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相府文會
這天,升任御史中丞的姚鼐來到王子騰府上拜謁。
王子騰以為他有和解之意,連忙吩咐門童將他請來。
結果剛一見面,姚鼐就用戰國縱橫家的口吻恐嚇王子騰說:“您恐怕將會有大禍臨頭了。”
王子騰有點惱火,任誰一上來被說有大禍臨頭都會有點惱火。
但他涵養很高,他決定好好聽聽姚鼐要說些什麼。
姚鼐認真的說:“從古至今有多少身居高位的人因為家風不嚴而最終遭致失敗,遠的有霍光,近的有徐階。
如今,您的家族和與您聯姻的家族子孫大多頑劣,您又身居高位,難保他們不會利用您的權勢為非作歹,就算您本無此意,底下的無德的官吏也會因此攀附,這難道不是大禍臨頭了嘛?”
王子騰神色一凜,他整理衣襟,鄭重的向姚鼐拜謝。
“感謝您專程來提醒我的私事啊!”
姚鼐搖了搖頭:“您如今身為宰輔,肩挑天下的重任,這不僅僅是您的家事,也是大明的國事啊。”
王子騰再三感謝,並邀請了姚鼐共進晚餐,姚鼐欣然接受,雙方絕口不提變法的事情,賓主盡歡。
王子騰仔細思考了一整夜治家的問題。
第二天,王子騰召集了自己和姻親家族的所有後輩,訓誡他們要富而好禮,持身守正。
併當場處罰了一些不肖子弟,至少薛潘就被痛揍了一頓。
他還拿出自己連夜寫出的家規,告誡子弟,家法甚於國法,如有再犯,國法能免除的刑罰,家法也不能饒了他們。
自此,金陵王氏“家法甚於國法”的美名流傳了數百年。
經過這一番整頓,賈府的風氣也好了許多,但仍有些人沉溺於聲色犬馬,比如賈政的哥哥賈赦,王子騰只是和賈政聯姻,和賈赦平輩,總不能把人家賈赦也拉過來揍一頓。
但王子騰已經儘力了,他還把家族多餘的土地分給窮人,分了有差不多一半這麼多。
時人嘆曰:“只聽說過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哪裏聽說過當上宰相還要倒貼錢的呢?”
王子騰這邊又是治國又是齊家乾的正熱火朝天,實際上正兒八經的首輔李希聖倒是歲月靜好。
皇帝喜歡聽從王子騰的意見,他也樂得清閑,優遊卒歲,每日賞花釣魚,好不自在。
李希聖,年輕的時候以直言敢諫著稱,當時,朱均然已到弱冠之年,但是太后仍然不願意撤簾還政,眾人都對此不敢說話。
唯獨李希聖,上書直言皇帝已經成年,應該親政。嚇得舉薦他的人恐怕會牽連到自己,連忙寫了一封信指責他“率性妄為,以邀直名。”
李希聖回復到:“我只擔心自己不夠忠直而讓您蒙羞,並未有想要什麼名聲的想法。”
李希聖懇切的言論讓對方親自登門道歉。
但他如今已經衰老,實在沒有折騰的心思,每日沉溺於詩詞戲曲,把施展才華的空間完全交給王子騰。
是日,他又一次舉行了宴會,邀請京城的才士一起來參加。
賈珠也在受邀之列,他帶着薛潘,前往李府。之所以帶着薛潘,主要是他強烈要求的,他早就想見見世面,看看這些文士都是怎麼開宴會的。
薛潘搖着一把扇子,帶着高高的帽子,穿着寬大的衣服,興沖沖的和賈珠並肩走在一起。
來到李府,逢人他就彬彬有禮的施禮拜見,比文人還像文人,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這位是.......?”也受到邀請的袁枚奇怪的問賈珠。
不待賈珠回答,薛潘就搶答道:“我是他表弟薛潘,從小我們就一塊兒長大,互相切磋學問,砥礪德行。”
“可惜啊,這年春闈,我沒有考中。“薛潘低着頭長嘆一聲,悵然若失。
賈珠心想:“廢話,你沒有考,當然考不中。“
袁枚大概是不知道薛潘的市井諢號呆霸王的。
於是他連忙安慰到:“薛兄不必介懷,宋朝的梅堯臣和曾鞏屢試不第,李白和杜甫也都沒有考取進士,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一代大家啊。“
“你如今這麼年輕,又有賈珠這樣的良師益友,還怕考取不中嗎?況且那科舉啊,都是些狗屁不通的學問,考不中很正常。“
薛潘聽那這麼說也來勁了,“說的太對了,這科舉就是狗屁不通的學問,我平生最恨讀書。“
袁枚以為他說的書是科舉考試的書,也是連連點頭贊同。
“您是一位不肯屈身流俗的真君子啊。”袁枚想到了范進這樣的混蛋身居高位,而薛潘卻不顧功名利祿,最恨讀科舉考試的書,不禁由衷的讚歎到。
薛潘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還能成為真君子。他抱着袁枚,擠出幾滴眼淚:“我活了這麼大,只有您最懂我啊。“
“不如我們以後合稱金陵三大才子吧!“薛潘提議到。
袁枚欣然應允。
賈珠沒有拆穿薛潘的“雅興”,拉着薛潘和袁枚找個地方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在一片熱鬧中,李希聖出現了,他招呼大家吃好喝好,眾人也轟然應諾。
李希聖為人端方而不失平易,他樂於提攜後輩,招待賓客,一同吟詩作賦,譜曲填詞,平生最愛吟哦孔融的詩句“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
他看着滿座賓客熱熱鬧鬧的氣氛,滿意的眯起了眼睛,像一隻老橘貓。
酒過三巡,他又開始了自家宴會的慣例,邀請在座的青年才俊和老年才俊吟詩一首,題目是春,經過眾人品鑒奪得冠軍者,可以賞賜一柄相府的玉如意。
賈珠和袁枚拿起筆墨就要開寫,薛潘假裝閉目養神,搖着扇子故作高深。
袁枚在心裏感嘆到:“此人一定是風流人物,才思敏捷,已經成竹在胸了。怪不得他考不中科舉,但凡是風流倜儻的才人都不善於寫一板一眼的八股文啊,如唐伯虎柳永之輩,看來,他也是這樣的人物啊。”
這時已經有人一揮而就了,下人恭敬的把那人的詩作呈給李希聖鑒賞,李希聖認真的看了許久,古怪的笑了笑,交給眾人看。
眾人好奇的傳閱,念到:“十國征戰猶未分,金陵風月舞美人,春水自不幹卿事,卻道香暗畫堂深。“
聽到這樣的詩,賈珠和袁枚對視一眼,哈哈大笑,擱筆道:“珠玉在前,我們且擱筆吧!“
“是啊,昔日李白遊覽黃鶴樓看到崔顥提詩遂嘆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提詩在上頭。如今,我們也不需要再寫了。”
薛潘如蒙大赦,也連連點頭說:“是啊,是啊。我們金陵三大才子且讓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