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從零開始
過了大概一小時,靜悄悄的車站也只有我們倆,好像不論等多久都不會有人來的樣子。根據告示牌上勉強可以辨認的信息,這個車站似乎處在被廢棄的邊緣。
然後,又過了大概十分鐘,終於能看見末班車了。不遠處的少女微微抬起頭,用手調整了一下紅紋圍巾的位置,緊接着嘴角慢慢上揚。好像,鬆了口氣的樣子。
我的想法此時此刻也和她差不多吧?車上的人很少,只有前排靠窗的座位有人坐着。中間及後排的座位,則像是完全被遺忘了似的空着。接着,她沒有猶豫,坐在了最後一排左邊靠窗的座位上,我則坐在了她不遠處。
我們之間隔着兩個座位的距離,此時此刻的她正捧着本漫畫看得津津有味。利落烏黑的短髮剛好貼在耳朵上,恰好遮住了半邊臉。旁邊放着藏青色的挎包,距離伸手就能夠着。
脖子上掛着一副大大的耳機。—看來,她應該非常喜歡音樂。
經過大約一個小時多一點的顛簸,終於能看見學校的輪廓了。—這時候,周圍的學生也漸漸多了起來。下了車的我決定跟着他們的腳步慢慢走完眼前這並不是非常陡的坡道。
學校的大門就在坡道盡頭等着。
“這次一定要......!”明明不是和誰比賽,這麼想着的我卻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第二次人生,我絕不會再重蹈覆轍了!”帶着有些雀躍不已的心情,走進了大廳。
同時周圍也被許許多多的說話聲充斥、遍佈。—這裏是食堂,除了這些大概就只剩下食物的香味瀰漫在迎面而來的空氣中了吧?不過現在可不是填飽肚子的時候,得趕快去教室。
“這裏!這邊走。”因為是新生的緣故,所以直到教室前都有老師帶領。這讓我鬆了口氣,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恐怕得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碰壁了吧?
一年級的教室在一樓,二樓則是二年級,三樓就是三年級,走廊右邊第二間教室就是我們的班級。—“大家隨便坐吧?不用那麼在意,盡情挑個自己喜歡的位置就好。”
老師是那麼說的,所以大家不一會兒就找好了位置。大多數人非常中意前排以及中間的位置,結果兩邊都還留有許多空位。我倒是不怎麼在意,在倒數第二排隨便挑了個靠窗的位置。結果,正巧和她是鄰桌。
這時候,她把耳機緩緩摘下,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對像是無線耳機似的東西,把它們戴在了耳朵上。—“無線耳機?她這麼喜歡音樂嗎?還是說,只是不打算聽課而已?”
不過,那對像是無線耳機的東西她整堂課都戴着,同時也在認真地做着筆記,覺得課程無聊的反而是我這邊。最後,結果就這樣趴在課桌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第一天上課就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呢?”之後,迎接我的當然是老師那憤怒到了極點的表情,“你是覺得我的課相當無聊是嗎?千尋同學?!”
“不,我絕沒有這麼想,您誤會了!”
結果在我還想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些什麼的時候,就已經被趕出了教室。—“繞操場跑十圈!立刻!!”在那之後,我只能照做。畢竟,百口莫辯啊。
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我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適應原本早已經被忘得連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留下的學生身份。也試着努力習慣同學之間的相處方式、氛圍。
漸漸的,大家也都彼此熟悉了。尤其是班長—和泉,她好像特別照顧我。甚至,在旁人看來,她對我有着相當的好感。“喂,千尋!”這天午休時,她又像往常一樣在去食堂前和我打了招呼。
然後在我想要溜走前,迅速穿過人群牢牢抓住了我的肩膀。—“一起去食堂吧?”緊接着,就被她毫不猶豫的邀請了。“不,今天我想一個人吃。”
我帶着略顯尷尬的表情,一邊沐浴在周圍嫉妒萬分的目光下;一邊艱難地說,“為什麼?那樣不顯得很可憐嗎?”然後,在提出這個問題的同時,她根本沒打算聽我解釋,就拉着我一起走出了教室。
“班長,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
從她手裏接過豬排飯的同時,我們挑了個角落裏的位置。我也打算問問她為什麼一直執着於我的原因。“什麼?只要是我能回答的都會告訴你的。除了不能問的那部分。”
她壞笑着在對面坐下來說。“為什麼每次都邀請我一塊兒吃呢?難道說,班長你沒什麼朋友嗎?”沒想到,剛說完,她就擺出了一副好像很沮喪似的痛苦表情,“被你毫不留情的說出來還真是有點兒受傷啊,一般來說,像是這種,就算是看出來了,也不要說出來啊!”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瞪了我一眼。一邊用筷子攪拌着剛剛倒進碗裏的醬料,“真沒轍啊。”然後又感到很遺憾似的嘆了口氣。“不過,要說我為什麼要找你嘛—”
緊接着,她一邊嚼着豬排一邊有些含糊不清地把沒說完的話接了下去,“因為你能很自然的和我相處嘛!知道嗎?從昨天到現在我已經收到了差不多十幾封信了!”
“這麼多嗎?關於什麼的?”
“告白。”
對於這個隱約已經猜到了的答案,我只能露出苦笑。“那不是很好嗎?”然後,附和了一句。“好什麼好啊!超級困擾的哎!?”她毫不留情地連連擺手說。就好像,要趕走煩人的蒼蠅似的。
“這段時間關於我們似乎有些傳聞,這我當然知道。不過因此之前像山一樣的信也少了很多。所以對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然後,她接着解釋說。
“當然如果這給你添了麻煩的話,我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我立刻安慰她說,“畢竟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和泉聽了我的話,雀躍得彷彿雙眼都在閃閃發光一樣,“是吧?是吧!所以說,這是雙贏的關係嘛!”
“話說回來,我應該從一開始就將這層原因告訴你的。對不起—”緊接着,低頭喝了些湯的她又補充說。然後為了掩飾害羞,假裝輕輕咳了幾聲。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如說我得謝謝你能這麼坦率地告訴我。”
在這之後,和泉才總算是鬆了口氣,“原本我以為一定會被你討厭、誤會什麼的,看來是我想多了啊—”接着,我們像之前一樣又回到了輕鬆的話題上來了。
“啊......她今天也是一個人呢?”
直到和泉像是忽然想到似的這麼說了句。“誰?”我疑惑地抬起頭問,同時將碗裏剩下的一點兒湯倒進喉嚨。“你的鄰桌。看,就在那邊—”
順着她指的方向,在對面的角落裏,我果然找到了她。—一個人坐在那裏,耳機擱在椅背上,旁若無人似的吃着一碗面,以及一盤大概兩人份的咖喱飯,面前還放着課本與筆記本。
“這半個月來,我沒有見她和任何人搭話過。放學也總是一個人,要說不離身的只有那副耳機而已。你不覺得奇怪嗎?”和泉一邊帶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一邊告訴我說。
“只是不擅長與人相處吧?畢竟不是誰都像班長你一樣。”
“喂,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啊?”話音剛落的瞬間,被她用筷子敲了腦袋。下午的課也非常順利,很快就到了放學時間。因為目的地並不一樣,我們倆在途中就分開了。
只剩下了我一個,走在這被晚霞粉刷過無數次的柏油路上。這時候,就在經過一個不算是非常顯眼的電話亭的剎那,從那裏卻忽然響起了電話鈴聲—那就像是,擺明了要我接一樣。
因為,這條路上現在並沒有其他人。
經過一番糾結的千尋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思考,往電話亭走去。並最終說服了自己拿起了掛在上面的聽筒,“怎麼樣?第二次的人生,可以的話,讓我聽聽你的感想吧?”
緊接着,聽筒里傳來了這樣的話語—那應該是女孩子的聲音,但他對這個聲音並不熟悉。
然後,千尋想也沒想就掛了電話。因為他覺得這只是單純的惡作劇。從電話亭出來的剎那,從眼前經過的女孩兒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明明一直掛在脖子上的耳機掉在了身後的地上了,可她卻好像完全沒察覺到一樣。
“你的耳機掉了—”
我彎腰撿起她掉在地上的耳機,告訴她說。然而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回頭。“你的耳機掉了!”感到有些奇怪的我又喊了一聲,用比剛才大些的聲音。然而她好像還是沒有聽見......
“你的耳機剛才掉了。”
覺得奇怪又蹊蹺的我只好趕上她,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時候,她才終於轉過身來了。緊接着在我把耳機塞到她手裏的時候有些慌張地深深低下頭去向我道謝。
不過,她沒有說話,只是對我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及微笑,“沒什麼,下次別再這麼馬虎了。”我叮囑她說。在這之後,她第三次向我低頭道謝。然後,指了指身後的路—
“我知道了,再見。”
這之後,我們便往不同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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