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忠孝中學
“——砰！”
一聲巨響，走廊的巨大吊燈伴隨滋滋的電流聲乍然亮起，地板被這一聲巨響的來源砸開，掀起的碎片急速飛出劃過金殘瘦弱的手臂，傷口向外汩汩冒血，一點點落在深藍與白相間的古怪顏色地板磚上。
金殘埋頭望了望傷口，癱坐在冰涼的地上，驚魂未定，急急喘着粗氣。
吊燈忽明忽暗，電流接觸斷裂的聲音充斥了整個房間，在發出的藍紫色燈光之中，整片房間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窺見些許物品的輪廓。
【歡迎來到忠孝中學】
沒有情感的機械男聲響起，金屬質感的刺耳音浪滾動回蕩，掀起一層層令人耳鳴的迴音。
金殘伸手揩了揩額前的冷汗，耳朵嗡嗡作響，身上的jk制服此刻已然被汗水浸透，又濕又冷地貼在身上。
……這是……什麼情況？
金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雙眼逐漸適應了這裏的昏暗光線，貼貼撞撞地站起身環顧四周，藍光之下，這是一條很傳統的教室走廊。
光線太暗，無法看清每個教室的門牌，以她現在的視角看，這個走廊不見頭尾，無論是前後，視線所及盡頭都通向黑黢黢一片，只有頭頂這燈光所照之下的空間看得見一些東西。
金殘試探着向前邁了一小步，身下有些許阻力，於是埋頭。在她的腳旁有個一直依附在皮鞋上的黃色圓形氣球，她哆嗦着蹲下將氣球翻過來，一個突兀的笑臉猛然進入佔據了她的全部視線，金殘心裏漏跳了一拍。
是市面上很常見的笑臉氣球，但這微笑的彎曲弧度卻莫名詭異。
金殘撇撇嘴，將氣球撕下來扔在一旁沒有理會，繼續向前試探邁步，腳步伴隨着地面塵土摩擦與踢倒廢棄物的聲音。
隨着她的步伐跟進，頭頂的燈光也依次斷續亮起，顫顫巍巍地延續着照亮腳下的路，電流聲愈加大了。
經過幾步之距的探索，金殘初步推測，這是在一個廢棄的教學樓道里，現在她只想找一個窗戶看看有沒有逃生之機……
“咚——”
一陣巨大的電腦死機時的聲音乍然響起，電流聲猛地增大，音浪滾動掀起了金殘耳旁的碎發，刺得耳朵發疼。
一個碩大的紅色叉形出現在金殘面前，走廊剖面是一個矩形，這紅叉就規規矩矩的對角線擋在她面前，刺眼的紅色光亮明亮如晝，金殘下意識伸手擋眼。
【恭喜您成功入學忠孝中學，在這裏你務必遵守以下規則】
跟剛剛一樣的男聲，機械聲震耳欲聾，聲音轉變為字體一條條浮動在金殘面前。
【1、不要在白天寫語文作文】
【2、監考老師有兩隻眼睛，穿紅色衣服，拿紅筆，而不是電棍】
【3、小心學校黑暗的走廊，不要因為好奇心而進入】
【4、小心學校黑暗的教室，如果貿然進入後果同第三條一樣】
【5、學校只有5樓，再往上就是頂樓，到了頂樓若還有往上的樓梯，絕對不要爬上去】
【最後，請務必時刻保持清醒！】
“時刻保持清醒”幾個字變成了血紅色，連帶着加了好幾個感嘆號，才從空中慢慢褪去。
金殘揉了揉眼，那幾個紅色字體又在她閉眼之後黑暗的眼眶打底下浮現出來，陰魂不散。
繼續她的找窗戶之旅，金殘摩挲着牆沿，蔥指輕輕點點，努力在雜亂的地面找到落腳點並保持平衡。指尖輕輕一摳，就從牆上刮下一層透明的膩子，
很像男孩惡作劇在牆上抹上的鼻涕與口水的混雜物。
金殘顧不上噁心，驚喜地在牆角斷裂處摸到一處缺口，但缺口處同樣是暗黑一片。
金殘咬咬牙，冒着必死的決心，身體探入那一處裂口。
“垮拉——”
身後的走廊在一瞬間崩坍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藍紫色的牆。眼前原先的暗黑變為了一個光線充足，空無一人的教室。教室沒有開燈，光亮從窗外射入，其其形態與普通教室沒有兩樣，牛皮色的桌椅，擺的整整齊齊的教鞭、文具、紅筆……
紅筆？剛剛那個規則裏面好像提到過什麼，監考老師手拿紅筆，對，但是現在哪裏來的監考老師？這破地方一個人影都沒有。
沒有顧及，金殘迅速踏過乾淨的木板地面，精緻的小皮鞋發出清脆的踢踏聲。
每走一步，這光線就比原先更燦爛一份，當真正來到窗前，金殘不禁驚呼出來。
是夕陽！
是正常世界的夕陽！
橘黃的熾烈光線在地平線那邊起伏波動，將一片經典教學樓的形態完美地呈現在金殘眼前，但……這一片教學樓是懸空的！
教學樓呈現透明的形態，透過透明的牆壁可以窺見不同的教室，再往遠一些就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獨立單元，沒有聯繫，各不相同，或大或小。
每一個獨立單元都密不透風，從外表來看不過是形態各異的黑色方塊，泛着金屬光澤。
沒有任何聲響，沒有哀嚎也沒有慘叫，甚至在夕陽之下一切都可以稱得上是祥和。
但詭異，太詭異了。
空氣明明在涌動，卻沒有風聲，金殘不能夠通過聲音感知到與這個世界的絲毫聯繫，唯一能聽到的，就是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臟搏動的聲音與微微急促的呼吸。
一行白底紅字從右前側緩慢移動的空間內部升騰起來，金殘眯眯眼，微微看清楚前面幾個字——“怪核閾限”
“怪核”她知道，金殘有一段時間對夢核、池核、傷核這類的奇怪字眼非常感興趣。
當她瀏覽網上一些低保真攝影的圖像視頻時，這些內容古怪、模糊且帶有復古顏色的照片往往使她感到莫名的興奮。
至於閾限……
金殘依稀想起了物理老師課上講到過的一個詞——閾限空間。
閾限空間，liminalspace，特指人在有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的臨界值。
當年那個半禿頂的物理老頭兒在講台上皺起了眉，音調頓挫——“通俗來講，閾限空間就是你下一秒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肯定會有事情發生的臨界點。”
金殘現在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麼那節課要跟隔壁三班的校草用手機發消息曖昧，也痛恨自己啥都沒有準備好就被強制留在現在這個唯心主義者狂喜，唯物主義者痛苦的空間。
一個靈動的女聲響起，打斷了金殘的撓牆抓狂舉動。
“新人玩家，您好，我是您的私人貼身助理，從今天起將由我來為您服務。”
這玩意兒不比剛剛那個機械男聲好聽一百倍？金殘有些驚喜地抬頭，試圖尋找這個聲音的來源。
然而她很快發現，這聲音居然還是杜比音效，房間360度迴旋，根本找不到源頭……
一個手機大小的熒光屏升起，上面呈現出金殘的個人簡歷。
班級、姓名、經歷……包括互聯網瀏覽記錄，上面的資料幾乎囊括了金殘到目前為止的21年全部人生，甚至有他除本人之外再無人知曉的內容。
金殘心跳微微加速，繼續快速地瀏覽下去，看見幾個標粗加黑楷體。
——“審批流程完畢，允許進入怪核閾限空間，成為簽約新人玩家。”
女神再次響起：
“遊戲進程初始化，現正在為您開通遊戲第一分支場景——忠孝中學”
“10%”“35%”“78%”
……
“場景開通完畢，任務節點準備完成，生存難度：較安全較穩定，目前進度0%”
“叨擾，我可否問個問題？”
金殘聲線悅耳，正常說話是溫婉細膩的少女音調，但稍微壓一壓嗓子，甜美蘿莉音、成熟御姐音信手拈來。學習過一段時間播音主持的緣故，金殘能輕鬆駕馭各種音調，熟知如何把握語速快慢，字句節奏，能夠輕鬆獲得任何人的好感信任。
“你問。”
金殘微微抬頭。
少女眼眸溫柔澄澈，眼瞼下挑無辜可愛，微微上勾的眼角又帶着一種致命的蠱惑，純與欲之間一副收斂自如的人畜無害與情場女王的姿態有種莫名的強大吸引力。
此刻少女眼眸低垂，微微皺起的黛眉之下是熟練的嬌柔可憐：
“我可以不玩這個遊戲嗎？”
“……”
短暫的幾秒停頓之後，剛剛那份履歷下的“允許”換成了“強制”，“簽約”兩個字被標紅並彈跳到了金殘眼前。
好生陰陽怪氣……
系統聲音響起，依舊活潑靈動：
“但請玩家放心，在任務值達到100%后……”
會怎樣？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了？金殘忽然激起了勝負欲。
“就會進入第二分支場景。”
“……”
對方似乎很滿意金殘眼底的失望，音調有些微微上揚：
“系統助手將持續為您服務。”
“遊戲進入工作統籌完畢，倒計時開始……”
“十”
“九”
……
“三”
“二”
“一”
那個男聲詫然間響起，以比剛剛更加刺耳的音量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讓人五臟六腑似乎都要隨之顫抖：
【歡迎您進入怪核閾限空間，第一場遊戲馬上開始！】
夕陽逐漸被吞滅，取而代之是比起光亮耀眼一百倍的鎂光燈的光亮，周圍的一切機器開始超負荷運轉，電流交換的聲音驀的放大直逼耳膜。
金殘被吞沒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之中，原先教室的一切開始隱退，像金屬溶解於熱烈的鍊鋼岩漿之中。
金殘閉上眼，光線透過薄薄的一層鮮紅眼皮直直地落在她的瞳孔，耳畔的凄厲喧囂如銀針鋪天蓋地地襲來，尖利地扎入她身體的每一寸驅趕，帶來細密的疼痛。
那個女聲和機械男聲就像春晚主持一樣，還相互配合著共同朗誦：
【生命不止！唯物不止！閾限空間領域萬歲！】
遊戲
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