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鄭文諸醒來,已經身處洞外,背後還有潺潺的倒置瀑布,水波流轉。盔甲武士的手依舊掐着自己的脖子,鄭文諸掙扎了一下,但雙腳騰空,無法發力。

鄭文諸抓着盔甲武士的手想拽開,但盔甲武士的手就像老虎鉗子一樣,死死扣住鄭文諸。

鄭文諸盯着盔甲武士被劃破的面罩,這一次,藉助自然光,鄭文諸看到了半張猶如“牛鬼蛇神”般凶神惡煞的面容。

用“牛鬼蛇神”來形容,還真不算誇張,甚至還很貼切。因為盔甲武士是一張長臉,鼻子很大,塌鼻樑,鼻孔朝天,尤其是鼻翼向兩邊擴展的很厲害;眼睛瞪得像銅鈴,似乎沒有上下眼瞼,只有爬行類動物一樣的瞬膜刷着眼珠,瞳孔細長,像正午的貓眼;絡腮鬍看不清臉的輪廓,但可以肯定嘴巴既寬且大,此時正咧着露出森森的尖牙利齒。

鄭文諸誓死抵抗,正僵持間,突然一聲嘶鳴,從盔甲武士的身後傳來,鄭文諸一抬眼,只見濁浪從倒置瀑布的一個水簾下,縱身躍出,伴隨着衝天的水花,全力撞向盔甲武士,猶如一輛卡車的衝擊力。

盔甲武士被濁浪撞翻在地,撒了手,鄭文諸也甩在一邊,大口大口地吸着氣。濁浪似乎也受了傷,一條腿還流着藍色的血液。原來剛才護主心切,顧不得受傷的腿衝擊過來,為鄭文諸解了圍,而此時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緩緩地倒在了淺灘。

盔甲武士並沒有受到致命打擊,再度站起來,扶了扶頭上的頭盔。

鄭文諸用劍支撐着站起來,聲討這盔甲武士。

鄭文諸:喂!你聽着,你的主人已經答應放我走了,你怎麼還在這裏窮追不捨?難不成你要公報私仇不成?我不管你聽不聽得懂我說的什麼,倘若你要決鬥,我絕對奉陪。我在棟州大大小小打了幾十場架,1V1也好,1V5也罷,就沒輸過。想單挑,就試試我手裏的泯滅之劍是否鋒利!

漂亮話說出去,但鄭文諸實在有點抬不起胳膊。

盔甲武士輕輕搖晃搖晃了身子,抖動抖動身上的水花,然後朝鄭文諸衝過來。

鄭文諸無力反抗,只能使用敗戰之招,假裝要舉劍相拼。就在盔甲武士一路踏波逐浪地衝到面前,鄭文諸迅速往地上一躺,一個翻滾從盔甲武士胯下穿了過去,盔甲武士雙手一扣,抓住了鄭文諸的靴子,鄭文諸趁機來了個金蟬脫殼,將靴子掙脫,接着用了最後一分力氣,一個鯉魚打挺,雙手舉劍,藉助腰腹的力量,將泯滅之劍,從盔甲武士的后心插入。

……

而此盔甲武士,就是大伙兒面前看到的這具殘缺不全的魔鬼的屍體。

海凌:魔鬼?地下洞穴?這麼重要的信息你怎麼不早說?

鄭文諸:現在說不也一樣嗎。

比湮:地下洞穴里有多少個魔鬼?那個跟你說話的聲音又是誰?他們又有什麼陰謀?他們是什麼時候到那裏的?還挖了一座陵墓……堡壘?

鄭文諸:這些我通通不知道,魔鬼的數量嘛,並不多,大概有幾百個的樣子。

海凌:比湮叔叔,我建議現在迅速去尋找神選少年所說的那個洞穴,然後封鎖起來,魔鬼威脅,不僅來自於天空,也發源於地下。

比湮點頭,安排事宜。

風晦在一旁搔着後腦勺:我覺得已經晚了,既然我們的神選少年已經殺出重圍,那魔鬼的首領不可能不做準備,或者說是有意為之,放了神選少年一馬。我沒有惡意啊,放了你一人……和一馬。

那麼也就是說,幹掉一個神選少年,對魔鬼來說,並沒有多大影響。我沒有針對你啊,魔鬼的主要陰謀,還是應該從他們主動做了什麼來分析。至於神選少年與魔鬼首領之間的遭遇,只能算一個意外的插曲。

眾人類紛紛點頭示意。

漪淅:我認為,正是因為意外,才更能揭露魔鬼的真實計劃。他們的軍艦三天前出現,但這地下的堡壘,少說也要數年才能修建完成,那麼也就是說數年之前,魔鬼就展開了拉多隕石山的工程,而我們在場的全部都沒有任何察覺。而這樣的堡壘,在整個隕石山中有多少個?位置在哪?我們通通不知道,也許我們腳下就有一個,正虎視眈眈地看着我們的一舉一動,隨時能夠衝出來,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人仰馬翻。

眾精靈紛紛表示贊同。

風晦:可事實上,他們並沒有出現。正如我所說的,魔鬼的“詛咒信函”已經通過妖怪塞德娜散發了出去,看來魔鬼現階段更樂意用“恐懼”與“絕育”來摧毀人類,那麼戰場,就應該是除了拉多隕石山以外的後方。

漪淅還想反駁兩句,不料比湮先開口了。

比湮:沒想到,我們處心積慮,秣馬厲兵準備的拉多前線,被魔鬼僅僅用了一個詭計,就翻盤了……

鄭文諸:凡事總有利弊。既然魔鬼想把戰場投向後方,我們就在前線,製造第二戰場。

海凌:你的意思是,我們主動出擊,去剿滅魔窟?

鄭文諸:我們還等什麼?

眾參會者紛紛表示可行,起立動身。

弘予則隱隱覺得不安。

弘予:諸位且慢,且聽我一言。

精靈們方才聚攏視線往半山亭不起眼的一角,去看這位人類少年。

海凌:你是何人?

弘予:在下雖人微言輕,但也是一名神選少年,還請諸位稍待,容在下說一句。

漪淅:啊!是弘予兄弟,怎麼一直躲起來羞於見人嗎?

弘予:諸位聲望實力都千百倍於我,自然沒有我說話的份。不過此行關乎水榭大陸的存亡,故斗膽獻上一言。

比湮:沒想到參會之中,還有第二位神選少年,不妨聽聽他的話。

眾參會者紛紛坐下,顯得有些不耐煩。

弘予:剛才諸位說的,都很有道理,但還是太急於去發起一場戰爭了,以顯示諸位多年來做出的準備和積累的情緒。那麼設想一下,如果能避免戰爭,而通過其他方式解決,或者是推遲戰爭,豈不是更好。

海凌:魔鬼倒是先給了一百年時間,這是推遲嗎?不,這恰恰是他們已經發起的戰爭,我們必須應戰。

弘予:這也正是我要說的問題,我們必須應戰。“我們”和“應戰”。“我們”分為兩部分精靈和人類,一百年對精靈來說不過轉瞬即逝,但對於人類來說,是不可逾越的時間鴻溝。相信在座的和剛走的人類,都無法活着看到那一天。一百年後,失去繁殖能力的人類必然走向滅絕,那時候,就是精靈孤軍奮戰了。

海凌:照你這麼說,我們就更應該提前迎戰了。

弘予:我也沒有否認這一點,您是精靈,高瞻遠矚,但也請你從人類的角度想一想。當水榭大陸上的人類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海凌用手泛指了一下那些離去的人類統帥。

海凌:你也看到了。

弘予:我指的不是這些軍人,而是遍佈整個水榭大陸上的那些平民。他們會怎麼想?有些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反正自己也活不到那一天,也不會親眼看着自己的子孫兒女死亡。

漪淅:也不盡然。

弘予:對,還有些人,那些有使命感的人類,會為了延續人類種族的命運,奮起抗爭,尋找破解繁殖詛咒的方法。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海凌:這些就是我們要動員和聯合的人。

弘予:那麼還有第三種,會藉由這種世界末日的恐慌,去製造破壞,蠱惑人心,這叫破罐子破摔,進行最後的末日狂歡。

漪淅:這有何難,越是在特殊時期,製造混亂的人,越是要從重處理,剿滅之。

弘予:那麼好,第一種人不問世事,第二種人去剿滅第三種人,打的不可開交,兩敗俱傷,等一百年後,魔鬼真的來了,也就不用打了。

漪淅:弘予將軍,照你這麼說,我們就更應該趁這種局面還沒發生的時候,趕緊打敗魔鬼才對。

弘予:恰恰相反,我覺得,現階段應該先安定水榭大陸上各派之間的爭鬥才是。據我所知,品江城的溯澇將軍和望江城的流英將軍還對峙在姊妹江,教工會的黃衣軍和教導會的青衣軍也在旅南和旅北擦槍走火,打了一年多,在淲港,愚濮殿下率領的新軍和教團會的紅衣軍也是打得不可開交……茫茫十六個州中,至少有七個州還在經歷戰火,就連拉多隕石山上各種勢力,明爭暗鬥,傾軋不已,這對魔鬼的仗,還怎麼打?

海凌顯然對弘予的話很反感:好了,你的一言已經說了很多了。

比湮:不,我想繼續聽。

海凌沒料到比湮會這麼說。

海凌:比湮叔叔……

比湮擺手止住海凌:看清處境,提出問題,是很好的開始,小朋友,你覺得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呢?抗擊魔鬼的統一戰線,並不是說建立就建立起來的。

弘予:確實沒有那麼容易。但據我的觀察,水榭大陸上的戰爭,也並非是大多數人想打的戰爭,而是……

弘予故意停頓了一會兒,觀察着諸位參會者。

弘予:而是……精靈不想停止戰爭。

海凌:荒謬,請勿復言。

海凌拂袖而去。

有幾個精靈領主也氣憤憤地離開,還不忘像小孩子賭氣似的用肩膀故意撞一下弘予。

弘予:留下來的,應該都是還想聽聽我能說出什麼謬論的耐心者吧。那麼好,我說說我的想法,那就是,不要繼續讓精靈主導的政權來治理人類,讓人類選舉自己的領袖。

比湮還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你的這個提議,過去幾百年我聽過無數次。理想中是十分可行的,不過每每在執行的過程中,都會因為生老病死與權力繼承問題上,出現更大的分歧與爭鬥。

漪淅本來也想跟着海凌一起走,但他知道鄭文諸和弘予的交情,而且自己和弘予的營地是鄰居關係,耳邊隱約響起兄長漪漸給自己的叮囑,於是耐着性子留下來聽。

漪淅:人類的壽命與精力,始終是限制人類無法長足繼承和發展的重要因素。倘若人類不把公正與權力交給精靈,就會去尋求虛無縹緲的神明,那就更容易被誤導和利用。

弘予:二位說的都有道理,人類的本性確實限制人類的眼界。不過立足當下來看,人類還有一百年的……光景,在這個限制條件下,與其保守地讓人類繼續現狀,倒不如徹底放權,讓人類自主地去選擇自己的統治者。也許會有奇迹出現。

比湮:不妥。你的設想聽起來有無限可能,但倘若真的讓水榭大陸變成一種原始野蠻,比誰的拳頭大的暴力社會,人人都可以做山大王,遍地都是軍閥,到處都是響馬,那豈不是亂了套?還怎麼談抗擊魔鬼?

弘予:我來自於一個沒有精靈的世界,那個世界,如您所說,人類相互攻伐,曾經歷過無數次的亂世與戰國,朝代更替,政權更迭。最終還是趨於和平與穩定。-所謂“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戰爭更讓人珍惜和平。至於沒有見過戰爭與殺戮殘酷的人,就讓他們見識見識好了。

比湮:什麼叫“讓他們見識見識好了”?此話你怎麼能說出口?

弘予:人類都要滅亡了,魔鬼給了他們一百年,就讓他們折騰折騰吧。

有些參會者開始覺得弘予說得有道理,不覺間點點頭。

風晦突然說道:那麼,對於“墓府沒有閣下的位置”你又作何解釋。

弘予沒想到還有這一茬。曾經和風晦有過一面之緣,雙方還都並不了解。這回第二次會面,弘予本想不顯山不露水地隱藏一下,等私下再跟風晦敘舊。但之前因為不知道漪淅和風晦交惡,因此假裝也與風晦有過節。

弘予:風晦上校,別來無恙。

風晦:弘予兄弟,你還記得我。

弘予故意壓低聲音:你化成灰我都認得你。

風晦不傻,聽出一些蹊蹺:嚯嚯,我真的跟你有那麼大的深仇大恨嗎?

弘予:鄭文諸是我的兄弟,我不會攪了他的局,等下山後,咱們再好好的論論短長不遲。

風晦:悉聽尊便。不過,既然你說是鄭文諸的局,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墓府沒有閣下的位置”。

弘予:我並不知道什麼是墓府,某個地名?某個堡壘?還是某個監獄?

精靈們面面相覷,甚至開始懷疑弘予的身份。

比湮:身為神選少年,居然不知道墓府?墓府就是墓莫地曼,你們所說的“陰間”或者“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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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兆之厄夜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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