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窮酸書生與遊方術士
天和十年，盛夏時節。西北邊陲，涼州小城。
楚梅生，只是一介窮書生，他也不懂得什麼新文化，新革命，新思潮。身邊雙親不在世，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生活。
於是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然，也沒有什麼全家之說，一個人就是一家。
白天呢，楚梅生就背着一支扁擔，中間挑上幾張板凳，兩頭一邊放上一隻小小的鐵鑄煮鍋，加上諸多碗筷，一邊挑上一桶清水，背着一擔柴薪。
獨自到街上賣得幾碗湯麵，賺的幾個小錢，生意好時候呢，就給自己買上二兩清酒。生意不好的時候呢，倒是也不至於肚子空空。
就這樣，雖然楚梅生今年十七八歲的年紀，七尺身材，一身麻葛短衣。雖有些瘦弱，膚色略白，但是骨子裏卻透露着一絲精悍。
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微微紮起，幾縷頭髮在前額散亂的飄落着，劍眉分明，目光清澈，不帶一絲狡黠，宛如嬰孩。
這世道可怪的很，楚梅生卻不做他想，他只知道三年前父母去世時候的期待，盼着自己擺脫老一代的渾渾噩噩，走出去，不要一輩子困在這涼州小城。
約莫着一年前，大華王朝的女帝新頒佈了新政，招納天下賢能人士，有教無類，唯科舉取士，並劃分文武兩榜，張榜各方。
這一政策。惹得各地青年才子為之狂熱，而窮酸書生楚梅生也正是這諸多狂熱者中的一人。
這天，正如以往，他來到西街坊市，仁和醫館門口擺攤，這個位置是他近一個月發現的一個風水寶地。
真可謂，人來人往，門庭若市，醫館的丁老大夫肯定賺了個盆滿缽滿。咱的窮書生，楚梅生正好也蹭了幾分油水，多賣了幾碗湯麵。
“楚大哥，別看你那寶貝玩意了，你快瞧瞧，最近可怪的很呀，和前幾天比，今個怎的仁和醫館又抬來了多了這麼多看病的人吶！咳咳！倒是東街新開的那個什麼新學醫所，沒啥人去。”
一旁賣梨子的瘦弱少年一臉狡黠，隨手從筐中抓出來一隻梨子，丟了過去。
楚梅生聞聲抬頭，不巧梨子正中胸膛，來不及反應，掉落在地。
楚梅生也不惱怒，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經集踹進懷中，這可是他辛苦賣面攢下來的余錢，買下的科舉教材。嗯，其中的一本，自然是萬分珍重。
隨後楚梅生彎下腰來撿起梨子，從身旁的桶中舀出來一瓢清水，將梨子上沾落的灰塵仔細的沖洗乾淨。
然後楚梅生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汁水飽滿，入口甘甜清涼，一臉滿足的說道。
“小福子，你這可問倒我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那又怎麼能容得我為你解釋清楚呢，你這不擺明了為難我這個窮書生！”
“那個新學醫所，據說經常將去看病的人開膛破肚，這一傳開，又哪有人敢去呢！”
賣梨的少年不置可否，輕輕咳嗽了幾聲。
這個少年名為王福兒，自幼被父母遺棄，幸好頗為機靈，謀了一個販賣梨子的生意，也能勉強填飽肚皮。
二人常在街頭擺攤，時間一久，也是熟悉了起來，常常一起作伴出攤兒，這倒是為楚梅生解了不少煩悶。
“這個吧，咳咳，楚大哥，你說最近突厥那些軍隊不會打過來吧，最近城外死了好多人，我有點害怕~”
王福兒身材頗為瘦小，日常日晒風吹的黢黑小臉略顯蒼白不安。
突然王福兒小臉上，目光一亮，
好像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隨即指着前方道路上一人說道。
“咦，路上那個人好奇怪，楚大哥，你認識字，看看他肩上的旗子寫的什麼！”
王福所指的，正是街邊走來的一位披散着頭髮的青年，約莫二十歲出頭。
他扛着一桿有些破舊的灰布旗杆，上書幾個大字，身上寬鬆的麻布長袍與長發隨風飄搖，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待到他走近時候細看，這人面色蒼白，眉目黑白分明，濃重的灰黑色眼圈透露着一絲疲倦。
“這旗子上所書寫的六個字是，時也，命也，運也！此人應該是個算命的江湖先生吧！”
楚梅生暗自琢磨着旗子上這六個字，沒作留意，走近的青年停在了二人身旁，瞟了一眼一旁的王福，暗自嘆了一口氣。
隨後青年看到楚梅生，眼神忽然一變，目光有些遊離，眉頭緊鎖，心中似乎有些疑惑，卻百思不得其解。
“小生楚梅生，不知先生怎麼稱呼，方才我二人可是有什麼不妥，先生一直盯着在下，小生可是拘謹的很呢！”
楚梅生被瞅的心中發毛，身上惡寒，不由得後退了半步，遲疑了一下問道。
“沒錯，江湖騙子，我們可沒錢算卦，一文錢不會給你的，你可不要招搖撞騙啊！”
王福兒尖聲附和道，緊接着趕忙一溜煙的躲到了楚梅生的略顯高大的身後。
王福兒偷偷的伸出半個腦袋，賊溜溜的眼睛望着陌生青年，偷摸做了個鬼臉，又連忙躲了回去。
楚梅生見狀連忙拱手見諒。
“哈哈哈，實在是抱歉，小道卜三戒。剛剛行路途中有些思慮走神，又聽到這位公子談及小道生意，就不覺的停下來多看了幾眼，還望多多多見諒！”
陌生青年有些尷尬的微微一笑，滿懷歉意的回答道。
“這倒是無妨，卜三界?先生名頭好生響亮，想必卜卦算命好本事呀！”
楚梅生聽聞算命先生名字后感嘆道。
“公子恐怕對在下有些誤會。其一，小道不是算命先生，而是相師，只看面相，這其中差距可是天壤之別。”
“其二，我名三戒，此三戒非彼三戒，是為戒律之戒。家師在小道拜師之際為弟子賜名三戒，盼弟子戒殺生，戒妄語，戒嗔痴，以此為名，望日後能時刻謹記。”
自稱相師的卜三戒連忙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多謝先生解疑。可惜小弟只有一碗湯麵，還有小福子只有梨子，小弟囊中頗為羞澀，難為先生提供卦資，不然定要先生看一下我二人前途如何！”
楚梅生掏出乾癟的錢囊，抖落在手心，卻只有幾個銅板，不免得尷尬的一笑。
“這倒是正好，小弟行道良久。肚中正有幾分飢餓，口中也是乾渴。”
“這樣就以一碗湯麵，一個梨子為卦資，小道為公子一觀面相，不知可否同意？”
說罷，卜三戒正視着楚梅生，一臉奸計得逞般的笑容。
“既然如此，觀相之事先不急。先容小弟為您煮麵，小福子，快給先生洗個梨子潤潤口。”
楚梅生見他如此，連忙招呼身邊的王福。
王福兒此時乖巧的從楚梅生身後走出來，從梨筐中挑選出來一個最大的梨子，沖洗乾淨，雙手遞給卜三戒。
楚梅生也熟練的從煮鍋中撈起一碗麵條，放上一個提前煮好的雞蛋，撒上些許蔥花香菜作為増香點綴，點上幾滴香油，雖不是什麼人間美味，-倒也是頗有幾分風味。
“好甜的梨子，哈哈，這酷暑天氣，吃個梨子也是頗接暑氣，麵條雖是清淡，但又不失幾分清香爽口，也是不錯！”
卜三戒也不客氣，一把接過梨子與面碗，三兩口將梨子吃完，緊接着又吃上幾大口湯麵。一把抹乾凈嘴巴上的湯汁，豪邁的說道。
“方才我已經觀察過你二人，這位賣梨的小哥也還罷了，時勢造化，皆不由人。”
“而你，聽你姓楚，名梅生。梅生北國，多嚴寒盛開，溫高則梅敗，而公子姓氏不由己，梅生南國，恐難安穩。”
“而你又命屬天煞孤星，累及他人，雖亦是時勢所致，但似乎有所迴轉，想必你接下來的旅程，風雲詭秘，這個以小道的功力就有些看不明白了，哈哈哈！”
楚梅生聞之一愣，似乎對他所言頗為不解，又欲深問。卻被卜三戒硬生生打斷。
“楚公子註定不凡，多坎坷，你我相聚便是緣分，而這物贈予你，希望能有所幫助。”
此言說罷，不由得楚梅生分說，卜三戒將一粒硃紅色的小丸子丟給他，隨後起身飄然離去。
“謹記，道是自己走出來的，這世界有些領域你走進去了就很難再出來了。哈哈，時也，命也，運也！”
楚梅生看着手中的硃紅色小丸子，不知所以，默默收到了懷中，有些莫名的感慨，又忙活起自己攤位的事情。
不久之後，只見王福兒平時黢黑的臉頰湧上一股黑氣，緊接着他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彷彿一隻大蝦般蜷縮起來，不斷顫抖抽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