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南極仙翁
喬布朗走進客廳,客廳里沒有見到母親瑞秋莉的身影,只有父親喬達摩一個人站在窗前發獃,窗外就是“天國人家”聞名於世的大花園,這裏到處是奇花異草,時不時還有珍禽異獸或在花叢里、或在樹巔上中露一下臉,見者福祿無疆。
喬達摩滿頭披肩白髮,白鬍子一直垂到了肚子上,看上去就是一個耄耋老人,不過身板倒是非常挺拔,皮膚也算緊湊,宛然就是一個鶴髮童顏的南極仙翁,一身都是仙氣。
這形象和他活在人間時的模樣差別極大。那時的喬達摩是個一套衣服穿一季的邋遢漢,沒有半點仙氣,只有一身的戾氣。
相同的基因,同樣的面龐、身材,就因為裝飾的不同,看上去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喬布朗起初還以為老頭子在天堂世界裏修道成仙了。
後來在母親瑞秋莉的嘴裏得知,不是那回事。原來喬達摩在用夫妻倆的基因編輯天堂程序時,突然異想天開,詩情大發,要追求宋朝大詩人蘇東坡筆下“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詩意,稍稍做了技術處理,基因序列沒動,但把基因的端粒長度修飾了一下,結果當夫妻倆出現在元宇宙世界裏時,兩個人的形象發生巨變,喬達摩陡增百歲,變成了南極仙翁,而瑞秋莉則返老還童,變成了十七八歲的豆蔻少女。且永遠定格,無法更改。
一樹梨花壓海棠,老夫娶少女,人生一大樂事。
喬達摩想藉此來“懲罰”妻子瑞秋莉,誰讓你陽壽不足,早早丟下丈夫和孩子獨自去天堂報到的?害了他做丈夫的十年如一日,朝思暮想,幾成癲狂。
修飾基因,這在紫薇蒼穹里算是嚴重違法行為,論罪該永久逐出天堂。可喬達摩是這個元宇宙世界的締造者,憑藉這手裏程序設計的專利,沒人敢對他定罪,就算大老闆李斯特也只能作“敢怒不敢言”狀。
喬達摩變成了南極仙翁,他要追求的“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藝術境界出來了,但他怎麼就忘了副作用?老夫配少女,不管是人還是仙,不管在人間在還是天堂,都是要闖禍的呀!
喬布朗悄悄走到南極仙翁身邊,發現仙翁的頜下整部鬍子都在顫抖,還在一下一下咬着牙根。根據以往經驗判斷,這是要大發脾氣,拍桌打凳了,估計是有什麼東西惹毛了他。
原來南極仙翁也會生氣!沐猴而冠,貽笑大方。
喬布朗有點好奇,循着南極仙翁的目光往窗外望去,只見窗外院子的草坪上,自己才十八歲的母親瑞秋莉正和一個身材高挑俊朗的年輕男子在零距離嬉戲。瑞秋莉穿着紫色的低胸、緊身連衣裙,襯托出充滿青春活力的曼妙腰身,年輕人則一副紳士打扮,一襲白衣,飄逸如仙,而且身手非常敏捷。兩人的行為確實有點放肆,甚至可以定義為不堪入目。年輕人不斷伸手在瑞秋莉的香肩和秀額上遊走,一會替她捋捋發,一會兒為她整整裙子的領口,掌沿已經挨在胸口,這是標準的“襲胸”動作,而瑞秋莉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撩撥,完全沒有躲避動作,哪怕是假裝出來的。她青藤纏枝般繚繞在年輕人身邊,清亮的笑聲像鴿子一般自由飛翔在院子上空,可見有多麼開心。
母親能快樂生活在天堂里是喬布朗的心聲,可快樂也得有場合、懂分寸,總不能冒着被丈夫發現的風險和別的男人公然打情罵俏作一時之樂,那是要出人命的。
要是這幕春宮劇繼續演下去,不要說南極仙翁要變魔,衝冠一怒為紅顏,
就是喬布朗估計也會臨陣倒戈,替仙翁出氣。
年輕人好像是聽到了召喚,突然停止了動作,朝花園出口處匆匆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戀戀不捨地轉身和瑞秋莉打着飛吻,隨後就消失在花園口的那片茂林中。
喬布朗感覺這個年輕人的身影有點眼熟,只是記不起在哪裏見過。竟然敢在天堂世界的締造者家裏勾搭他的女人,膽子不小,仙翁可不是真仙,脾氣發作,六親不認。
這小子估計得換生辰八字了。
他為年輕人的下場擔心,也為母親擔心,希望母親不要因為失去小情人而過度傷心。
喬布朗忍不住一聲低嘆。
仙翁感官靈敏,聽到聲音轉過頭來,這才發現喬布朗就站在自己身邊。
仙翁直搖頭,嘟囔道:“你看看,這就是你日夜念着的母親,一副騷樣。”
不管母親多出格,喬布朗是幫着母親的,母親永遠是這個世界最神聖的人,不能容忍父親的褻瀆,也生氣了。說道:“全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逆天而行,把母親變成這副模樣?還不是為了滿足你‘一樹梨花壓海棠’的私慾?現在嘗到苦果,胡亂怨人。“
要在往常,如此頂撞為父的,一場內戰難免。可今天非常奇怪,南極仙翁竟然慫了。他嘆了一口氣說道:”算我自作自受,行了吧?家醜不可外揚,就此打住,別提了。你們能來很好。對了,海倫斯呢?”
顯然,仙翁沒有忘記去年和一對年輕人的君子約定,見面就問海倫斯,來者不善,這讓喬達摩心裏直發毛,
喬達摩支吾道:“海倫斯遇到了特殊情況,今天要和‘維納斯+’公司簽訂合作協議,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從此她的額頭將照耀世界前進的道路。實在來不了,只能托我向你們問好。“
仙翁一愣,馬上緊張起來。
“你說什麼?她沒來?哪我要的小孫孫呢?帶來了嗎?”
“發生這麼大的事,我們哪有時間生孩子?我和海倫斯忙了一整年,就為了能拿到‘維納斯+’公司的這封合同。其它一切靠邊站。”
仙翁的眼睛一下子睜成銅鈴,仙氣全無,怒氣滿滿,幾乎要和喬布朗來個人仙大戰。
“這麼說來,去年一年你們一事無成。在你們小混混世界裏還有比傳宗接代更重要的事情嗎?我們可是有合同的,你還認識上面你簽的字嗎?”
仙翁氣急敗壞,從抽屜里翻出一份文件,丟在喬布朗面前。
喬布朗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一份合同,是去年的清明節日簽下的。甲方是仙翁,乙方是他喬布朗。合同約定,乙方提供小孩,必須是喬布朗和現任海倫斯親生的;甲方給予獎勵:黃金甲一副,冥金一千。
白紙黑字,休想抵賴。
可誰都明白,這不過是親人間的娛樂項目,只博一笑,沒人會當真。他早就忘了。現在仙翁突然認真起來,據此為憑,尋釁鬧事,,欺人太甚,可以不理。
“生孩子是我們的事,和你何干?希望你好好享受天堂生活,別管塵世間的閑事。更何妨我們也是想要一個孩子的,只是時間上得寬鬆一點。哪能像逼債一樣追着人不放的?至少心情給搞壞了,心情影響情慾,情慾影響生育!”
喬布朗色厲內芮爭辯着,像背書一樣鬆弛有度說出一大套鬼話,這些話都是在來的路上反覆斟酌過的,希望能起到一點作用,挫敗老頭子的攻勢。
仙翁氣得白鬍子亂顫,呼呼喘氣,卻不是仙氣,而是戾氣。他把合同四個粉碎,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狠話:“言而無信,小人一枚!算了,就算我們不曾發生過什麼交易。其實我本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從小到大幹過什麼正經事?你能幹什麼正經事?是你的母親不死心,癩子兒子當心肝寶貝,非要朽木頂大梁,現在她該受教了。這樣吧,千冥金我不想要了,當我打水漂,但你得把黃金甲交出來。算你我賬目兩清,從此父子絕交,各行其道。”
仙翁終於把毒手按在命門上,逼還黃金甲。
喬布朗眼下只有一條路可走,撒謊。
“黃金甲在海倫斯手裏,你想要回只能找她。去年今日,你是看着我親手交給她的。”
可惜,他這輩子最大的不足就是不會撒謊,說謊話的時候絕對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彷彿那是無底深淵。儘管海倫斯傳授的說謊必殺技里介紹,盯住對方的眼睛說胡話很重要,可他就是無法做到。
此時他已經垂頭喪氣,眼神就像受驚的過街老鼠,只會滿地亂跑,希望找到地面上有個漏洞,能躲災避難。哪還敢和仙翁對視?
只要不是瞎子,誰都能看出他在撒謊,何妨仙翁有一雙洞悉秋毫的慧眼。
“難道你們把黃金甲丟了?輸在賭場上?”
喬布朗嘟囔道:“你有萬貫家財,何必在乎一件黃金甲?你跟我們不一樣。”
喬布朗此舉無疑等於交了家底。
仙翁傻呼呼瞪着他,突然手足無措,語無倫次道:“好孩子,說實話,只要說實話,為父的一定不責怪你。你是怎麼弄丟的?是不是輸給了誰?對方是誰?”
仙翁用甜言蜜語誘惑着。其實他的甜言蜜語有后戲,刀光劍影,比他的惡語相向可怕一萬倍。
喬布朗累了,撒謊很累人,撒謊讓他的神經系統即將崩潰。豁出去了,再不想說半句謊言,哪怕刀架脖子上。
他抬頭坦言相告:“黃金甲已經被海倫斯送給人。她要想入選‘維納斯+’,只能這麼做。不算被人逼的,換作我,也會這樣做。這回選美對她來說太重要了,非拿下不可。”
仙翁一言不發,突然抓起放在窗下的一根碗口粗的棒球棒,衝到喬布朗面前,當頭砸下。
喬布朗身手了得,他是“武健館”百萬學員總教頭,攻防技術是一流的,本可以輕易閃躲仙翁這雷霆萬鈞的一擊,且同時予以致命反擊,直接放到仙翁。可出乎人意料之外,他不閃不避,反而迎上前去甘願挨揍。
丟失價值連城的黃金甲的負罪感本就讓他很難受,仙翁的追債更讓他羞辱不堪,他心甘情願挨上這一棒,哪怕丟命。希望這一棒能結束自己的心理煎熬,也能平息仙翁的雷霆之怒。
一聲巨響,棒球棒砸在喬布朗頭頂,如砸在岩石上,粗球棒炸裂開來,飛出無數屑末。
重擊之下,喬布朗的腦袋變形了,他的頭頂凹下去一道深溝,兩邊頭角處卻鼓起兩座山峰。
瞬間喬布朗成了頭角崢嶸的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