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挖坑
半個月前,小捕快徐真曾得罪過這位頂頭上司。
當時,捕頭程梟得到消息,延平縣做耕牛生意的商戶賈乙,今年一口氣買下五頭耕牛,準備在農忙時節倒手出去,大賺一筆。
程梟由此歹心大起,竟然讓徐真攜帶毒藥深夜潛入牛棚,去毒死其中一頭耕牛!
只要牛一死,程梟便可借牛瘟之名沒收賈乙剩下的四頭耕牛,然後再偷偷倒賣出去,對外則宣稱已將病牛宰殺,由此大發一筆橫財。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天性善良的徐真不忍下手,竟提前將毒藥換掉,導致第二天程梟帶人抓牛時鬧了一個大烏龍,場面好生尷尬。
可想而知,程梟能不記恨徐真?
半個月來,他處處編排徐真,可是讓徐真吃了不少苦頭。
甚至,讓現在這個穿越貨徐真懷疑,他的穿越是否也因為此事?
正所謂不死不穿,是不是程捕頭害死了原來的徐真,這才導致自己的穿越?
“徐真!”此刻,程梟陰惻惻的命令,讓徐真將思緒轉回現實,“你也知道這案子有多重要,裘霸天要是傳喚不來,縣令大老爺怪罪下來,你這捕快也就別當了罷!”
“是呀,”旁邊一名年紀較大的捕快說起風涼話,“咱們的徐快手為人正直,傳喚裘霸天這種事,他去最合適了!”
這名捕快叫陳鐵風,是衙門捕房的老油條,也是程梟的死黨。
如果上次不是陳鐵風在外地辦差,給耕牛放毒的事,也不會交給徐真來做。
如今在程梟的慫恿鼓動下,不僅陳鐵風,幾乎所有捕快都開始排擠徐真,讓徐真的處境舉步維艱。
“我……”徐真問道,“我一個人去?”
“對!”程梟點頭。
“這不合規矩吧?”徐真提出異議。
“哼,”程梟冷笑,“在這裏,我就是規矩!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這……
徐真暗自窩火,卻發作不得。
程梟擺明了在給自己挖坑,依裘霸天的勢力,自然不會接受縣衙傳喚,不但自己這件差事辦不成,而且會得罪裘霸天。
一旦自己沒能將裘霸天傳喚到堂,那麼程梟就有理由到縣令那裏告狀,慫恿縣令開除自己。
那……
“怎麼樣?”程梟繼續敲打,“你要是不敢去的話,直說,不丟人!但醜話說在前頭,我可是要如實稟告大老爺的。”
程梟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抗命不從,他同樣會去告狀。
靠……
徐真這才想起,宋知禮剛才給程梟遞眼色時曾經瞥了自己一眼。
看來,自己的處境不僅僅是舉步維艱,連縣令也不待見,怪不得程梟敢如此明目張胆地編排自己。
唉!
徐真能當上這個小捕快,還多虧了他在郡衙大牢做牢頭的舅舅。是舅舅多方打點,費盡苦心才謀到的一份差事,很是不易。
和其他封建社會一樣,捕快雖是賤業,但依靠各種敲詐勒索,橫徵暴斂,收入還是比較可觀的,很多人求之不得。
徐真倒不是有多麼貪戀這個職業,但人活一口氣,他不想輸得如此窩囊。
“好!”於是,徐真咬着牙答應道,“我去!”
“哦?”程梟略感意外,隨即得意大笑,“哈哈哈,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小徐啊,”陳鐵風則假惺惺地說道,“要是那裘霸天敢不接受傳喚,你乾脆就把他拘了吧!哈哈哈……”
說完,二人哈哈大笑,都在期待着徐真這個小捕快如何出醜,如何被他們掃地出門……
……
裘霸天是開客棧酒樓的,延平縣最大的酒樓醉仙居便是他的產業之一,他平日裏也居住在此。
下午酉時,徐真早早來到醉仙居門口,卻並沒有進去,而是在對面的茶攤坐下,要了一碗熱茶和幾塊小點心。
他在用心思考,該怎樣才能讓裘鎮農接受傳喚,跟自己回衙門?
噠噠噠……
這時,一輛拉煤的驢車停在眼前。
兩名拉煤的車夫剛剛送完煤,口渴難耐,便停在這裏喝碗熱茶。
二人看到徐真身穿捕快服,眼中頓時透出幾分畏懼,趕緊選了距離徐真最遠的一張桌子坐下。
徐真啜了口熱茶,眼睛有意無意地掃視了一番。
但見兩名車夫渾身煤渣,滿臉污漬,衣服上大補丁套着小補丁,可見其生活窘困。
再看拉煤的那頭小毛驢,無精打采地耷拉着腦袋,似乎超負荷的工作已經快要將它壓垮。
只不過,後面驢糞球撲啦啦地落下,讓空氣驟然變得渾濁。
嗬……
徐真看着樸實無華的驢糞球,發出一陣無奈的苦笑。
好現實的世界,好“硬核”的穿越……
幾天來,徐真想盡辦法審視自己,結果卻令他失望透頂。
沒有系統,沒有圖書館,沒有老爺爺,也沒有衝天氣運,甚至,連個高貴點的身份都沒有。
沒錢沒勢沒人脈,無朋無友無父母。
這個世界裏的自己,只有三件還算有價值的東西:
一個是他父母留給他的祖宅;一個是他父母留給他的童養媳;還有一個就是他那個在郡衙做牢頭的親娘舅!
或許,自己這個捕快職業也可以算一件,但現在看起來,似乎很難保住了吧?
想到此,徐真的思緒又轉回到案子上來。
善於察言觀色的他,想起在退堂之前,縣令宋知禮的表情:瞳孔微微收緊,鼻尖上挑,嘴唇緊繃,這是一種典型的心懷鬼胎表現。
看來……這位宋縣令精明得很吶!
他之所以將原告收監,顯然是要把事態控制在縣衙之內,只要老漢出不去,便不會在外界引起軒然大波。
這樣一來,等徐真前去傳喚,裘霸天便知道老漢在縣衙告狀。
裘霸天當然不會接受傳喚,而是會疏通關係,最後找到宋縣令這裏。
到時候,他再賣個人情給裘霸天,不但少不了好處,而且還能把責任推開。
好一個如意算盤……
怪不得,宋縣令會暗示程梟派自己這樣一個小捕快過來。自己只是起一個傳話的作用,傳喚不到,宋縣令便可以把自己當做替罪羊。
到時候,再有程梟那幫人落井下石,自己這份差事恐怕是很難保住了吧?
好啊……
這幫老狐狸……
剛想到此,但見醉仙居的大門忽然敞開,從裏面走出一群人來。
當先的是幾名身材魁梧的家丁,後面則出現一個穿着紅色長袍,體態臃腫的中年男子。
此人嘴裏叼着葡萄,在如此清冷的天氣下,他胸口的衣襟竟然是敞開的,露着鋼絲狀的護心毛。
通過眾人簇擁,和此人囂張乖戾的姿態,徐真便已然判斷出,此人應該就是延平縣四大惡人之一的——裘霸天!
根據徐真之前的打聽,裘霸天基本每日酉時外出,去到附近的幾家花樓或教坊司玩耍。
此刻,眾家丁正簇擁着裘霸天在門口張望,似乎在等着後院的馬車開過來。
好!
徐真重重呼了口氣,大踏步迎了上去。
尚未去到近前,徐真便高聲喊道:
“裘老闆,這是要去哪兒啊?”
聽到有人呼喚,眾人急忙轉頭看向徐真,雖然看到徐真穿的是捕快服,但家丁們還是警覺地護在了主人身前。
“哦?”嘴裏叼着葡萄的裘霸天扒開家丁,好奇問道,“你是誰?”
“裘老闆,不認識我了?”徐真趕緊抱拳,中氣十足地自我介紹,“我是衙門的捕快陳鐵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