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夏季已過,秋意漸深。
各色帶着秋天氣息的花草一簇簇,一叢叢開滿了腳下的小徑。
“這就是你所說的‘絕壁豪庭’?”
燕飛驚奇地打量着這處奇特的建築。
黃昏的陽光將西邊天宇的雲朵染成金黃,而金黃的雲朵又將這處別樣的建築罩上了一層溫暖的色澤。
“嗯!”葉可欣點了點頭。
“你看,它在山之壁,也在林之崖,一面臨壁,一面臨崖,仰頭就可以看見壁立千仞,低頭就能見到蒼翠煙霞。如果有風輕輕吹來,站在壁崖邊緣,膽小的人肯定會嚇得兩腿顫抖……”
葉可欣語氣溫婉,一邊說著,一邊面向西邊的落日,整個人彷彿沉靜在了這一幅極美的畫卷當中,絲毫沒有覺察自己的語氣像極了一名導遊。她的長發在山風中輕輕飛舞,迎着晚霞的暖色,彷彿整個人都要生出光輝了。
燕飛看着眼前的人兒忍不住輕輕讚歎:“真美!”
“那是當然,這裏雖然瀕臨絕壁,但生機盎然,確實是一處絕美的景色,而且……”葉可欣一回頭,發現燕飛正一臉痴醉地看着她。這種神情在燕飛的身上很少能夠看到,但她喜歡。葉可欣白皙的面頰上立刻浮起了一抹紅暈,這才恍然他的一聲“真美”說的是什麼。一雙明眸漾起兩道秋水,螓首微斜,笑語嫣然:“除了這山色,好像某人的眼中還有更美的風景,對嗎?”
被葉可欣點破,燕飛卻毫不臉紅,一邊點頭,一邊認真道:“你看,這‘絕壁豪庭’不僅佔了山的險峻、林的秀美,而且還將這山的野性也原封不動地搬了過來,再加上這夕照的壯美……真是不得不讚歎啊!”
葉可欣輕輕跺了跺腳,貝齒慢慢磨着唇,美目流波:“真的?”
燕飛嘴角帶着笑,點頭。葉可欣的這種小女兒情態讓得他的心頭如同拂過一陣柔軟的風,暖融融的。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都說人是畫中的靈氣,一點不假。”明明是讚揚,燕飛的口氣卻故意裝作淡然,不過他說的原本就是事實。
葉可欣又如何聽不出燕飛的話意。她攥着小拳頭衝著燕飛揚了揚,笑容越發燦爛,那嬌顏巧笑的風情,宛如輕風拂過春水,明媚而又動人。
燕飛看着葉可欣的嬌笑,心裏就像被這夕陽融化了似的,有着說不出的舒服。
“你帶我來這裏真的只是為了看風景?”
“怎麼,不樂意?”
燕飛摸了摸下巴,認真想了想,“可是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哦?”葉可欣一臉好奇,同時也有些期待,“我是什麼風格?”
燕飛揚臂劃了個半圓,“這裏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你若產生什麼不良的心思……”他看着葉可欣突然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我可是誓死不從的。”
燕飛很少開這樣的玩笑,但是今天,他一向平靜的心湖在這個可愛的女孩子面前忽然起了微瀾。
“壞蛋!想什麼呢。”葉可欣紅着臉捶了他一拳,“邀請我們來的是莫冰。”
“莫冰?你閨蜜?”
燕飛有些訝異:“她請我們來做什麼?”
葉可欣白了他一眼:“莫冰是男的,怎麼可能是我閨蜜。”隨後她就瞪大了眼睛,“你不認識他?”
燕飛一愣,搖頭道:“我幹嘛要認識他,他很有名么?”
“那就奇怪了。”
聽到燕飛的話,葉可欣也微微愣了下,眉頭不由輕輕地皺起來,“他說認識你的,而且還說有你的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友想要見你,所以我才帶你來這兒。”
燕飛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腦門道:“我怎麼感覺有人在挖坑啊。”
這句話很突兀,但葉可欣聽懂了,她猛地睜大眼睛望着燕飛,“你是說有人在算計我們?”
燕飛沉吟了片刻道:“這‘絕壁豪庭’就是這莫冰的?”
葉可欣點頭。
燕飛的目光迅速在四周掃了一圈,便不再作聲。
這‘絕壁豪庭’是將整座山截斷,半山而建的,如果只是作為休閑度假的所在,的確是一處絕妙的勝地,但如果在這裏設伏,那絕對是有來無回的九死之地。
瞧着燕飛的樣子,葉可欣忽然感到一陣不安。
想到燕飛的特種兵身份,葉可欣的臉色慢慢變得煞白起來。
所謂“老友”,這裏可以理解為兩種,一種就是燕飛真正的朋友,而另一種……就是敵人了。燕飛的敵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葉可欣可是真正見識過的,雖然沒有和他們面對面接觸,但她親身經歷過一次劫持,他們的殘暴可是深藏在骨子裏的。
“可欣,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兩米的範圍之內。”燕飛神色平靜,但語氣已有些嚴肅起來。
“這真的是個圈套?”
“我也希望不是。”
葉可欣一臉憂色地看着燕飛,有着不安,有着內疚,還有着一股難以壓抑的憤怒。
燕飛輕輕抓過葉可欣的手,入手處卻是一片冰涼。他心中對這個從未謀面的莫冰也有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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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隔着兩座假山的一條窄廊上,和着瑰麗的晚霞,莫冰正與一名長相剛毅的青年人舉杯對飲。鮮紅的酒液在剔透的水晶杯中漾出一道異樣的光彩。
“說真的,莫少,你真要這麼干?”長相剛毅的青年輕抿了一口杯中美酒,面上現出一副痴醉的神情,但他說出的話,與他的迷醉完全相反,可以說十分地冷靜,“天下美麗的女子多的是,何必非要痴纏這一個呢?”
莫冰將酒杯舉到眼前,輕輕晃了晃,看着對面的青年微笑道:“天下美麗的女子就如這葡萄美酒一般,真正值得人去品味的卻並不多。”
“可是她已經心有所屬,有喜歡愛的人了。”
“可她還是接受了我的邀請,帶着他一起來了,不是么?”
“或許事情並非如你所想。”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來了。我莫冰想要得到的東西,不會輕易放手,況且……”他將杯中的鮮紅一飲而盡,轉着手中晶亮的杯子,認真地看着對面的青年:“你也會幫我的不是嗎?”
青年看着自己杯中的那一抹艷色,忽然感到口中有些苦澀。
“我終歸是欠了你一條命,所以無論你怎麼做,我都會幫你。”
莫冰搖了搖頭:“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對於燕飛,你不是也早想會會他么?”
“我並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與他對上。”
“對於你們雇傭軍來說,各種不如意的情況隨時都會遇到,但想要找到一個理想的對手卻並不容易。而燕飛就是一個。”
青年點頭:“作為王牌特種兵,燕飛的確有這個資格。”
“王牌特種兵?”莫冰詭異地笑了下,“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罷了。”
莫冰的聲音中帶着一絲迷醉,又有着一絲惋惜道:“那樣一個如精靈般的美麗女孩竟跟了這樣的一個人,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青年面色一冷:“請莫少不要用‘**’這樣的詞來侮辱一名軍人,不管是作為對手還是敵人,他們都是讓人從心裏尊敬的。”
“啊,呵呵,真是抱歉。”看着青年冷下來的臉色,莫冰從迷醉中清醒過來,他拍着自己的額頭道,“一時口出無狀,其實我也是挺敬重他們的。記得上學的時候還學過一篇什麼《誰是最可愛的人》,說的就是他們吧。”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剛才喝下的那一口紅酒突然變成了泔水,讓他想吐。
“好了。”莫冰將手裏的酒杯放到廓沿上,拍了拍手,起身看向天邊漸暗的色彩,“是時候去見見我們的客人了,總讓人等着是一件很失禮的行為啊。”
青年暗嘆了一聲,將酒杯放下,杯中的那一抹殘紅總讓他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這葡萄美酒可是很難得的珍品哦。”
莫冰看着眼裏閃過一絲無奈的青年,忽然笑盈盈地道:“就這麼放下不喝,是還在責怪我剛才的失言嗎?”
青年放下杯子的手頓了一下,卻沒有再去拿起。
“記得原先看過一部漫畫,里看有這麼一句話‘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留一些餘味不好嗎?”
青年從廓沿上站起身來,輕舒雙臂,整個人的氣勢立時發生了變化,空氣在頃刻之間忽然變得濃重起來,仿如有了重量一般,與峭壁間的庭院建築融合在一起,讓這整個庭院有了一種凝重的感覺。
莫冰臉色變了變,隨即展顏:“想不到昊兄也是個妙人,哈哈……”
轉過身,莫冰沿着彎曲的廊道大步向前走去,只是在他轉身的剎那,有着一絲冷厲從眼底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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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葉可欣正蒼白着臉拉着燕飛轉身就要離開。她不想讓燕飛出事,什麼老友不老友的,都統統滾蛋,如果真的是燕飛的老友,定不會對此在意,如果是敵人,那更是不能留下。在她的心裏,燕飛的命比什麼都寶貴。
燕飛苦笑:“如果真的有人要算計我,我們是走不出去的。”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走不走得出去。”
燕飛不再說話,任由葉可欣拉着他沿來時的路往回走,前面便是他們來時走過的一道九曲迴廊。只走了兩步,葉可欣便被燕飛忽然拽着停了下來。
“你怎麼……”
葉可欣回頭嬌嗔,卻發現燕飛的眼睛正越過她的肩頭在看着什麼。燕飛的身子在停下來的時候,雙腳便如兩顆釘子般死死地釘在地上,整個人蒼松直立,渾身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冷意。
順着燕飛的目光,葉可欣疑惑地轉回頭,就見沿着那一段彎彎曲曲的迴廊,正有兩個人慢步走過來,前面一人正是面色有些蒼白的莫冰,在他的身後是一個面目冷峻的青年男子。
“不好意思,讓二位久等了。”莫冰面帶歉意,在看到葉可欣的剎那,腳步便加快速度迎上前來。他的目光直接略過燕飛,整個粘在了葉可欣的身上。
“可欣,你終於肯接受我的邀請前來,真是太好了。”
莫冰臉上帶着一絲欣喜,向葉可欣伸出手來。
燕飛的眼睛微微眯起,手上輕輕一拉,將葉可欣帶到身後道:“莫冰是吧,謝謝你的邀請,這裏風景秀麗,夕照如畫,能欣賞到這樣的美景,也不枉我們來此一趟。”
“喲,不好意思哈,剛才只顧和可欣說話了,沒看到……呃……你應該就是燕飛……燕兄弟吧!”莫冰沒想到燕飛會直接抹他的面子,不過,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雖是如此,但心頭的不快依然讓他冷下臉來,伸出去的手也慢慢收了回來。他知道葉可欣不會和他握手,但還是禁不住想試探一下。
“叫我燕飛就好,兄弟就不必了。”就在莫冰裝作沒看見他,而向葉可欣伸出手的時候,燕飛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莫冰,他可以不放在眼裏,但在莫冰身後的冷峻青年,他卻不得不重視。這果然是個坑。
既然已經知道事情無法善了,對於莫冰這個人他哪裏還用得着客氣。
“看來燕兄對我的成見很大呀。”莫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又彈了彈袖口,目光再次飄向葉可欣,“既如此,那我也就直話直說了,我感興趣的只有可欣一個,對你……”
莫冰搖了搖頭,伸手一指冷峻青年:“對你感興趣的……是他!”
葉可欣小臉氣得通紅,怒聲道:“莫冰,請你注意你的言辭。我與你不熟,不要叫的那麼親切。”
“注意我的言辭?”莫冰豎起食指輕輕搖了搖,“我說的可是實話哦,實話也要注意嗎?我莫冰感興趣的人,不會輕易放棄的,這話我也和他說過。”莫冰伸手指了指冷峻青年,然後又伸手向四周劃了一圈,洒然笑道,“你看這憑崖臨淵的,如果偶爾死個人,你猜會不會有人知道呢?”
葉可欣氣結,但莫冰的話卻讓她渾身冰冷。
燕飛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在莫冰的臉上頓了一下,就像看一個死人般直接略過去,然後盯在他身後冷峻青年的臉上:“豹王白昊,你真的要這麼做?”
“我本來不想的,只是人在江湖,很多事都由不得我。”
白昊從莫冰的身後一步跨出,身上積聚的氣勢如高山頃倒般蓋壓下來。
燕飛身上的冷意如大戟橫空,直接將那山頃般的氣勢掃了回去,“你應該知道,死於我手之人,自有其取死之道。”
白昊嘆息:“正因如此,我才想與你正面相對。雪豹二十四人有十一人死於你手,不管因為什麼,我總得給他們一個交待。”
“交待?不問是非,不論對錯?”
“你殺他們是你的責任,我找你報仇是我的道義,責任與道義本無對錯,錯的只是立場。”
燕飛長吸了口氣,看了身後葉可欣一眼:“她與此事無關,不應攪入其中。”
白昊搖了搖頭:“對她感興趣的不是我,我只找你。”
“哎呀呀,特種兵很了不起么?還真把我當死人了啊?可欣我自會好好照顧她的。”莫冰那討人厭的聲音很是不合時宜地從旁邊插入進來。
燕飛霍然轉眸,語氣森冷:“想死你就試試!”
“唉喲喲~我好怕呀!你真當本少是嚇大的嗎?”莫冰此時的動作和形象就像電影中的惡少無賴一般,表情誇張到讓人噁心。不過此時他卻一臉的猙獰,慢慢向前逼近兩步道,“威脅老子?那你知不知道死字又是怎麼寫的?”
一支烏黑鋥亮的手槍驀然出現在莫冰手裏。
燕飛與白昊的瞳孔同時一縮,燕飛腳下輕移,將葉可欣完全護在身後,白昊卻從莫冰的身旁一個旋身站到了他的正對面。
莫冰皺了下眉,手裏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噗!”
槍聲如一粒石子擊入水中,一團血色慢慢在白昊的胸前暈開,白昊卻像受傷的人不是他一般,右手一記手刀已切入了莫冰的咽喉之內。
僅僅是剎那,情形竟然發生了讓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的轉變。
莫冰大瞪着兩眼,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鮮血反而隨着他張嘴的動作反灌而入,咕嚕嚕一陣響,然後又從喉嚨中反衝出來,順着嘴角流淌下來。
燕飛第一時間就將葉可欣的眼睛遮了起來,這種血色,她還是不要見到為好。
白昊看着莫冰:“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沒錯,我是欠你一條命,但這一槍已還了給你……咳……咳……”一絲殷紅隨着他的輕咳溢出唇外,“但像你這種人渣,我也不會繼續留你在世上害人。
莫冰僵直的身體隨着眼裏漸淡的神采軟軟倒下,白昊腳下一個趔趄,卻被燕飛一把扶住。他與莫冰的距離本就不遠,白昊插在他們二人中間,燕飛只向前走了兩步,就已到了白昊的身後。
“為什麼這麼做?”
白昊苦笑:“如果他沒有槍,我會和你公平一戰。”
燕飛黯然道:“在現實中,‘如果’這個詞只是個假設,至於公平……這世間好像沒有真正的公平。”
白昊搖頭:“我覺得有。”
燕飛一愣。
“我說過要給他們一個交待的……”白昊突然一笑,他蒼白的臉色忽然間多了一絲紅潤,他伸手一攬燕飛的腰,另一隻手緊跟着一鎖,在燕飛愣神的剎那間,他腳下一蹬,竟裹帶着燕飛如一枚炮彈般直接撞出崖邊的護欄向著懸崖下落去。
“燕飛……”
葉可欣撲到崖邊嘶聲呼叫。
但是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也太過迅速,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兩個人已墜落懸崖,山風徐來,人已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