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結伴-1
九十九年前,大地崩碎,人類文明被大自然毫不留情的摧毀,倖存者千不存一,死去的人們也在一夜之間變為了喪屍,站在人類的對立面上。
而災難遠遠沒有結束。
在毀天滅地的大地震后莫約一年,大氣中臭氧完全消失,落到地表的陽光中的紫外線比之末世前增加了數百倍,能生生烤焦任何站在陽光下的生命,地表世界再也不適合人類生存下去……不適合一切生命生存下去。
好在大自然並沒有對人類斬盡殺絕。它好像知道地表無法住人了,於是就在地底為人類打造了一個神奇的生存空間——錯綜複雜的隧道與洞穴,蛛網般的在大地之下鋪散開來。
於是人類、喪屍還有變異動物,在面對來自天空的致命威脅時,不得不進入地底世界,開始了漫長的地下穴居生活。
從某一天開始,大地之上生機寂絕,地球好似一顆死寂的荒星。
而地表之下,隔着厚厚的岩層,原始且刺激的生活,仍然在繼續。
直至末世九十九年後的今天。
在近海的地下隧道內,石壁上凝結着厚厚的一層海鹽晶體,好似細密的白色雪花鋪了一地。
致命的陽光照不到這裏,漆黑寂靜,好似遠離人世的另一個世界。
“卡擦卡擦”,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打破了這兒的沉寂。
不多時,火把的亮光從一個拐角處閃爍出來,一隊身穿獸皮衣褲的高大漢子們背着竹簍,踩着鬆軟的鹽層,謹慎小心的前行着。他們的影子被投射在石壁上,被拉長被扭曲,形影幢幢,好似駭人的鬼魅。
不過這年頭,可沒人相信神神鬼鬼之類的東西。相信前面會忽然蹦出一隻喪屍,或是跳出一隻變異猛獸出來,還稍微可靠一點。
在火光下,這些高大的漢子們都是一臉堅毅,目光沉着堅定,滿身兇悍之氣,完全是從殘酷戰鬥中磨礪出來的彪悍氣質。即使風塵僕僕遠行至此,他們的邁出的腳步也依然有力。
不過他們的皮膚卻蒼白如紙,好似地面的鹽精,白的病態,白的透明,有的幾乎可以看清皮膚下的青色血管。甚至是他們的發色,他們的眸色,顏色都異常的淺淡。近乎於白的瞳仁被橙色火光映襯着,格外詭異。
這並不是什麼疾病,而是他們從出生到現在,便從未見過陽光。
他們父輩的身體被地底世界的環境改造,這種改造甚至是可遺傳的,最終體現在了他們的身體特徵上。
領頭的男人在二十來個人中,是身材最瘦削的一個,並沒有身後男人們那樣的虯結肌肉。他的鼻翼忽然急促的動了動,像是在捕捉什麼空氣中的氣味,下一秒,他的面色便嚴肅起來,手一擺,示意身後眾人停下。
“阿拓,怎麼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光頭漢子壓低了聲音問。
他們是一支商隊,要去近海的“人魚之聲”聚居地換取物資,帶回他們在內6的聚居地“荊棘叢林”。這條路已經被他們的父輩、祖輩以及他們自己來來回回了數次,應該沒有多大的危險才是。
莫非有哪個變異獸群遷徙到了附近?
阿拓皺起了眉:“有人的血腥味,還很新鮮……還有喪屍的味道……數量很多。”
阿拓是風系異能者,儘管只有二階的實力,但在探查周圍環境氣味的時候,還是相當準確的。
“喪屍?!”光頭漢子吃了一驚,“這不可能!”
喪屍如今的領地劃分,就像人類倖存者組建的聚居地一樣,明確且涇渭分明。地盤劃分定了,喪屍群就不會隨便遊盪,離開自己的歸屬地。
他們走的這條路,恰好在兩個喪屍領地的分界線上,遇上一隻兩隻喪屍還好說,沒道理會遇上很多。
“就在前面不遠。”阿拓明顯是隊伍中的指揮者,身為指揮者,總是有相匹配的智慧,他想了想,“聽不見動靜,應該都死了。血腥味還很新鮮,說不定是異能者跟喪屍群同歸於盡了。”
“去看看。”他咬咬牙,沒有命令撤退,反而抬腳往那處走去。要是真如他所料,那麼他們至少可以撿漏十幾顆喪屍晶核!
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從末世開始到現在,喪屍花了九十九年的時間進化,其數量在人類和變異動物的捕殺下,在喪屍與喪屍間的同類相食下,已經大大縮水了近乎一半。
然而喪屍同時也在狩獵人類與變異動物,吃掉同伴腦子裏的晶核……這讓活下來的喪屍,都在不斷的進化着。
因此現在隨便拎一隻喪屍出來,其等級也比阿拓這個二階異能者高。
十幾顆喪屍晶核,要憑阿拓這隊人去打喪屍獲得,根本沒有半點希望。
現在有了不勞而獲的機會,阿拓不想因為一時膽怯放過了。父輩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么?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隊伍小心翼翼的朝前行去,逐漸靠近了一個右側石壁凹陷下去而形成的洞穴。
洞穴入口很小,阿拓仔細的探知了洞穴內的戰鬥已經結束,這才彎下腰鑽了進去:“阿燈,你跟我進來。其他人在外面守着。”他指的是那個光頭大漢。
阿燈跟在他身後鑽進了洞穴。
這個洞穴里透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血腥味中還摻雜着**腥臭的氣味,讓剛進來的阿燈連連打了幾個噴嚏。
當他擦擦鼻尖再抬起頭來時,就看見阿拓站在他前面發愣。
“咋了?”阿燈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裏死了好多高階異能者!”阿拓的聲音顫抖着,“你看他們漆黑的發色!他們說不定都是第一代第二代異能者!甚至是先行者!”
末世初始那一年出生的孩子,被稱之為第一代異能者。而末世后三十年出生的孩子,被稱之為第二代異能者。以此類推,阿拓他們是末世后七十幾年出生的,到如今二十來歲,算是第四代異能者。
越是后出生的孩子,身體上的變異特徵越明顯。像第一代第二代異能者,毛髮、瞳孔和膚色的色彩,都比他們這些三代四代的深。
而先行者,則是在末世伊始,在那場大地震中就覺醒了的異能者們。他們經歷過科技文明時代,在末世中倖存了下來。為了躲避陽光,從地表逃亡到地下,建立了聚居地,開啟了人類漫長的地底穴居生涯。
這個洞穴里,除去躺了一地的被削去了腦袋的喪屍屍體,剩下的都是發色極深的人類。
阿拓激動的深吸一口氣,試圖穩下情緒來:“阿燈,咱們這次發了。”
“啊?”阿燈的腦子很久沒有用過了,現在有點轉不過來彎。
“能跟一代二代異能者同歸於盡的喪屍,絕對是厲害貨色!”阿拓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越說越肯定,“我們說不定可以多出十幾顆四階五階的晶核來!”
阿燈瞪大了眼睛:“那還不快點挖!”
兩人對視一眼,動作迅速麻利的砸開散落了一地的喪屍腦袋,把一顆顆沾着黏膩白物的晶核挖到手中。
晶核從最低階到最高階,對應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其中最高階的紫色晶核也只是猜測,至今還沒人能夠挖一顆出來看看。不過阿拓和阿燈手顫抖心也顫抖的挖了一圈,不淡定的發現他們手中的晶核不是綠色就是青色,跟阿拓說的一模一樣,收回了七顆五階的晶核,十一顆四階的晶核。
真……真發了!
阿拓將晶核放進背後的竹簍里,覺得兩條腿走起路來都是飄的,結果腳下被什麼東西一掛,還真的踉蹌了一下,差點摔了個跟頭。
“這是什麼?”他低頭朝絆腳的地方看去,看見了一柄入鞘的長劍。
順着劍身往上看去,首先看到的,是握在劍鞘上半截的手,很好看的一隻手。阿拓所知的形容詞很少,只覺得那手瞧着好看,骨骼勻稱,薄薄的肌肉完美的裹上了一層,而皮膚像是泛着瑩潤的冷光,養得極好,一點都不像是在末世打拚掙扎的人。
順着這手往上看,他才發現握着劍的男人穿着一件布料製成的風衣。
布料啊!
阿拓又不淡定了。
這年頭,純手工的布料衣服,從種植到處理再到編織布匹再到縫製成衣,其中過程複雜且長,因此一件好看的布料衣服在交易集市上簡直可以賣到天價。
一般人都買不起的。
這男人好有錢!
阿拓眨眨眼,忽然間福至心靈:他怎麼就忘記了搜羅一下這些死去的異能者的攜帶物呢?這些厲害的人物,身上穿的戴的,絕對比晶核還值錢!
要扒!絕對要扒!
阿拓叫住阿燈,讓他再叫幾個弟兄進來,仔仔細細,具無細漏的搜羅一遍。
而他就準備先把眼前這個劍客扒光。
在劍客身邊蹲下,目光落到劍客的臉上,這人五官也很好看,就是線條太過凌厲,像是被刀削出來的,尤其是緊閉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線條鋒銳的似乎可以將人割傷。
這人即使已經死了,也冷冽得叫人心寒。
阿拓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在看到男人凌亂的短髮時,又怔了怔,這人的頭髮真黑,跟熄了火把的洞穴一樣漆黑,會不會是先行者?聽說只有先行者才有最純正的黑髮黑眼。
搖了搖頭,不去想那些多餘的事。
身後的弟兄們進來了好幾個,吆喝着忙活起來,天降橫財,都激動的很。
洞穴內一下子嘈雜熱鬧起來,阿拓笑了笑,先伸手握住劍身,想把劍先取下來,放進自己的竹簍里。
然而扯一下……扯兩下……
使勁的拽——
劍身像是長在了劍客的手上,紋絲不動。
“我還不信我比不過一個死人了!”阿拓咬牙使勁扯,愣是跟地上的劍客耗上了。
“阿拓,你在幹嘛?”阿燈急促的喚他,語氣中透着對強者的憧憬膜拜,“快來看!這裏的喪屍和人,都是被同一個人殺死的!那人是誰?好厲害!”
阿拓鬆開了劍身,朝阿燈扶起的那具人類屍體上看去,幾乎被劈成兩半,傷口平滑。
他愣愣的低下頭,看着腳下的劍客,咽了咽唾沫,是這個人?!這個人擺平了這麼多的高階喪屍和高階異能者?他為什麼喪屍和人都要殺?
“是他乾的?”阿燈大步跨過來,蹲下身,看稀奇似的研究着劍客的長相,“真可惜,他還是死了……咦?等等!”他尾音陡然拔高,驚愕的一個屁股蹲兒坐在地上——
“他還沒死!”
什麼?!
阿拓目光慌亂的落到劍客身上,這才發現劍客的胸口以弱不可見的弧度微微起伏着——剛剛他被天降橫財砸得有點暈,這個細節也被他直接忽略過去了。
“怎麼辦?”阿燈看向阿拓,救不救?
阿拓想了想,十幾顆高階晶核,值錢的布衣,在他眼前一一晃過。
如果救了這個劍客,他會不會把東西都要回去?
誰也不能保證這個劍客的品行如何——這裏倒了一地的異能者就可以說明,劍客不是對同類就會心軟留情的人。
如果不救他,要是劍客大難不死,自己醒了過來,再追查到是他們拿走了他的戰利品,那後果又會怎樣?
阿拓的目光漸漸狠辣起來,果斷的說:“我們送他一程吧。麻利點,讓他少受點罪。”
“阿……阿拓。”阿燈“咕咚”的咽了一聲口水。
阿拓好笑:“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小了。行了,你去搜羅其他的,他交給我。”他手中凝聚起了一道風刃,準備割了劍客的脖子。
“不,不是這個……”阿燈口齒不清,憋急了,才一巴掌拍到阿拓身上,阿拓手一抖,放出的風刃就歪了,在劍客耳邊的地面上切開了一道小口子。
阿燈手一抬:“看那邊!”
“又怎麼……”阿拓皺眉朝那方看去,剩下的話就都被噎在了喉嚨里——
在滿地死屍中,有一個皮膚慘白嘴唇發青的少年坐了起來。他血紅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這邊,眼中茫然。他或許並沒有在看阿拓和阿燈,但莫約是末世中培養出來的對危險的直覺,阿拓和阿燈驀地好似被蛇盯住的青蛙,再也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血紅的眼睛——是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