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東北一家虎[7]
狼嚎聲拂過耳畔,伴着蕭瑟秋風,捲起落葉飄飛進叢林,徹底消失不見。
虎爸這一聲虎吼的威力不可謂不強,簡直是立竿見影
驚得狼群剎那間衝進樹叢,這種強悍的叢林統治力,完全鎮住了沒見過世面的兩腳獸。
一群人臉上寫滿卧槽。
“老猛,你今兒個嘴開光了?!”
“大家別高興的太早,小陸,你們趕緊過來。還有狼藏在林子裏,不能放鬆。我們提高警惕,待會兒——”
年主任相當穩重,很快收攏表情,拉回了往常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勢。
他重重咳嗽一聲提醒眾人,附近還能隱約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
那應該是沒走的灰狼,它們隱藏在某處叢林中,依舊在暗中偷窺。
陸河等人趕緊順着山路走,急急奔下去,跟救援隊會合。
年主任緊繃地雙腿岔開躬身,雙手握緊伸縮電棍,繼續分析:“東北虎的震懾只是一時,狼群最是精明,會分析利弊的——”它們肯定還會觀察我們的動靜,所以絕對不能顯出弱勢。
他警惕地左右環顧,後半截子話戛然而止,被一聲猛虎咆哮卡回了喉嚨。
猛虎咆哮又沉又冷,震蕩雲海,而這次,還有另外一個略顯稚嫩細弱的幼虎叫聲一起。
雄虎咆哮切斷了年主任的話,大傢伙雄壯威猛的身影隨着咆哮聲一同出現。
它風馳電掣自高處而來,風一般衝進救援隊們緊盯着的樹叢。
那裏是灰狼們踱步隱藏的地方。
樊冬兒跟虎爹身後當拉拉隊,蹦蹦跳跳,尾巴甩得高高的:“虎爸加油!”
狼這種傢伙,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就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不見棺材不掉淚。
“嗷嗷咦——”
足有人高的寬大灌木叢重重搖晃起來,突然有道黑影被重重甩出樹叢,在天空劃過一道拋物線。
兩腳獸們仰着頭,瞪眼睛跟着移動翻飛出去的黑影一起,緩慢轉腦袋。
受傷的灰狼重重摔到塵土,濺起漫天灰沙。
“嗷嗷咦——”
灰狼狼耳朵耷拉着,後腿被咬出了個大口子,濃稠血跡在厚實皮毛暈開。
受傷的灰狼不斷發出凄慘的嗚咽聲,完全不見剛才的凶戾,堅強地瘸着腿站起來。
狼模樣乍一看就跟狗差不多,這傢伙渾身沾着土。
灰頭土臉的樣子,徹底成了條土狗。
兩腳獸們眼皮子直跳,感覺那毛茸茸傢伙配上凄慘叫聲,更凄慘了。
灰狼折騰着好幾回總算是站了起來,瘸着腿想跑。
“嗷咦——”
大家正盯着身殘志堅大灰狼逃跑呢,只聽見彭!
又一隻灰狼甩出優美的拋物線,從天而降。
兩腳獸們瞅着被砸到的瘸腿灰狼,毛茸茸大傢伙狼臉都疼變形了,露着牙花子狼臉凄慘。
它估計這輩子都沒這麼倒霉過,“嗷咦——”
那叫聲真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挑釁了老虎威嚴的灰狼個個下場凄慘,一頭接着一頭被甩出去。
這回其他灰狼學乖了,提前跑路才沒被後面甩出來的狼撞到。
兩腳獸們最後看着狼狽不堪的倒霉蛋們,發出了鄉下人的驚嘆:“我的個乖乖。”
這就是東北虎的戰鬥力嗎?!
讓我們沒爪沒牙的兩腳獸好崇拜啊!
這種戰鬥結果真不能怪灰狼們不行。
狼的優勢在於群體作戰,虎爸一聲怒吼嚇跑了大部分灰狼。
餘下傢伙們想隱藏起來看看形勢,並沒有跟虎爸爭鬥的打
算。
但虎爸瞅它們不走只覺得自己威嚴受到挑釁,氣勢洶洶就莽過去了。
灰狼們發揮不出優勢,而個體優勢極強的大貓佔了大便宜。
“咕咚!”
救援隊們瘋狂吞咽口水。
“這頭老虎吃激素長大的吧?!”
“咋這麼能打?!”
“主任,咱現在要乘勝追擊嗎?”
穩健的年主任眼角抽抽,狠狠瞪發問的小年輕。
“咱是來救人的,不是來打架的!”還有,你以為你是東北虎啊?!
見灰狼這麼好對付就以為你上你也行?!
做啥白日夢呢!
受傷的倒霉灰狼親眼見識到虎王的厲害,紛紛轉頭鑽進樹叢,夾着尾巴跑路。
隔壁山頭那狼王說的真沒錯,這老虎不太好惹,咱還是風緊扯呼。
樹影搖曳婆娑,灰狼們狼狽逃離。
一大一小兩頭猛虎在叢林中的身影若隱若現,它們不曾靠近救援隊,優雅後退,沿着山坡爬到高處。
昂揚的姿態,虎視雄威的霸氣……這兩頭老虎熟悉至極,熟悉到陸河眼睛瞪大,渾身顫抖。
電光火石間,他明白了自己感覺被盯上的原因。
這兩頭老虎跟着他們!
跟着他們一路下山到了叢林外圍,然後幫年主任趕走圍攻他們的灰狼狼群。
這兩頭虎難道、難道是來……送他們下山的?!
這個想法如此可笑,可偏偏又讓陸河篤定覺得就是如此。
這個推測是最可靠的,可能性最大的。
陸河呼吸急促起來,死死盯着東北虎看。
雄虎懶得搭理兩腳獸,它對這些傢伙不喜歡也不討厭,大家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漂亮又胖嘟嘟的小胖虎,歪腦袋。
它漂亮威嚴的虎目往上挑起,好似是在回應陸河的想法,幼虎長嘯出聲。
咆哮山林的虎吼回蕩在附近,聲浪在叢林間層層翻滾,剎那間壓下了遠遠近近的狼嘯。
虎吼過後,附近山頭慢慢安靜下來,狼叫都不再那麼頻繁地響起。
陸河被幼虎平靜地注視着,他渾身激靈。
身旁小夢喃喃自語:“我們真的只是運氣好,撞上了東北虎和狼群打架?”
“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陸河聽到自己在講話,“年主任,這兩頭老虎就是剛才在山上,幫我們趕走狼群的那兩頭。”
“它們一路跟着我們下山,來到了林區外圍。”
陸河簡單陳述事實,幾句話就引人無限聯想。
年主任想到虎吼聲后群狼消失不見,奔走離去的混亂場景。
他也忍不住,去看矗立在高處山頭的一大一小東北虎。
無數紛雜念頭衝進腦海,年主任努力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我們先下山去。”
“通知附近村民,現在林區外圍很危險,隨時可能受到群狼襲擊。我們得趕緊聯繫程隊長,儘快把事情解決。”
救援隊隊員們保持着面向猛虎的姿態一步步後退
高山上的斑斕猛虎安靜矗立,沒有任何反應。
雄虎胖爪交疊,悠閑的盤坐下來,幼虎依舊歪着腦袋,眼眸四下掃視,偶爾會跟救援隊的人對上視線。
他們就這樣保持着面向猛虎的姿態走了許久,直到邁上公路。
大家再次回頭,還隱約能看見猛虎的輪廓。
金烏東升,溫暖的陽光灑落大,猛虎落在高處,站在了金輝之中。
一群人走上公路,卻遲遲沒有離去,他們就站在公路邊上,瞪着眼睛,仰頭看救了他們的東北虎。
“吼——”
雄虎喊了聲,抖抖皮毛,終於起身,雄壯的大傢伙邁動步伐,悠閑離去。
兩隻大貓身影沒入叢林時,高處居然又竄出了三頭豹子。
一大兩小緩緩跟上東北虎,隨同猛虎踏步進入茫茫林海。
“是它們……”
陸河喃喃自語,那三頭豹子。
“小陸,別看了,先回去吧,一堆事兒等着咱們做呢。”
陸河還是忍不住,頻頻轉頭看逐漸遠去的叢林:“老猛,它們會不會是特意跑來幫我們的?”
“誰知道呢。”
“也可能是人家跟狼群有仇,你可別自作多情了。”
“可它沒有攻擊我們。”
“那小崽子才多大,咱們人又這麼多,就算要攻擊也得把小崽子趕到安全的地方。”
小孟撇嘴,一點也不贊同老猛的說辭,執拗地嘀嘀咕咕:“反正我覺得,它們是來幫忙的。”
“……”
老猛笑了下,似乎不以為意。
只是在進入村莊時,他也回頭,看了眼猛虎離去的方向。
真是來幫他們的嗎?
這個疑問徘徊在所有人腦海中,或許這輩子也不會得到解答。
答案或許也不重要。
這種傳奇經歷就足夠刺激,夠他們秀一輩子了。
圖海鎮,馬家屯。
禿鷲嘟嘟嘟敲響了一戶人家的窗戶。
坐在房中的馬平安往外看了看,對上一雙漆黑鳥眼。
馬平安驚了一下子,發現是只禿鷲頓時黑臉,滿臉不耐煩地揮手:“去去去,一邊去!”
嚇死他了,還以為是狼跑進門了。
禿鷲落在窗戶邊上,歪着腦袋等了等,不見眼前兩腳獸有出門的跡象。
禿鷲先生踩着窗戶,往左邊去了一點,再次嘟嘟啄玻璃窗,被馬平安在裏頭罵了一頓。
馬平安一張胖臉幾乎懟上玻璃窗,大聲呵斥:“出去出去!”
“沒吃的,別來煩我。”
兩腳獸聲音又重又凶,禿鷲感受到了眼前傢伙對自己的不歡迎,它溜達着跳下窗戶,藉著風趁勢而起,振動翅膀遠去了。
“真是的,最近怎麼回事兒,一群動物都跑下山來。”
馬平安已經沒了之前看禿鷲的樂子,他接到了管護站的通知,有狼群在林區外圍徘徊。
他們這附近幾個村子都收到通知了,大家全部憋家裏不敢出門。
東北虎走了,狼群又跑出來了。
“到底咋回事兒?”
馬平安有點忐忑,近兩年老虎和狼群下山的情況很少發生了。
保護區生態平衡,有蹄類動物的數量明顯增多。
狼群和老虎等猛獸食物來源充足,並不缺少食物,需要下山搜尋。
但這兩天動物頻頻下山,馬平安都着急起來,心裏琢磨着啥情況。
禿鷲在馬家屯裏轉了一圈,沒啥結果。
各戶人家態度不同,有友善的,也有兇狠的。
有些人以為禿鷲是來尋食物的,特意取了些肉食丟出來。
只是,沒一個人肯出門,走離院子。
禿鷲一旦跑出家門,他們就會緊閉房門,繼續窩在家裏。
開玩笑,外面可有狼呢,傻子才出去。
禿鷲很惆悵,它不知該如何是好地落在高處,踩着爪爪左右轉悠。
小虎崽讓它在小鹿們快堅持不住的時候尋兩腳獸幫忙,只是禿鷲不想留在這看鹿了。
它提前在村莊附近晃,一家家敲門敲玻璃,就是卻沒一個兩腳獸肯出門。
給禿鷲先生煩的,禿頭都寫滿了惆悵。
大
傢伙左右環顧,突然發現了一群人。
說來也巧,這群傢伙就是進村休息的巡護員們。
年主任拿着手機,“……是的,現在狼群在四處晃悠,得儘早下山,你們沒碰到狼群攻擊真是太幸運了。”
“我們在馬家屯。”
“目前還不確定盜獵者的身份,我們調動了附近的無人機搜尋,傍晚之前能尋找到確切位置。”
“好好,沒問題。”
年主任掛斷電話:“咱先找個地方休息下。”
他們在無人的村莊小路上行走,並沒注意到,有隻禿鷲盯上了他們。
哎喲,就是你們了。
禿鷲先生髮出嘶啞難聽的叫聲,落到這群兩腳獸身前。
大傢伙微微低下禿頭,漆黑鳥眼盯着年主任。發出了鳴叫聲:“嘶——”
“?”
兩腳獸們可聽不懂禿鷲叫聲里蘊藏的含義,大傢伙沒當回事,繼續向前走。
走着走着,疲憊的巡護員們感覺到不對。
一轉頭,兩腳獸們懵逼地看見隔壁有隻禿鷲正跟他們並排走。
眾人:“??”
兩腳獸在地上走,禿鷲在房頂上走,速度跟他們差不多。
一邊走,禿鷲跟搭話似的,跟兩腳獸嘶嘶嘶叫喚。
“喂!”求求你們了,趕緊去轉一圈啊。
我這有個活給你們干,你們不是特別喜歡救小崽的嗎?
跟我去一下唄,不救小鹿也行,反正我不管。
禿鷲先生只想把兩腳獸帶過去,一隻就行了。
“這禿鷲在幹嘛?”小孟頗為好奇,居然覺得眼前這禿鷲有點可愛。
大傢伙那溜溜噠噠邁着小碎步,努力追上他們,跟着並排走,太搞笑了。
兩腳獸們走了五六十米,禿鷲就一直跟着。
“它是不是有事情想找我們?”
救護站的巡護員們也碰見過鳥兒主動上門求助的。
只是,碰上禿鷲求助,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你有事情?”
雖然疲憊,大傢伙還是禿鷲出現的原因很好奇。
禿鷲順着風,飄飄搖搖落在兩腳獸們西北方的前路上。
它在小路轉腦袋,鳥眼睛直勾勾盯年主任。
“主任,好像是要讓咱們過去。”
“要過去看看嗎?”
“是我們想多了吧?”
巡護員七嘴八舌,走出幾步沒聽到兩腳獸動靜的禿鷲再次轉腦袋,等着兩腳獸跟上來,還催促地發出了嘶鳴叫喊。
“趕緊的過來,煩死了你們!”
“嘿!這大傢伙還真是在等我們,你們先去休息,我和老猛過去看看。小陸,你也要去?那行,一起吧。”
其他人都很是疲憊,雖然好奇,但有人是真走不動了。
他們轉向去村長家休息。
見有三隻兩腳獸跟了上來,禿鷲滿意地點了點腦袋。
大傢伙這跟樊冬兒學的動作落到年主任三人眼裏,可給他們驚住了。
這禿鷲會點頭?!
禿鷲不搭理兩腳獸在想什麼,逮到兩腳獸就行,它歡快地一路拐向馬家屯最東邊的房子。
房子距離村中心很遠,落到了最偏僻的位置。
三人跟着七拐八繞,轉悠了十多分鐘還沒到。
“這禿鷲想帶我們去哪啊?”
老猛對禿鷲最有興趣,他這人跟其他人不一樣,所有猛禽里,最喜歡禿鷲。
禿鷲在青藏高原上被稱為天國鳥,是神的使者。大部分人厭惡它以腐屍為生,老猛卻覺得,這樣的禿鷲在所有猛禽中才最是神聖光輝。
禿鷲先生走路都跟小虎崽神似,溜溜達達感覺到老猛的眼神。
它邊奔跑帶路邊轉動腦袋,機靈鳥眼對上了老猛藏不住喜愛的目光。
禿鷲愣了下,唰地轉頭,跑得更快了,溜溜噠噠地跑。
大傢伙體型很大,小碎步跑起來扭着大身子,意外可愛。
馬家屯的成排房屋逐漸在身後遠去。年主任踩着雪,又跟禿鷲走了五六分鐘,發現了極偏遠處的獨棟房屋。
“這邊居然還有棟屋子?”
年主任站在高處往北方瞧,頗為意外。
這屋子建的偏遠隱蔽,靠近村莊外圍,還有高大的樹叢遮擋。
他們之前很多次經過公路,居然都沒發現這邊有棟房屋。
兩腳獸原地駐足。禿鷲已經不耐煩了,趕緊跑進院子去。
年主任三人稍稍往前走了兩步,陸河眼尖地發現了院子外的凌亂腳印。
“主任,你們快看。”
陸河蹲身仔細查看。
院子外的積雪應該被人掃過,只有淺淺一層,太陽一出來就融化了大半,只留下了淺淺的痕迹。
“好多動物的爪印,這好像是……老虎的!”
陸河抽了口涼氣,年主任和老猛也仔細看過凌亂的動物爪印,有點心驚。
這……好多動物爪印,踩在一起都分不太清了?
這屋子房門大開,難不成是有動物闖進去了?!
這想法一冒出來,大傢伙都有點心涼。
抬步急急地往屋裏走,禿鷲去而復返,還伴隨着噠噠噠鹿蹄子踩水泥的清脆聲音。
禿鷲懟在兩隻小鹿屁股後頭,驅逐着它們一路出門,送到了三隻兩腳獸跟前。
“嘶——”
年主任:“???”
禿鷲歡天喜地地丟開兩個燙手山芋,嘶鳴一聲迎着風振動翅膀。
它在低空盤旋了兩圈,扶搖而上,片刻之間,消失在茫茫天空之上,不見蹤跡。
啦啦啦啦,終於可以跑路了。
禿鷲幹完活就跑,留下兩頭小鹿和三隻兩腳獸,大眼瞪小眼。
陸河:“???”
“喂,你就這麼走了?!把鹿丟給我們是什麼意思啊?”
禿鷲最後發出的叫聲太歡快,兩腳獸們多多少少也感覺到了它的愉悅。
合著,是把他們薅過來收拾爛攤子當保姆的?!
禿鷲輕輕地來輕輕地走,丟下了兩頭小鹿,沒帶走半片雲彩。
兩腳獸們很心累。
兩頭小鹿不安地踩踏地面,陸河過去安撫了下,皺起眉頭:“奇怪,幼鹿怎麼會脫離族群,跑到村莊裏?”
最重要的是,居然是禿鷲一路引着他們過來。
而且這地方,似乎有什麼秘密。
年主任看看鹿,又看看地上幾乎消失不見的爪印。
“我們先進去看看。”
不僅院門大敞着,兩間房屋的門都大敞着。
客廳里,碳火翻倒,已經熄滅很久了。
屋子裏冷風嗖嗖,但能看出最近有人居住的,生活痕迹很重,甚至還沒收拾好的行李衣服。
陸河:“主任,他們該不會是被老虎叼走了吧?”
那雪地上好像現在有拖拽摩擦的痕迹呢。
“我們去隔壁看看。”
所有疑問進入隔壁房屋后,都得到了解答。
被處理好的動物皮毛堆積在一起,一個個鐵籠架在牆壁角落。
他們甚至嗅到了這房屋裏凝固的血腥氣。
那是長久在屋子裏處理動物后殘留下來的氣味。
他們瞬間明白這裏是啥地方。
“王
八蛋!”
陸河檢查動物皮毛,又打開籠子看散亂的毛髮:“各種動物都有。”
他們轉悠一圈,心中憤怒之餘,疑問也越來越多。
“奇怪,這些籠子都是打開的。牆壁上居然還有猛獸的抓痕?”
“似乎有猛獸在這裏打鬥過?”
房門大開的屋子、扳倒在地的篝火、全部打開的鐵籠……甚至還有屋子前凌亂的爪印和疑似人類被拖行的痕迹,好像都在暗示真相。
“籠子裏的動物跑出來,這群盜獵者遭了報應?”
“可沒有屍體,血跡也只有一點點。”
年主任盯着兩間屋子裏的各種痕迹和擺設,覺得處處都是大疑點。
但因為疑點太多,反而覺得真相不那麼簡單了。
他喃喃自語,眉心皺成了個川字:“從這群傢伙的器具和這麼多獸皮來看,應該是群慣犯。”
“我剛才打電話問過村長,這屋子租給了外來的三個男人,他們五六年前就住過來了。”
“他們現在去哪了?難道是又潛入保護區里獵殺動物了?!”陸河義憤填膺,氣到恨不得砸碎這些鐵籠子。
“說起盜獵者,現在林子裏不就發現了一個嗎?”
三人也不是公安,搞不清楚這屋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索性不再糾結。
他們還得把狼群的問題弄明白,又急匆匆趕往村長家跟其他人會合。
陸河取出智能設備,連通了無人機攝像頭,四處搜尋。
不管那屋子裏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們現在要做的是抓住盜獵者,讓狼群退回森林核心區。
這附近幾個林區的無人機被全部調用,低空徘徊飛行。
時間流逝,臨近傍晚時分,有無人機追尋着狼群跑過的痕迹,尋到了處極寬闊的草坡。
“快快快,把鏡頭拉高!”
所有人都振奮起精神,老猛卻開頭就潑了盆冷水:“要我說啊,你們別抱太大希望。就衝著上午那群狼恨不得咬死咱的勁,真撞上偷獵者,他們能把那傢伙撕成碎片。”
“給咱留下塊骨頭就算是不錯了。”
他們問過附近村民,有九成把握確定宋奇就是早晨求救的盜獵者。
“殺了那麼多動物,到頭來被狼咬死,也算是他死得其所。”
“不是啊,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宋老二為什麼會一個人出現在林子裏,另外兩人呢?”
“還有,他既然是慣犯怎麼會失手到被猛獸拖走?”
這問題巡護員們沒人能答得上來,他們自從今兒早上撞上群狼呼嘯回應時,就陷入了大大的謎團世界裏。
每走一步都是漫天問題,完全搞不清楚動物在玩什麼花樣,偷獵者在玩什麼花樣。
無人機鏡頭緩緩拉高,巡護員們不再七嘴八舌討論,一雙雙眼睛盯着顯露在鏡頭中的山坡全貌。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狼。
全都是狼。
滿山遍野的狼!
無人機的視角鏡頭裏,狼嚎聲此起彼伏。
巡護員們甚至分辨不清這群狼有多少只。
只能看到它們在遊走,一隻又一隻,集結同伴往堆成狼山的位置撲咬。
也不知最裏頭有什麼東西,所有狼拱在了一起,還在瘋狂往裏頭拱,場面相當兇殘。
“吼——”
群狼吼着咆哮着,分明已經聚集成群,卻還是不肯罷休。
樊冬兒想給宋老二一個教訓,讓他嘗嘗囚籠之苦。最好能有受過盜獵者迫害的灰狼嚇唬一下他。
只是她恐怕想不到,這群盜獵者到底有多喪心病狂,暗地裏逮走了多少只狼,招惹了多少
個狼群。
宋老二被關在鐵籠中,籠子都擋不住一隻又一隻伸進去的狼爪。
尖銳的指甲劃得他皮開肉綻,甚至帶着血肉,一同抓出鐵籠。
視線所及的鐵籠外是一張張猙獰狼臉,炸開着的毛髮很是殘暴。
猛獸一頭又一頭,全部擁擠在一起。
所有狼瘋狂至極拱進鐵籠子裏。
長鼻子嘴巴探進籠子裏去,迫不及待地咬向宋老二。
這鐵籠子頗大,宋老二才能躲在中間位置,勉強不被群狼一口咬死。
但這種幸運又好似是在承受最殘酷的刑罰,身體上的疼痛都已經不算什麼,最恐懼的是被群狼環伺,隔着鐵籠窺視他的感覺。
噩夢不知何時才能結束,何時才是盡頭。
“啊——救命啊——”
聲音撕心裂肺,嗓子已經像風箱一般嘶啞,他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聽見,可他也沒有勇氣自殺。
懷着求生的本能,一次次喊出聲。
狼群因為喊聲更加瘋狂,一雙雙兇惡的狼目里盛滿了仇恨和殺機。
在輕而易舉奪走灰狼性命,將大狼小狼的皮一件件剝下來時,宋老二不曾想過,他會有這樣一天。
他以為自己一旦事發,頂多去坐牢罷了。
可是……這世上好像真的有報應。
“啊!”
宋老二雙手成爪用力抓向頭頂,不知被撓了多少下的手鮮血橫流。淌過面頰,他也咆哮着怒吼着:“江虎江虎!”
“都是你們,是你們!”
“……你害我!”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放了我……”
鐵籠子對他已經不是束縛,而是保護。
那些灰狼隔着籠子撕扯,在籠子外咆哮。
那一張張駭人的狼臉竟讓宋老二想到了自己。
他想起自己一次次走過關動物的鐵籠前,他自己的模樣。
盤算這隻小要不要剝皮,大的可以留點肉嘗嘗鮮,皮相好的賣個好價錢。
皮相不好,餓死了事,也不需要太精細的照顧。
群狼一頭壓一頭,一頭摞一頭,縫隙里都鑽進了其他灰狼的爪子。
無人機在上空左右盤旋,愣是拍不到灰狼聚集的地方到底有什麼。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
足足十幾分鐘,群狼依舊在前赴後繼的堆金字塔,巡護員看到眼都酸了。
“……主任,咱能不能想辦法看看裏頭是啥?”
剛跟幾個森林公安去了盜獵者小屋的陸河推門走進來。
“喲,程隊長,這回麻煩你們了。”
森林公安保護區管理大隊隊長程毅年近5旬,在門口跺了跺雪,窩到爐子旁邊搓手:“哪兒啊,應該的。”
程毅看了會兒無人機,拍下來的畫面,若有所思:“我們剛才檢查了下,基本能確定這盜獵者是被動物拖走的。不僅如此,那屋子裏還少了個鐵籠。”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群狼底下壓着的是被關進籠子裏的宋奇。”
程毅說完這話,屋子裏十幾個巡護員都瞪大眼睛,齊刷刷扭頭看他。
“嘿,這稀奇哈。”
年主任看看屏幕。笑了聲:“你別開玩笑了。”
“沒開玩笑。”
程毅忙了大半個下午,又是在附近搜索痕迹,又是調查宋奇他們的身份信息,說出這話自然是有依據的。
“公路入口,森林外圍有被拖拽的痕迹,那邊的雪還沒有化,非常厚,能夠清晰看到動物的爪印。”
“只是拖拽痕迹很快消失了,我們沒辦法繼續追蹤下去。”
“至於那鐵籠子……能在房
屋門口看到搬運的拖痕,一出小院也就沒有了。”
巡護員:“??”
“等等,那屋裏好像只有動物的腳印留下啊。另外兩人之前就走了,根本沒有其他人的腳印。”
“你是說,有人讓老虎把盜獵者叼走鎖緊了籠子裏?”
程毅:“不知道。”
所有巡護員都沉默了,腦瓜子嗡嗡的。
他們作為巡護員,經常跟管理大隊的民警打交道,要不是清楚程毅的性子都以為這傢伙在涮他們玩呢。
“照你這麼說,要不是被鎖鐵籠子裏的動物跑出來,一路把宋奇拖拽進了老林子,還帶走鐵籠把他鎖進去了。要不就是有人暗中動手,讓動物干翻宋奇還給他鎖進籠子,讓豹子拖走了人?”
說話的人說著說著笑起來,自己都不信:“咱這又不是奇幻故事大會,能不能說點靠譜的?!”
兩個猜測都沒譜!不可能!
程毅喝了口水,慢悠悠道:“靠譜的,我這兒還真有。”
“剛才在屋子裏搜查了這,找出了他們部分賬本記錄了偷獵的動物。”
“你們說在血水未融化前看到了很大的貓爪印,那是東北虎的,我們在樹叢中也發現了腳印。但他們並沒有偷獵到東北虎。”
“你們說那東北虎是哪兒來的?自己上門救動物的?”
所有人:“!!!!”
“這這這……”這故事有點離譜啊,好像沒有合乎邏輯的問題答案。
盜獵者被動物發現,只會被咬死。
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下場。
動物不可能把人鎖緊籠子裏。但野生東北虎也不可能聽人指揮,去救其他動物還把宋奇鎖籠子裏啊!
這咋回事?
巡護員們吵翻了天,對公安調查半信半疑,聽着更像動物民俗故事。
年主任始終皺着眉頭,他他想的不是這些,而是陸河他們撞上的帶着兩隻豹崽的成年豹子,還有東北虎……這是巧合嗎?
一個個疑問如雨後春筍冒了出來,打成結團,在所有人腦袋裏。
正常揣測能輕而易舉得出結論,可就是這種正常的邏輯推理……放到動物身上根本不成立。
人驅使不了野生東北虎,動物不會想到把人鎖籠子裏。
“好了好了,大家先別吵了。”
年主任看向程隊長:“如果被籠子鎖起來了,那這傢伙應該沒死,灰狼們才會不斷前赴後繼的堆積上去。”
“我們得先確定一下這傢伙的狀況。”
“不錯。”
無人機帶着生肉靠近到群狼盤踞的區域上空,投放食物。
最開始只有附近幾頭狼發現了,竄過去瘋狂撕咬啃食。
豬肉被不停丟下,吸引灰狼們過去進食。
這群傢伙圍着籠子許久,也的確餓了,很多灰狼選擇去追尋食物。
管護站大出血,終於將大部分灰狼吸引出去,顯露出了鐵籠。
即便有過這樣的推測,可當那鎖着人的鐵籠呈現在巡護員們眼中時,所有人呼一滯,瞳孔放大。
“艹!”真的假的?!
真的是宋奇?!
被關在籠子裏的宋奇?!
宋奇渾身上下遍佈傷痕,衣服已經被撓得棉絮亂飛,不停往外滲血。
巡護員們面面相覷,小孟瘋狂搓胳臂,感覺頭皮發麻,這事細思極恐啊!
有點過於恐怖了!
老猛灌了口啤酒,哈了口氣大笑:“活該!”
他們上山兢兢業業維護生態平衡,保護野生動物。這群傢伙暗地裏下黑手,搞得他們成了替罪羊,被狼群圍攻。
在老猛看來,這群盜獵者死
有餘辜,怎麼死的都應該。
“這其中肯定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才讓宋奇跟其他人是失散,出現這種情況。”程毅掃了一眼四周的巡護員,眉頭微微皺起。
這群傢伙的反應都相當震驚和不可思議,好似是見證了奇迹,完全沒有偽裝的痕迹?
難道不是有巡護員在從中作梗,暗地裏坑害了這群盜獵者?
不,不可能!
肯定是有人暗中動手。
而且這人跟動物們非常熟悉,才能會讓動物們不攻擊他,甚至聽從吩咐,將盜獵者鎖進囚籠丟到茫茫林海之中。
肯定是有人暗中動手腳!
小賊想瞞他?做夢!留下這麼多馬腳,他肯定會查出真相的!
樊冬兒重重打了個噴嚏,爪爪摸鼻頭,誰背後說本貓貓壞話呢?
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