老,這阿桂過天浪……就先和圓兒娘並列第二吧!

“(你咋像不待見阿桂啊?)”書格望着那阿桂走了很遠、頗久,才嘟囔着問圓兒。他是怕那掀河什麼中高的,就能百米聽清低語。這阿桂說是過天浪,誰知能聽多遠呀!所以等他走遠點,走久點方問。

“哼!我嫌他掄我槍的那一下太霸道。應已傷了我的槍桿兒。”圓兒氣鼓鼓道。

書格捂額,又好氣又好笑,嘰里咕嚕一通吐槽道:“(人把咱仨都救了,還趕跑了那仨殺手。你卻為了根木杆子,心裏頭牢騷埋怨人家!嘿喲喂!哈哈哈哈!)”也不管圓兒能否全部聽懂。

“哼!”圓兒又一聲,仍氣鼓鼓的。

阿桂正馳騁在城外。此時忽地慢了馬,從懷中取出一物——是枚紫色泛光的物體。雖有光澤,上面卻細細麻麻滿布划痕。他看了看,獨眼一眯,又收將起,繼續馳向城南遠境。

……

兩隻馬兒在阿桂走後,便慢了些,任圓兒怎麼驅使,都難以加快。

快近城北門時,人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腦袋,裏頭還夾着銀絲鶴髮,隨着移動輕輕起伏,似條黑色的河流泛着波。

北門人多,只出不進,雖尚有秩序,但也是水泄不通。圓兒駕着車,繞開人群,繼續行往東門。

書格留意這些平民百姓手上……看來信那“米字教”的人還真多。

車馬悠悠,已是近了東門。

忽地後頭一車馬,急促地超過了書格他們,駛到東門口停下。

趕車的身着一身白衣,頗具書卷氣息,怎麼看也不像尋常車夫。他起身,從車頂取下一頂輕便的竹轎。車上又下來一人,同樣是白衣。他探身從車裏頭攙出一身月白紗衫,及笄年華的少女。那少女模樣俊秀,紅撲撲的臉膛,一雙烏珠似的眼睛忽靈忽靈閃着光。她一手夾着一條用布纏裹的物件,一手被攙托着下了車,並被扶上了竹轎。那些動作看來,她應是有腿疾。

東門出來的人相對較少,但也頗難進車。二人高舉竹轎與少女,擠過人群進了城。只留下兩馬套着車,在城外刨着土。

“這麼嗷的馬車,住這麼嘟這兒不要了?”書格嘀咕着,驚覺現在說話清楚了些。

“那是聚瀚齋的人。”圓兒邊說,邊把馬車驅到城門邊。

“嗯?”書格疑惑。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感覺比起剛才,好像消了些腫。流流給的果真是靈藥啊!

“是明字輩的先生。知曉通明了授。明字及下,有規制的裝服。‘明白、了青、授戴烏角巾’。服飾上還會有聚瀚齋的【乘浪追月】徽記。”圓兒下了車,將槍取起,系在背上。又將僅剩的兩塊霜糖柿干拿布巾小心包好,放進懷裏。

“嗯,怎麼還有?”書格格格笑道:“不是說好都歸阿桂了嗎?

圓兒也笑了笑,拍了拍馬兒。

城門有幾個將士在維持着秩序。

圓兒帶頭走過去,亮了亮接燕樓的牌子,摸出一粒碎銀。指了指自己那車與聚瀚齋那車,客氣地說了幾句請求關照,便拉起書格進城。

“但那小丫頭怎會穿那樣?”圓兒琢磨嘀咕着。

“怎講?”書格翻了翻白眼,想着你倆就差不多年紀,也好意思稱人家小丫頭。穿啥也管。管真寬!

“月白向來是齋主知達所喜,其他先生都會諱避,不着月白色服飾。莫非她不是聚瀚齋的人?”圓兒疑惑地犯起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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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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