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最初的顯現，最後的顯現（大結局）
第706章最初的顯現，最後的顯現（大結局）
神為了讓人自由而使人痛苦。
伊登承受過這種痛苦，並體悟過這種痛苦，因此他要審判全天地，剝奪這種讓人痛苦的自由。
眼前的景象，慢慢遠去了。
無窮無盡的黑暗裏，伊登獨自一人。
伊登環顧着四周，這一切都讓他感覺到迷茫。
腦海里，回蕩着那人的話語。
“即使你背叛了我，我也不會遺棄你。”
伊登環顧四周，看着這粘稠的黑暗，他恍然擔憂，那人是不是在欺騙自己，欺瞞自己，可無論如何，他都要在這黑暗裏前進。
這黑暗裏頭，伊登感覺到了什麼。
他想起來，自己曾經經歷過許多次這樣的黑暗。
自己曾經冒犯了皇帝，被關入到了牢獄之中，並準備成為一位殉道者。
黑暗的景象，慢慢變化，那曾經似曾相識的畫面，浮現在了伊登的面前。
畫面里的伊登，恐懼着、惶恐着，擔憂着，他害怕自己不是作為殉道者，而是作為被萬民唾棄的人而處死。
可就在這樣的黑暗裏，
伊登忽然聽見了，鳥鳴的聲音，那清脆的叫聲，讓他好像受了洗禮，於是，他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高聲宣告，成為一位被萬民唾棄的殉道者，就需要一位救世主。
畫面慢慢消散，無垠的粘稠黑暗仍舊包裹着伊登，這黑暗無邊無盡，彷彿永無止境。
伊登多少次都在這黑暗裏感到了慌亂。
磨難、風霜，永遠跟隨着他，像是蠍子、毒蛇般虎視眈眈，逼迫着他，使他墮入到另一面里。
伊登不知道，這黑暗還要持續多久。
慢慢地，這寂靜冷漠的黑暗裏頭，找不到一束光。
神好像依舊在沉默着。
四周的黑暗越來越冷，冷得超乎人的想像，要把人的靈魂都要冰凍住。
黑暗裏頭，再度響起虛無縹緲的話音，它宛如心頭掠過的閃電般一閃而逝，又好似審判全天地一般永恆。
“伊登，
你就是我。”
一切，正如此前一樣，似乎在這未來與過去交匯的黑暗裏，那聲音是絕對的主宰，不容人的推脫。
伊登曾經屈服，曾經成為過祂。
而這一次，他說：
“不，
我拒絕伱了。”
話音落下。
縱使伊登身處粘稠的黑暗裏，無力得如同渺小的螻蟻。
可就在這時，原本永無止境的黑暗在迅速的退卻，不斷地縮短，瞬息間就垮塌在了伊登面前。
因為，在這黑暗裏，
世上的第一縷光，到來了。
伊登回過頭。
他看見，渾身有光的身影，站在不遠的地方，默默地、靜靜地注目着自己，容納着自己的過錯。
黑暗逝去以後，世界變得清晰了起來。
伊登恍然看見，未來之城葉里多、過去之城邁索，在此刻緩緩分開。
而那偉力在他的身上逝去了，他拒絕了吾王之王的神性，接受了自己的不完滿。
時間彷彿是在倒流。
恍然間，伊登回到了講經院裏。
雨還未落下，審判還未開始。
在這個時間點裏，審判還未曾降臨，一切都還能回頭。
四周安靜極了，像是有誰在沉默一樣。
伊登坐在床上，他低下頭，看向了腳下的地板，他想起了那些在這個信仰里的預言詩。
他默默地看着這地板看了很久，而後，站起身來，他朝着那對母子所在的廚房走去。
這小小的大地在這個時候早已度過了黃昏，迎來了夜晚，在這座被改名作葉里多的城市裏，永遠都不缺乏信仰，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無論是粗仆還是榮華、無論是少數還是多數，無論是真教徒還是異教徒，信仰總是如一條大河一樣貫徹着這座城市。
伊登轉過頭，站在這全城最高的講經院，他彷彿要俯瞰這裏一般，緊接着，他看見一串又一串的黑煙掠上城市的上空，好像哪裏起了火。
空氣中傳來些許燒焦的氣味，這彷彿是城市傾覆的預兆，審判即將降臨，萬民都將迎來清算人一生的時刻。
此時此刻，伊登心裏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了，這個時候，在那大街小巷裏，傳來了異教徒誦唱預言詩的聲音。
“所有的飛鳥…都離去了，所有的楓葉…都落盡了。
我站在地上，卻又驚慌墜向天空，
我航於大海，卻又憂慮大海枯竭，
人所憂慮的事，祂不憂慮，人所驚慌的事，祂不驚慌，我們在祂的日光下勞苦，所度過的歲月，都要轉眼成空。”
異教徒們大聲在這樣一個夜晚裏唱着，伊登彷彿能聽到，那些預言詩下，真教徒們的哀嚎。
大地上的黑煙越來越濃了，這座未來的城市好像隨時都要燃燒起來，而來自過去的城市則即將沐浴在蒼白驟雨之中。
伊登仰起臉，伸出手，為傷過他的荊棘們祝福：
“主啊，
寬恕他們吧，
就像寬恕我一樣。”
他終於明白了。
一切都顯明了，一切都沒有隱藏，他曾經誤以為自己被遺棄了，誤以為神的沉默，就意味着自己就該背叛祂，他明白這世界是多麼的罪惡橫流，也明白人們的本性究竟有多麼墮落，就像曾經的席勒思一樣，知道人們縱使攀升，也總會墮落…
可縱使如此，縱使如此，
神仍然默默地容納着這一切，祂是為了祂所愛的人而來的。
於是，
索拉繆斯低下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誰說話，
“伊登，”
“即使你背叛了神，神也不會遺棄你。”
我們站起來吧…
縱使已經歷經了磨難。
我們再來一次吧…
即便早已吃飽了風霜。
“伊登、伊登，”
隱約間，好像有誰呼喚着，
“你遭受的苦難，我都承擔著。”
於是，
歷經磨難的伊登低聲道：
“我們再來一次吧。”
他吃飽了風霜，又重新站了起來。
…………………………………
…………………………………
亞撒拜爾，或者說，席勒思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幕。
所有狂風在此刻被平息了。
無光之暗頃刻瓦解，鋪天蓋地的蒼白偉力瞬息消逝，萬物都在回歸原樣，兩座重疊的城市在彼此分離，神跡般的景象，正在被另一個神跡緩緩瓦解。
亞撒拜爾停留在半空之中，他像是無法接受眼前的景象，像是石化了般佇立着。
他看得見，伊登和千年先知，正在緩緩地重新成為同一個人。
“這…不可能。”
亞撒拜爾喃喃道，
“這…怎麼可能？！”
他的心裏有無窮無盡的疑問。
這一切都是經文裏的言語，這一切明明是必將實現。
而無論亞撒拜爾怎麼想，時間都在倒流着，未來之城葉里多，過去之城邁索，已經完全分開了，遍佈在葉里多上空的黑雲在緩緩消散，日光落在它的街道之上，人們好像迎來了新生。
至高的力量，修補着所有的傷害，讓這世界完好如初。
“那些預言，那些命運，那些吾王之王所顯現的…都是錯的。”
亞撒拜爾在震顫之中，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身張六翼的索拉繆斯，又重新出現在了亞撒拜爾的眼前。
席勒思猛然擰過頭去再度盯起這個讓自己的嫉妒、痛苦的大天使之長，那個索拉繆斯，他又回來了，身為似神者的他拒絕了成為吾王之王，並且辜負了自己的所有信任。
難以言喻的憤怒凝聚在席勒思的身上，他發出咆哮，發出怒吼。
然而，一切都結束了。
再繼續爭戰下去，也毫無意義。
伊登和索拉繆斯，重新融為了一體，他們不再分離。
“不，不，預言，必定要應驗。”
席勒思瘋狂地喃喃着。
吾王之王必將得勝，必將得勝。
縱使兩座城市都已離去，這裏不再是天空與大海的盡頭，縱使如此，席勒思也仍然對這條道路堅信不疑。
於是，席勒思擰過頭去，他不再看向索拉繆斯，他的目光跨越重重時空，凝望向那天上的雲海。
“為什麼、為什麼這預言不得應驗？！”
“為什麼、為什麼人攀登之後，也仍會墮落？！”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容納着這一切，為什麼這世界罪惡橫流？！”
席勒思不斷發問着，他化作流光，身影不斷地跨越時空，不斷地突破重重阻礙，被他掠過的空間也不斷地出現亂流，他直直朝着寶座而去，尋求着這天問般的答案。
他必須要知道答案，他不能忍受沒有答案的日子，他無法對罪惡熟視無睹，也無法接受沒有終點的世界。
他有着諸多的困惑、諸多的疑問，他不停地發問着，近乎聲嘶力竭，一如成千上萬年前的先知亞爾，無窮無盡的疑問彷彿得不到回答。
而最後，正如神曾在高山之巔回答亞爾一樣。
神…
在席勒思面前，顯現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