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碧柔
蕭家好歹也是名門望族,雖皇上這些日子以來冷落他們家,可這世家貴族的體面仍舊半點不落下。門前雖少了車水馬龍,但幾個二十齣頭的門房一個比一個精神,隨便拉出一個往前站站,都不負美男子的稱呼。過往的鄰居大嬸大娘,姑娘小媳婦們見了這些俊俏的小夥子,無不臉紅心跳,眼睛裏看到的蕭家仍舊是那個高高在上,叫她們一輩子遙不可及的對象。
對鄭離和徐雲的到來,蕭家態度差別巨大,蕭大將軍不但親自出門來迎徐雲,更一副哥倆好親兄弟的架勢,拉着徐雲進了正堂;對鄭離嘛只是打發了一個不大受寵,又十分木訥的老姨娘作陪。這位老姨娘耳朵還不大好,鄭離說上十句,她能打岔出十萬八千里。
到最後,鄭離索性不開口了,那位老姨娘更絕,歪在椅背兒上打起了盹兒,睡的好不香甜。
皇後事后聞聽此事,只是淡淡一笑,並未評價一言。
沒隔兩日,丹霞宮下了懿旨,請蕭家三小姐進宮說話兒。六宮皆注目於此,大家都只當蕭家算是完了,沒想到皇后仍舊賊心不死,還妄圖與蕭家聯手!
一些見風使舵的妃嬪立即去探武貴妃口風。
武貴妃過去囂張跋扈,關這麼久,脾氣有所收斂,不過對這些明顯不如自己的低階妃嬪,她還是沒有太多的溫善言語。
九月二十日恰逢迎秋神,宮中閨學放了女孩兒們一日的假在家,幾位公主早早的守候在丹霞宮偏殿,盼着皇后能召見一面。而這廂,蕭家三小姐蕭碧柔乘了一頂藍絲絨小轎,從望仙門進,來至二道宮門的時候,徐雲早親自率領了一干宮女太監在此等候。
“三姑娘可算是到了,娘娘從早起不知念叨了幾回,打發奴才們來,叫一定好生迎姑娘前往丹霞宮。”徐雲沖後面一擺手,立即有兩個太監抬着兜轎上前。
“這是娘娘賞姑娘的,三姑娘快請上轎吧!”
蕭碧柔瞧了瞧着轎子,紅木打制,上面雕繪滿了雲紋蓮印,十分精美。這樣的轎子在宮裏,也只有皇上喜歡的幾個年輕小主才坐得,等閑來拜見皇后的外命婦們少有人能得到這樣的款待。
蕭碧柔跟隨嬤嬤學了多年的規矩,雖不曾進宮見過這裏面的世界,但皇宮早就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所以蕭碧柔一見這轎,心裏對即將要見面的皇后便多了幾分把握。
果然,安胎在榻上的皇后一見水靈靈的蕭碧柔,打從心底歡喜。不但拉着蕭碧柔打量個不停,口中還笑道:“這孩子,比畫兒上的仙子還漂亮。”皇后扭頭看向鄭離,再瞧瞧蕭碧柔,“本宮說怎麼怪眼熟的?瞧這倆孩子,是不是有些相似?”
徐雲開始還以為是皇后的客套話,誰想這麼一瞧,竟然真有三四分的相似。尤其是一雙眼睛,都呼扇呼扇的,只不過蕭碧柔趨近於柔媚,鄭離偏似英武。
鄭離忙笑道:“奴婢哪裏敢和三姑娘相比。”
蕭碧柔用餘光掃這鄭離,心裏暗道:原來就是這個丫頭壞了蕭家的好事。不怪父親那樣生氣,原本好端端的計劃,被攪的全盤皆輸。幸而皇上沒有真的責怪父親,皇后也在事後修補的蕭家與丹霞宮之間的關係。
如果說蕭婉彤只是蕭家拿出來攪亂選秀的一顆棋子,那蕭碧柔才是蕭家全部的賭注。
她爽利的笑道:“這位就是鄭姐姐吧?在姐姐面前,我只有自慚形穢的道理,絕不敢攀比。況且母親與我說過,皇後娘娘最擅長調理人,跟在娘娘身邊二三年,就是個鄉下丫頭也能脫胎換骨,叫人看不出端倪來。可惜我沒鄭姐姐這個福氣,能侍奉在皇後娘娘身邊。”
“哎喲喲,徐雲,你聽聽這小嘴多甜!”皇后靠在迎枕上大笑:“你爹是個木頭疙瘩,在皇上面前除了行兵打仗就不會說什麼討巧的話。倒沒想到你這個女兒養的好生伶俐,說話也中聽。”
鄭離見皇后笑的開懷,不禁對這個蕭碧柔暗暗讚佩。能打動皇后之心,叫皇后滿臉笑意相待的女人還真不多。
她現在有八成肯定,皇后相中了蕭碧柔做太子妃,而且若沒意外,這件事一定會很快被落實下來。就是不知道皇帝肯不肯。
看着笑靨如花,八面玲瓏的蕭碧柔,鄭離升起一種莫名的危機。
皇后留了蕭碧柔在丹霞宮中用午膳,聽說偏殿裏幾位公主等了整整一上午,格外開恩的叫了大伙兒來與蕭碧柔見面。蕭碧柔嘴甜,每個公主的習性喜好都把捏的清清楚楚,開口閉口都恰到好處,叫皇后十分欣喜。
二公主心頭微沉,臉上撤出笑意:“母后開恩,准皇親國戚並世家中有才情的女兒們進宮來念書,我聽三姑娘談吐不俗,怎麼蕭家卻沒送你進來?”
蕭碧柔看了皇后一眼,見對方垂着眼瞼吃茶,這才笑道:“這都怪我沒那個福氣。蕭家早接到了懿旨,只可惜我恰生了一場病,大夫們都說是不中用了,我母親痛哭了一場,誰想皇後娘娘差人送去兩劑葯,我吃過沒幾天,這病竟全好了,唯獨有些遺憾的是,落下了這次進宮念書的機會。”
皇后拉着蕭碧柔的手:“這有什麼!以後只管常常來給本宮請安,本宮沒有親生女兒,見了你不知道多喜歡。”
話一出,幾位作陪的公主紛紛陷入尷尬境地。
她們明白,皇后這是拿話臊她們呢!武貴妃重出江湖,她們都跟着自己的生母去逢迎討好,冷落皇后是在所難免的事兒。
四公主去瞧二公主,二公主心裏恨的要死,卻還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對妹妹的目光視而不見。
蕭碧柔將眾人表情盡收眼底,衝著皇后俏皮的一眨眼睛:“娘娘沒哄我?”
皇后哈哈大笑,欣然應允。
用過午膳,皇后照例要叫陳太醫號脈,用過安胎藥還要午睡。大伙兒不敢耽擱,蕭碧柔也起身告辭。皇后不放心,吩咐徐雲親自去送,幾個公主沒人搭理,訕訕的出了丹霞宮。
到了傍晚,太子涎着臉出現在丹霞宮。
“母后今兒可還好?”見皇后不肯理睬他,太子往前小心翼翼蹭了蹭:“母后還生兒子的氣?罷罷罷,母后若真心不喜靜園,就打發了她出宮便是。沒的在母后眼前晃悠討人嫌。”
皇后睨著兒子冷笑:“你可捨得?”
太子當然不舍,剛剛那話都是刺探,見皇后這般問,太子反而遲疑了起來:“呃”
皇后恨鐵不成鋼的拍了太子的後腦勺:“這不爭氣的東西,一個女人,比你父皇母后還重要?柳家的丫頭你看不上,本宮不怪你。柳宛筠和雁妃一個樣兒,黑心腸。可怎麼岳家的姑娘你也不待見?就因為那個靜園是她的丫頭,你心裏忌諱?”
太子氣哼哼道:“我就知道,一定是岳孺人在背後告狀。她在東宮就不老實,有事沒事就愛找靜園的麻煩,怎麼到了母后這兒還是不消停!靜園幸而是遇見了我,不然只是落在尋常人家裏,不知要受怎樣的苦呢!”
皇后氣的不願意搭理太子。太子後知後覺,也明白說錯了話,多半是得罪了母后。太子藏了心事,只好厚着臉皮又陪笑道:“母后,今兒徐雲親自送出望仙門的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瞧着好不眼熟!”
皇后道:“你打聽這個幹嗎?”
太子訕笑:“兒子也是好奇,那位姑娘下轎的時候落下塊帕子,叫兒子拾了來,想着若有機會,還是歸還的好。”
皇后臉色一沉,太子生怕母親是誤以為那女孩兒勾引自己,忙解釋道:“不怪人家姑娘,是當時颳了一陣風,剛好吹落帕子。”
“你瞧中了人家姑娘?”
太子臉一紅,嘿嘿憨笑。
“你知道這是誰家的姑娘?她是蕭大將軍的女兒,死去蕭婉彤的侄女。”
太子眼前一亮:“這不正好?母后原想過要蕭婉彤做我的太子妃,現在蕭婉彤死了,蕭家再送來個女兒,倒也合情合理。”
皇后一巴掌拍在兒子腦門兒上:“呸,你想的美,你父皇肯不肯答應呢?”
太子不由自主的一哆嗦,“那,那”一抬頭,瞥見母后揶揄的笑容,太子這才知道自己受了騙。
“母后!”
“好了好了!”皇后笑道:“母后明白你的心意。不過說起來,蕭碧柔真是個好女孩兒,為人爽利,不似你那幾個妹妹見風使舵,翻臉無情。過兩日,本宮仍舊宣她進宮請安,你機靈些。”
太子忙不迭應着。母子二人正在這兒說的高興,徐雲匆匆進了內殿,快步來到皇後身邊,俯身在其耳邊低語數句。
太子就看着母后的臉色由晴轉陰,不禁擔心道:“母后,這是怎麼了?”
皇后勉強一笑:“無事,書房裏的小太監打破了花瓶,正哭呢。”
太子見母后的臉色確實不好,便以為這花瓶是父皇的賞賜,十分名貴,所以心疼。想要安撫幾句,皇后卻不耐煩的一揮手,“你先回去吧,找個時間叫柳氏和岳氏來本宮這兒。”
太子只得答應着出去。他走後沒多久,徐雲忙躬身道:“娘娘,奴才去瞧過了,百鳥朝鳳圖確被人更換過。守門的小太監說,這些日子以來,也就是鄭書女曾經進過書房走動。難道會是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