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防範劉表
曹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暗想:“做臣子的強諫、死諫的多了去了,像我這種半道截胡,以身作則的負面行為去側面諫言的兒臣,也算得上是一大特色了。”
三國群英薈萃,性情分明的同時,也有各自的致命缺陷,比如孫權腹黑量狹、諸葛亮謹慎、張飛不體恤士卒、關羽瞧不上士大夫……
就如曹操而言,稱得上是整個東漢末年乃至三國都無法繞開的人物,但也存在好色、自負、多疑等為人詬病的毛病。
但也正因如此,彼此構成了一個前後長達百年光景的歷史畫卷。
曹昂跟于禁低聲交談的同時,也看了眼對面的張綉跟賈詡,兩人臉上也各自掛着和善的笑容,一副其樂融融的狀態。
曹操坐在上首,將下方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微微點了點頭,暗想:“子脩近來倒是變了挺多,能跟眾人相處融洽,有大將之風,只不知是何方神聖指點了子脩,讓他突然間有了這樣的開竅。”
思來想去,他認為于禁跟賈詡都不可能是曹昂背後的高人,可轉念一想:“子脩有所長進也是好事,老夫這年歲也大了,肩上的擔子遲早要落在他的身上。那人若教導我兒從善增識,那便可讓他當子脩的老師,老夫故作不知。若是敢教他亂來,那老夫即便掘地三尺,也要將他揪出來,再生吞活剝了。”
曹操臉上掛着笑容,心中的念頭卻是千迴百轉,他既然下意識地認為曹昂背後有高人指點,對這假想敵便有了幾分戒心。
能把世子教成大材,固然是曹操心之所願,但要是有小人作祟,挑撥父子之情,甚至慫恿兒子造他的反,曹操絲毫不介意舉起屠刀,把慫恿者的腦袋像砍瓜切菜般剃下來。
“諸位將士,宛城已定,張驃騎也已改邪歸正,棄暗投明,許昌南面可安,但劉表尚在,須得留兵駐守,以防進犯。”
曹操目視眾人,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張繡的投降之快,曹軍幾乎不費一兵一卒,甚至還未抵達宛城,張綉率領西涼軍就到渝水來投降了。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曹氏諸將本身就沒把張綉放在眼裏,就算不降,那也是打一仗的事,最難的還得是背後的劉表。
倘若張綉不降,以宛城為據,劉表在荊州與其互為唇齒,曹軍的南征將會變得困難無比。
曹氏宗親里,輩分最長的夏侯惇站起身來,正色道:“回司空,不如再留兵駐守,劉表若敢犯禁,則命一上將,率勁旅擊之。現在宛城已經在我軍的掌控下,許昌便可無慮,劉表率軍北上隔着宛城,也不可能輕易直取許昌。”
這是最中規中矩的策略,畢竟就算宛城的張綉歸降曹氏,宛城也終究不能空着,依然需要留兵駐守,區別在於,此城已由劉表的橋頭堡,變成了阻隔他北上的重要關隘。
曹洪、于禁等人都相繼點頭,均是同意夏侯惇的看法。
畢竟荊州的劉表,帶甲十餘萬,實力極其強橫,要是他突發奇想的北上進攻許昌,那就是要命的節奏。
曹操眉頭緊鎖,一時間難以決斷,留駐兵力多寡就成了最大的問題,皺眉道:“諸位以為,當留誰駐守,又需要留多少兵力呢?”
夏侯惇沉思少許,曹洪、曹仁等人也低頭沉思,有的說一萬人,有的說兩萬人。
曹昂眉頭一皺,自然知道曹操的為難在何處。就以當前形勢來說,曹操的實力跟地盤在群雄中除了稍遜袁紹、袁術、劉表以外,
也是排得上號的諸侯。
然而曹操所擁有的地盤並不好,基本上就是四戰之地,地勢平坦,哪邊的軍閥有所企圖,都可以徑直過來掰扯較量一番。總得來說則有利有弊,這也給了前期擴張的曹操四面出擊的條件。
曹操最大的為難之處,就是要避免多線交戰,倘若有數敵來犯,顧得了東,則顧不得西,必將處處受制於人。
“挾天子以令諸侯”是曹操的政治總綱領,而早期的發展戰略目標,則是已經嗝屁了的鮑信七年前提出的“且可規大河之南,以待其變”。
鮑信所提出的“大河之南”,指的是黃河以南,在確切一些,結合當時的局勢,以及曹操集團的走向來說,應該是黃河以南、長江以北、秦嶺以東的兗州、豫州、青州、徐州、司隸、荊州北部和揚州北部這樣一個範圍。
曹操將軍事擴張的目標放在這個範圍,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是礙於袁紹的,畢竟河北是袁紹的核心根據地,所以鮑信的建議曹操不與袁紹硬碰硬,先在黃河以南進行擴展跟活動。
這跟諸葛亮的《隆中對》中避免與曹操、孫權直接衝突是一個道理。
曹昂眼看眾人都在猶豫不決,目光投向賈詡,見到賈詡欲言又止,想說又不敢言明,想來是自認新降之人沒有地位跟話語權,乾脆不吭不響保持沉默。
“你不開口,那就我來吧。”
他眼看曹操抬頭仰天細思,當即起身避席,拱手道:“父親,以我看來,現在最主要的敵人,是防範袁紹,而不是劉表。宛城駐軍兵力若是過高,則不免拆了東牆補西牆。”
“是么?你有何見地,不妨直言。”
曹操“嗯”的一聲,側頭望向他。
軍帳內的所有人都投以目光,對世子殿下的高論報以濃厚興趣。
曹昂沉聲道:“劉表是守門戶之犬耳,必無膽量敢北上進攻許昌,父親不攻荊州,劉表已樂得燒香敬神了。故此,宛城不必重兵把守,只需有小股兵力駐守防範,主力回師許昌,專心觀望袁紹在河北的動向最為重要。”
此言一出,曹操心中劇震,兀自克制着內心的激動,捋須道:“子脩,你如何敢篤定劉表不敢跨過長江北上呢?”
曹昂微微一笑,朗聲道:“孩兒是從劉表對待張驃騎的舉措中看出來的。”
說罷,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張綉。
張綉不禁一頭霧水,撓了撓頭道:“這……這個末將可就不能明白了,還請世子殿下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