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交趾魔蹤

第十五章 交趾魔蹤

靈界,藏書閣

冷光若倒囊入水,落在青石案上,照在交疊書卷上,更襯字字鮮亮,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生生定在半空,宛若被按下了暫停鍵。

“離塵石么?”

沉默片刻,皇甫霜刃收回拿書左手,幽深眸光微抬,望向莫前塵。

皇甫霜刃坐的很隨意,扶額撐首而坐,稍稍傾斜着身子,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疏懶的像是在小憩,僅是低沉聲線淺露若有所思。

“不錯,此石具有強大的磁性,正可引導靈力。”

平和男聲徐徐道來,交代奇材特性。

雖說如今移靈大法並非少女復生的唯一解方,亦無需急於着手找尋靈器,但如今中原仿若烈火烹油,形勢無疑岌岌可危。

再由西劍流數度來犯觀之,靈界絕難獨善其身。當今情勢之下,多一分回生希望,哪怕是一換一,也是值得的。

‘至少,要將他留下。’

清亮雙瞳深處隱現無悔色彩,莫前塵心有權衡,已然做下決斷。

並非對自家大師兄無有信心,但從檯面實力對比來看,無疑以西劍流一家稱強,加之梁皇無忌自封魔性,抑住四成元功。

到時一旦開戰,恐怕強如道者其人,亦未能確保自身性命無虞。

雖是平素說話得理不饒人,卻一心為了靈界着想,莫前塵心知肚明——在靈界要頂靈尊這天下第一術的位置,唯有得到靈尊真傳的大師兄

換而言之,靈尊亡逝后,想要讓靈界傳承下去,梁皇無忌是唯一的人選。

於公於私,莫前塵都已做好犧牲覺悟。

腦思微轉,勘破眼前人用心,皇甫霜刃微不可察地一嘆,面對令人動容的同門情誼,縱使個性疏淡如術者,現下能做的,也唯有成全。

“有帶回么?”

聞言,絳紫法袍微動,莫前塵自腰間摸出一顆晶瑩玉石,素指輕拈,遞了過去,道:

“這是離塵石的碎石結晶,雖不足當作靈器,但卻能感應其他離塵石的所在,可惜範圍,只在一里之內。”

皇甫霜刃接過瓊白碎玉,信手掐訣,法華清光與玉璧表面晶瑩的光彩互相交融,渾圓一體。

朦朧的光輝中,透出無限神秘,令人心神皆醉。

男子雙目微闔,靈覺為引感應材質特殊之處。畢竟,這可是自己“第一次”接觸這種材質。

雙目緩睜,平復氣息,皇甫霜刃這才談起自己的看法:“不似同心石由後天打磨蘊養而成,此物同靈力運行的契合渾如天成,當真令人意外。”

憶無心兒時未能控靈自如,反因無意間流露的控石之術惹出不少麻煩,有賴劇中所得,荻花題葉遂以打磨同心石,作為鍛煉少女控靈能力的選項。

因此,花雪二人身邊倒也留下不少同心石的前身。

先前在梁皇面前所展現的,正是其中品相較佳的一塊,聊作證明身份之用,更交代孤身前來中原的原因——

無心遭擒,同心石有所異動。

合情合理的緣由,加之對方的及時馳援,兩相疊加之下,足以令道者替皇甫霜刃背書,證明男子立場了。

可以說,直至靈界一役過後,皇甫霜刃才真正算在中原“落了戶”,有了合情合理且清白的來歷,無論做什麼,總是會方便一點。

“不過這股氣機,嗯~”言至後來,皇甫霜刃已是語帶沉吟,“吾曾在苗疆感應到類似氣息,或許這會是一個方向。”

“苗疆方面么,多謝靈友了。”

範圍得以縮小,莫前塵心下一定,反倒不意外眼前人情報來源以及沉默原由了。

畢竟男子出身苗疆,對該地風土自是熟悉,而沉默則是考量到中苗世仇,靈人貿然前往恐引起爭端。

宛若聽出莫前塵話中急切情緒,皇甫霜刃沉思片刻,出言建議:“或許靈友可以考慮讓月牙嵐往苗疆一行。”

雖說日前靈界外圍斷後一戰,月牙嵐用行動表明己身立場,但也正因此,靈界更不能坐視男子陷入“同故交兄弟完全斷情”的無奈局面。

暫時離開,避免與昔日同僚兵戈相向,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但如此一來,無疑意味着靈界防守力量大減。’體會到皇甫霜刃用意,並非全無考慮過這一方案,只因迫於形勢未能成行,莫前塵心下有所顧忌,‘不對!’

男子猛地抬首,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誠摯道:“有勞靈友了。”

莫前塵能看出的缺憾,自是瞞不過皇甫霜刃法眼,然而術者依舊提出這一建議,那麼答案便只有一個——

術者願意出手彌補莫前塵、月牙嵐離去后空虛的靈界守衛。

放下心頭大石,緊鎖眉宇轉松,然而莫前塵依舊佇立一旁,絲毫不見轉身離開,去找月牙嵐的打算,嘴唇微張,話到嘴邊復又止住。

做為此地主人,抽身而去,空留盲者獨處藏書所在,無疑是失禮至極的。

雖說為隱瞞來歷,皇甫霜刃以幻術扭曲光線,進而掩飾眼神變幻,但這顯然瞞不過對術者有相當了解的靈界之人。

看穿靈者體貼心思,冰冷鐵面下嘴唇微勾,皇甫霜刃左臂五指虛抬,一本《靈界紀要》已然入手。

提勁一捻,翻開一頁,右手食指精準無誤落在卷首字句側旁,抵着墨跡邊沿摩挲而下,眼中似也帶着一絲莫名的笑意。

莫前塵不由得聳然動容。

纖長食指劃過紙面,其上語句仿若有靈一般,自發流露瑩瑩青光,妙不可言。

“身為盲者,總是有自己的分辨方式的。”

何況,墨跡與紙張畢竟本質有別,而對掌握木屬靈機的男子而言,一點屬性之差便已足夠。

靈覺感應下本該一覽無遺的景緻突兀遭裁,順着紋理細細拆解,讓對應文字浮現腦海,對於盲者不難。

“所以,靈友大可放心。”放心將尋找天地靈物之任務相託付,放心前往尋找作為靈器替代之用的離塵石。

“有勞靈友了,請!”一事不煩二主,莫前塵恭謹一禮過後,轉覓月牙嵐而去。

“請!”左手一翻,示意靈友自便,皇甫霜刃復又低首遨遊書海當中,目光幽微別見心思百轉。

‘莫前塵、月牙嵐離去,剩下嘆悲歡與梁皇無忌留守靈界,相較原劇而言並無太多分別,倒是石寒塵方面,不知進行得如何了?’

一切順利,倒不如說——

太順利了。

本意前往跟進天下風雲碑戰況,不想吃到驚天大瓜。

而後史家光影雙子血洗天允山——更準確的說,鎖血狀態的藏鏡人鑿穿苗軍戰陣,徒留身後屍橫遍野。

隨後,天下第一拳藉著采血蠱之便,輕鬆收集到了大量精純血元。此刻,俠者已然趕至交趾境內,凜然踏足泣血邪魔洞之內。

森森陰綠的鬼火幽光,沒有溫度,映人眉宇,更見冰冷蕭殺,四下苔蘚嫣紅如血,唯見邪繭聳立,遙遙掛在山壁之上,更添詭譎氛圍。

雖說不是首次履足此間,但石寒塵仍是不免感受到一陣心驚肉跳。

深吸一口氣,壓下躁動心緒,勉力剋制出手慾望,石寒塵止住步伐,駐足邪繭三丈之遙。

翻手五指平攤,朱紅的棒狀蠱蟲靜卧掌心,真元稍運激化蠱蟲機體復蘇,一股沁人血香自發彌散,挑起網中人覬覦心思。

邪繭通體陰光陡盛,格外引人注目,旋即復轉沉寂,令人一時愕然。

抓准常人失神之機,網中人灰白蛛絲迅疾探出,圈住誘人蠱蟲,略一發力,便欲將之吞吃入腹。

見狀,石寒塵嘴角微翹,身形定立不搖,手指輕勾,一點雷芒迸射,沿着無定飛絲反襲而上,目標直指邪繭而去。

尚未蛻變完全的網中人,生物本能凌駕理智之上,不及更是無法反應,硬承此擊,不由悶哼出聲:“嗯——”

正當邪繭殛欲撤絲之際,又覺清涼之氣遊走全身,感到分外舒暢,察其來源,恰是那根蛛絲軟索,蠱內血元點滴化出,充盈空虛邪繭。

隨後,靈識尚未完全復蘇的網中人彷彿自然而然地理解了俠者用心,不再妄圖吃干抹凈,而是服從安排,專心啜飲石寒塵所供血元。

兩手政策切換有道,石寒塵成功暫時馴化壁上邪繭。一方投喂,一方煉化,此刻看來倒也配合無間。

直到——

森冷刀芒亂局。

凶銳邪光倍見魔者狠辣心思,惡勢刀氣攜帶無邊旋流,奔騰直取石寒塵而去,來勢洶洶。

俠者眉頭一擰,足一點地,身若蒼鷹盤旋讓過當先銳芒,轉面來人,右手虛引,似迎還送,帶偏灰白蛛絲,直迎刀風而上。

嗤的一聲輕響過後,無定飛絲無力垂下,切口齊整。

巧借敵招切斷網中人嗜血渠道,免於落入腹背受敵之困境。

畢竟,倘若交趾邪郎破繭而出,恐怕第一個要報復的就是天下第一拳其人。

‘不好!’

察覺來人狡詐算計,明暗雙刀連環,縱使石寒塵應變靈敏,亦難能悉數規避,右臂仿受雄勁振蕩,朱紅蠱蟲不由脫手而出,當空滴溜溜轉了數圈,隨後落入地面。

俠者眸光一凜,卻是不顧離手蠱蟲,搶先讓出安全距離站定,這才抽出閑暇打量來人。

沉沉步履聲,踏在鬆軟蒼苔之上,留下齊整足印,只見那人每一步踏出俱是一尺七寸,倍見其人高深修為。

伴隨來人最後一步踏出,慘綠鬼火照在他的眉宇,幽深而平靜,石寒塵這才看清對方形象。

一襲紅甲暗袍,琥珀鑲鑽點綴征衣肅殺,鬼角頭冠擎雲頂天,平添猙獰氣質,冷峻面容上嵌狹長眉眼,隱露森寒殺機,若有似無。

幽光照着他的臉,他臉上的輪廓英俊而突出,但卻像是遠山上的冰雪塑成的。

然而這並非俠者所關心的,從始至終石寒塵所關心的,只有對方手中那口刀,一口足以摧魂奪命的刀。

刀身殷紅如血,厚背薄身,弧鉤陰冷駭人,鋒口寒光閃爍不定,就是這樣一口冷刀,此刻正落在來人掌握。

一個臉色蒼白的人,手裏緊緊地握着一柄詭譎的刀,一雙燦亮的眼睛,直直越過俠者身形,正在瞪視岩壁邪繭。

邪繭通身妖綠光華明滅不定,彷彿在為血食投餵過程遭斷而感到不滿。

目露慍色,恰若怒其不爭。

來人這才開口,聲音若林中寒禽,乍陰驚起,有一種忽如其來的冷峭,魔司令掌中魄影斜指,緊鎖眼前之人:“忘記自己的根源,司令不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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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之荻花題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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