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是怪炎第一次踏上城堡之外的土地。
原本只能透過狹窄縫隙看見的無盡荒原，如今就在自己的腳下。還有枯萎的樹木，猙獰的怪石，這些景色都在他的腳步中飛逝而過。
怪炎看向身邊的士兵。
如果能看到某位士兵面色慘白，神色緊張，那這位士兵定是和怪炎一樣的新兵。但是大部分士兵似乎都習慣了這些破敗的景色。
“小子，這可是你第一次出征，你不會緊張了吧。”一名身穿盔甲，面容滄桑的老兵來到怪炎身邊，說道。
“克雷頓，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怪炎眨了眨眼睛，說道。
“怎麼？你認為我這把老骨頭已經不能出征了嗎？”克雷頓笑道。
“畢竟你也快到退役的年齡了。”
“這次討伐可是范達爾大人親自下令的討伐，所有人都掙破了頭想加入討伐大隊，能夠把這次討伐當作我的最後一戰可是一件光榮的事呢。”克雷頓摸了摸劍柄，神色有些暗淡。
“最後一戰？可是這次討伐結束，我們就要駐守在新建的軍事堡壘一兩個月，難道你討伐完要再回城堡里？”怪炎問道。
“不，我父母都已經過世了，我在城堡里沒啥好留戀的，往後的日子就在外面度過了，我可能會找個鐵匠的工作，然後在堡壘裏面老死吧。”克雷頓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
“抱歉，提到你的傷心事了。”
“啊？哈哈，這算啥傷心事啊。行了，你別太緊張了，緊跟着隊伍就完事了，你看那邊那個新兵，緊張得都快吐出來了，你可別像他一樣。”彷彿要從什麼事中逃脫一樣，克雷頓轉移了話題。
“緊跟着隊伍就沒事了嗎？”怪炎怔怔地看着大部隊，行軍的士兵在夜色中猶如螻蟻一般匍匐在群山之下。
“不，你該死的時候，還是會死的。”克雷頓拍了拍怪炎的肩膀。
“行軍停止！準備進入山洞！”
軍隊如同潮水般湧入了山洞之中。
很快，遠方的地平線開始出現光芒，太陽緩緩拔地而起，噴吐出致命的烈焰，瞬間讓天空染上了血。
日光對於吸血鬼是致命的，怪炎知道。
但是怪炎還是在山洞外停留了一會兒，因為他想看看城堡外太陽升起時的畫面。
進入了山洞之後，士兵們便開始搭起篝火，把各種武器和防具的修補工具拿了出來。
“話說，小子，你跑出城堡干這麼危險的活，你的奶奶知道嗎？”克雷頓說道。
“她不知道，我說我去當城門的駐守兵了，要過幾個月才回去。”怪炎說。
克雷頓喝了口杯子中的鮮血，嘆了口氣：“你好歹也撒個好點的謊吧，要是她去城門找你找不到怎麼辦？”
“我沒有別的好謊可以撒了，城門有這麼多個，她應該找不到我我也能辯解，只要我活着回去事情就不會敗露了。”
克雷頓放下杯子，火光瀰漫在他滄桑的臉。
“小子，你這是何必呢？”
“什麼意思？”
“奶奶不讓你出來，你就別出來，老老實實呆到你真正可以成為戰士的年紀再出來。為什麼要這麼急着送死呢？”
“我……”怪炎一時語塞。
“你有想過，如果你死了，你奶奶會如何孤獨嗎？”
“我想過，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我跟你的想法一樣，這次討伐很光榮，不是嗎？”
聽了怪炎的話，
克雷頓愣了一下，隨後露出笑容：“的確很光榮，不過這份光榮的前提是你能活下來。這一路上可沒有人關照你，包括我，如果你陷入困境的話，我可是會立馬拋下你保命的，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怪炎輕蔑一笑：“克雷頓，你是忘了你在兵營中被我揍得滿地找牙的事了，我才不需要你救我。”
“說得也是。”克雷頓哈哈一笑，“不知道你小子到底怎麼回事，在兵營中悶悶的不跟人說話，也不像我們一樣喝酒度日，也許正是因此你才是兵營中最年輕最優秀的士兵，把和別人交流的時間都拿去錘鍊自己了么？真了不起啊。”
怪炎說：“克雷頓，我不是還有你么？你不要把我描述成一個自我閉塞的人了。”
“我可沒說你自我閉塞，我只是認為你在變強這件事上很執着罷了，真的很了不起。”
怪炎一直是兵營中最有潛力的新兵，甚至可以算得上新兵中的明星，在怪炎這個年紀，一般的士兵甚至還沒有魔法等級，更沒有進入軍隊的資格，但是怪炎已經有二十級魔力，並且成為一名正式士兵了。
雷克頓拍了拍怪炎的背，怪炎一臉疑惑地看着雷克頓。
“快看，那個女人在那裏！”雷克頓興奮地說道。
“哪個女人？”
雷克頓口中的女人，正是這次討伐行動的大將軍——維羅尼卡·奧拉亞。
奧拉亞正穿梭在人群中，她身穿稜角分明的銀色盔甲，如此銳利的盔甲在她的身上卻映襯了她極為柔和的容貌。她飄逸的金髮和那份颯爽和嬌媚揉捏起來的獨特氣質，不斷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視線。
“真是美麗的女人，不是嗎？能把她娶為妻子的人該有多幸福啊。”雷克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
“你快醒醒，她可是我們的將軍，你這番話別被別人聽見了。”怪炎驚恐地看了眼雷克頓，滿面的嫌棄。
“你不明白，小子，你不明白。沒去過酒館吧？沒見過侍女吧？沒幹過這些事，你怎麼會明白呢？”雷克頓咧開嘴嘲笑。
“我認為這些事可不值得炫耀。”怪炎輕蔑地閉上眼睛，開始擦拭手中的劍。
雷克頓“嘖”了一聲：“小孩子懂什麼？不過，小子，你好歹也是軍營中的明星，憑你的身份，真的沒有女人對你投懷送抱嗎？”
“我認為我的身份算不上什麼。而且，無論我身份如何顯赫，女人朝我投懷送抱這件輕率的事，都是不對的吧。”怪炎放下劍，睜開眼睛，認真地看着雷克頓。
“你可真是塊石頭。”雷克頓搖了搖頭，隨後神情變得緊張起來，“喂，小子，將軍朝我們走來了！”
怪炎看向前方，維羅尼卡·奧拉亞的確正朝他們兩人走來。
奧拉亞停在了兩人面前，俯視着怪炎，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就是怪炎？”
怪炎說：“是的，將軍，怎麼了？”
“我經常聽羅克將軍提起你，說你是個天才，百聞不如一見，看來羅克將軍說的沒錯。”奧拉亞的聲音如同暴風般肅穆。
“羅克將軍抬舉我了，我只是個新兵罷了。”
“謙遜在我這可不是美德哦？怪炎。聽說這是你第一次對外討伐，在我面前展示你自己吧。”奧拉亞嘴角浮現笑意，隨後便轉身離開了。
“看吧，只要你的實力在，女人都會投懷送抱。”雷克頓笑嘻嘻地摟住怪炎的肩膀，“就連奧拉亞將軍都對你感興趣呢。”
“她只是來鼓勵下級的吧，畢竟我也在羅克將軍的培養之下，會注意到我也很正常。”怪炎撓了撓頭，說。
范達爾倒在床上，獃獃地望着天花板。
“好累。”范達爾由衷地說道。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范達爾幾乎就沒有停下來過，在他了解到目前的境遇之後，他就馬不停蹄地開始掌控整個城堡，不僅如此，他還要絞盡腦汁讓自己變得更強一點。
相比於這些事，從前人類的生活可以算得上輕鬆了。
他突然懷念起身為人類的日子，簡單的作息，碌碌無為的生活，不用對誰負責，不用有什麼目標。
“不，還是這裏的生活好些……”范達爾喃喃自語。
即便在這裏活着如何辛苦，但是都比……當一個人類好。
“看得出來，你已經筋疲力盡了呢。”黑暗精靈米麗婭姆正坐在梳妝枱前，往臉上塗抹着什麼，鏡子中映襯出燭光下她嫵媚的面容。
“是啊……的確很累呢。”范達爾虛弱地說道。
“不過，身為一個人類孩童，你能夠做到這個地步，的確已經很不錯了。”黑暗精靈放下手中的化妝品，抿了抿嘴，說道。
“你是在誇我嗎？謝謝了。”范達爾苦笑一聲。
“不是的，我是在可憐你。在你原本那個世界被殺害以後，還要被召喚到這裏來受難受苦。要戴着一層厚厚的“吸血鬼”面具去對待你身邊的一切，你看，你也只能在我面前露出此等頹態，多麼可憐！”黑暗精靈高傲地抬起下巴，透過鏡子看了看床上的范達爾。
“沒有什麼好值得可憐的，如果沒有吸血鬼統帥被召喚，我也失去了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我的命都是吸血鬼統帥賦予的，我又有什麼資格去嫌棄我的命苦呢？”范達爾坐起身來，握了握自己的手。
“你在人類世界的日子我實在不想過問，不過，你一直都是那麼溫順么？我總感覺你身上一直缺失我們這個世界應該有的氣質。”黑暗精靈從抽屜中取出一串項鏈，說道。
“缺乏氣質？缺乏什麼氣質？”范達爾問。
“我不知道缺乏什麼氣質，但是我知道，缺乏這個東西，你永遠無法真正地保證所有人的性命安全，包括你自己的。”黑暗精靈原本懶散的雙眼掠過銳利的光芒，這光芒讓范達爾內心不禁悸動了一下。
范達爾沉默不語，他盯着自己的右手，左手緊緊握住自己的衣服。
黑暗精靈輕輕哼了一聲，又開始打扮起自己，不一會兒，她站起身來，轉向范達爾。
黑暗精靈身穿黑色禮服，暴露出年輕的黑色肌膚，胸口和大腿上的紅色紋身讓她的身體帶着妖媚的氣息，她脖頸的白色項鏈更襯出她黑夜般的神秘。
“看得出來，你很會打扮你自己嘛。”范達爾打量着黑暗精靈。
“畢竟被關了這麼久，在禁閉空間中成天灰頭土臉的，好不容易出來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了。”黑暗精靈得意地掀了掀自己的黑色裙子。
范達爾不禁多看了她幾眼，但沒有多話。
黑暗精靈挑逗地向前幾步，一手撐在范達爾身邊的床上，一陣香氣瀰漫在范達爾身邊，她說：“你怎麼眼睛都直了啊？難道你對自己的僕人都有想法嗎？”
范達爾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容顏，搖搖頭：“我只是在想，你打扮這麼好看，成天不還是呆在我房間裏，你打扮了給誰看呢？總不能給我一人專享吧。”
黑暗精靈後退一步，抱住自己的胸部：“誰說打扮自己就是為了給你們這些臭男人看的啊？再說了，在給你辦事之餘，我也是有出去社交的好嗎？”
“社交？”范達爾狐疑地瞪了她一眼，“你跟誰社交？”
黑暗精靈驕傲地笑了一聲：“當然是和你的吸血鬼貴族們啊。相比於你，貴族們的談吐還是更能吸引我一點。”
范達爾扶着額頭搖了搖頭：“你可別告訴我你還在這找到了伴侶。”
黑暗精靈疑惑地睜大了嬌媚的眼睛，說：“找伴侶？這是當然的啊！吸血鬼女士以前可是出了名的高雅呢。”
“等等，女士？”范達爾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范達爾站起身來，略帶驚恐地看了黑暗精靈一眼，隨後說：“你要怎樣玩隨你，但是我找你有事你就得來，契約可是說好的哦。還有，別在我的城堡里搗亂。”
黑暗精靈笑眯眯地點點頭，她的笑容帶着一絲的詭異。
‘完全沒法傳遞給我安心的感覺的承諾呢。’范達爾想道。
范達爾打開門，走出自己的卧室，來到金碧輝煌的大廳。
“范達爾大人！”
范達爾轉頭看去，是尼尼斯。
尼尼斯此時正穿着相對可愛的藍色連衣裙，應該是屬於比較休閑的外出款，她眼睛上蒙的黑色紗布也相對地換成了藍色的絲帶，不僅如此，尼尼斯的一頭披肩黑髮也被綁成高馬尾的髮型。
“怎麼了？尼尼斯。”范達爾露出微笑，問道。
“我有話跟你說。”尼尼斯吞了口口水，有些慌張地說道。
兩個人來到了天台，此時正值夜晚，能夠看見漫天的繁星。
“尼尼斯，別的不說，你穿成這樣是幹什麼？”范達爾問道。
“啊？怎麼了，會很奇怪嗎？”尼尼斯不自在地挽了挽耳畔的頭髮。
“不，是因為很好看才問你的。”范達爾面無表情地誇讚。
尼尼斯臉頰一紅，說：“只是……認為這身裝扮更適合我而已。”
“的確很適合，更可愛了。”
尼尼斯雙手扶在雕着花紋的石牆上，俯瞰着天台下正在工作的吸血鬼們。
“范達爾大人！”尼尼斯的聲音變得格外的嚴肅。
“嗯？”范達爾內心一陣驚慌。
“自從我受傷之後，你認領了那個黑暗精靈，然後……在身邊輔佐你的不再是我，能夠照顧你的也不再是我。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嗯？”范達爾撓了撓腦袋，隨後無助地看向尼尼斯，“不是……這是因為……”
“這是因為那時候在城堡外我沒有完美地保護你嗎？范達爾大人不再信任我了嗎？還是說，-只是單純地認為那個黑暗精靈和你更親近呢？”尼尼斯回過身來，問道。
“等等……”范達爾再次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實際上范達爾並沒有想太多，他只是擔心尼尼斯大傷初愈，沒法高強度地工作，而且相比於尼尼斯，他其實更依賴於黑暗精靈米麗婭姆，因為米麗婭姆和整個城堡是沒有任何聯繫的，而且和范達爾是絕對的契約關係，所以范達爾潛意識裏其實是完全信任米麗婭姆的。
但的確，范達爾冷落了尼尼斯。
“不是你想的那樣，尼尼斯，你一直是我心中最重要的部下。準確來說，我不能沒有你。”范達爾放下自己的手，雙眸緊緊看着尼尼斯。
“真的嗎？可是，范達爾大人的確不再任用我了……”
“這段時間不任用你，正是因為我擔心你的身體，因為我很看重你，你又為了保護我已經奉獻了這麼多，才不敢讓你那麼辛苦地工作，這些工作交給黑暗精靈就好了。”
“其實我……”
“我知道。”范達爾右手搭在尼尼斯的肩膀上，“回到我身邊輔佐我吧，尼尼斯，就像我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一樣，不過，真的辛苦你了，還有，讓你受到冷落，真的對不起了。”
尼尼斯嘴角浮現出笑意，她如同孩童般歪過腦袋，朝范達爾湊近道：“真的嗎！范達爾大人，我能夠再回到你身邊嗎？”
范達爾點點頭，摸了摸尼尼斯的頭，說：“吸血鬼統帥從不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