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色天體
因為仍在視界外,光還有逃逸的可能。光逃逸的時候,過去星星的殘影就照亮了新生星球的早晨。
李明都造訪過的那個村子已經不再討論發生在前天的外來客爆炸事件。躺在板子上的母親以為自己會在今天的傍晚死去。不過到了接近傍晚的時候,她感到與昨日並無不同,輕鬆地睜開了本以為會疲憊的眼睛。那時,她看到了一個和昨天睡着的時候一樣年輕的驚訝的女兒,而女兒也看到了和昨天睡着的時候一樣蒼老的驚訝的媽媽。窗外,血色山麓上的人們正在建造城市,各個村落里的人在夜晚也像是不需要睡覺一樣遊盪起來。世界還在繼續演化。
可能是一個男孩吧,向著天空大叫了一聲。於是大地上的人們都看到了天上向著東南方逝去的五顆流星。
那是飛走的球體們。
湛藍的球體被拘在其他球體之後,一同滑過了殼內的永夜,在穿過裂罅之後,便再度見到了天球的“橫截面”。
前方引路的四球體沒有在天球內側久留,它們引着李明都穿入幾何體構造的站台之上,細長的絲線似的軌道把它們送入隧道的另一頭。在一片黑暗中,只有那些一圈圈散射的像是琴弦一樣的陣列是清晰可見的。等到這些琴弦劃過群星后,彩色的星雲還有星雲外一無所有的夜空便重新進入了李明都的眼帘。
天球的反光照亮了黑夜。一萬公里高度界面上的強烈發光現象把周圍所有星球都照亮了。在接近天球的地方,所看到的星星,每一顆都不會是弦月或新月形的,每一顆都是完整的圓。因為它們的正面纖毫畢現,沒有一點能逃脫明亮。
一號銀球還是沒有解釋它們為什麼會聽從天球的命令。
但李明都想他自己或許已經知道了答案。
離開天球似乎是為了調整方向。球體們沿着軌道線很快折回,復返菱形結構的“船港”。外在的光源很快消失在深邃的通道之中。感受不到加速度,但肯定是很快的。四個球體連着李明都一起在細線懸起的通道上翱翔飛馳。
說不清過了多少時間,總之是某一瞬間,前方出現了一些若有若無的像是絲線般蔚藍的光,而後方則有一些彼此之間離得很遠的小點連成了紅色的一縷縷。
李明都眯縫着眼睛,問:
“這些也不是星星嗎?”
儘管少得像是城市一無所有的夜空,但它們是亮着的。
身邊的黑球說:
“那也是過去的記憶。”
因為球或者說繭的遮擋,球裏面的東西看不清楚。這段時間來,李明都經常疑心這些球體的內部或者也包含着一個大不相同的活着的軀體。
二號銀球夢幻般地說道:
“星星……星星已經消失了。河流在大地上留下了它們的痕迹。”
它可能是起了個頭。一號銀球同樣低沉地念着無人知曉的像是歌的詞。
“攬樁的繩子還在水裏沉浮,而船隻已經飄向了遠方……”
四個球體可能是在內部討論了,後面的話沒講給李明都聽。
李明都對二號銀球的話略有猜想,但無法印證,也只能棄置一旁。過了一會兒,他嘗試性地問道:
“你們要把我帶去哪裏?”
那時,一號銀球說:
“無上明星。”
忽如其來的詞語讓李明都悚然。
“你們把那東西叫做無上明星,為什麼?”
一號銀球說:
“我們所說的,都是你告訴我們的。”
二號銀球則說:
“或者該叫做曆書。”
至於黑球自然也說出李明都耳熟能詳的名字:
“也許是夏正與長曆。”
灰球沒有說話。
他反應過來他有一部分意識活動沒被讀取到,但有一部分肯定是被讀取了。若是讀取到了,那它們肯定也會按這些名詞稱呼他所以為的那個異常物體。這就是語言的翻譯。
“你們知道天球到底是要對無上明星做些什麼嗎?”
不知道為什麼,李明都第一次產生了某種被注視的感覺。動物似乎對於注視這一行為具有先天的敏感。往往有被觀察的預感,就真是被觀察了。
他小心翼翼地環顧一周,感覺是不說話的灰球在看他。
而一號銀球則在他的邊上說道:
“答案在你過去的記憶里。”
李明都轉過頭去。
黑球說:
“天球殘存着過去的記憶,它仍懷念着過去的海。時光的前進,就像是在永恆的牆上的生長,或許還能找到一段原來的模樣。”
李明都打了個寒顫。前半句,一號銀球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這話的意思是說天球是從宇宙的更早期存活下來的,並且在懷念宇宙的更早期嗎?
難道說天球也想依靠無上明星回到過去?
李明都將信將疑地想道,這樣的話,他和天球的目的似乎變得一致了。
他大膽地繼續追問了,想要用人類的理性詞彙驅逐掉語焉不詳的詩性。
誰知黑球像是歌唱一樣地說:
“整個無限寬闊的世界中,只有一個固定的靜止的點,它既有生靈又有精魄。它的前面沒有歌唱,它的後面沒有舞蹈。會說話的東西都在那兒呆過,但誰也不知道會呆多久,以後又能不能再呆一次,最後,它就變成了時間。”
在旁的二號銀球跟着說道:
“河流早已經傾覆了,天地早已變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雲朵對我們說過……只有不會動的東西,才能永遠地動在同一種時間中。會運動的東西,必須在不同的時間中才能永遠地運動下去……”
它的話,讓李明都感到耳熟。
他以前或許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他拋開這個已經變得很難溝通的問題,問:
“我們什麼時候能到目的地?”
一直不發言的灰球適時插話了:
“朋友,我們已經到了。”
前方出現了明亮,充滿了光的空間,天球的夾層,以橫截面的方式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搖曳擁抱了他們的到來。
四個球體沒有停止,沿着軌道前進,離開天球,見到了璀璨的群星。
另一個天球,可能是數十個或者數百數千個天球之一,正靜止呆在另一個簇的中央。一圈又一圈的細線般的軌道分開了視野所能見到的天空。李明都忽然發現,從這個角度看去的軌道線,還承擔了對天區的分割作用。它負責把天空分為若干個部分。地球上的先民曾用太陽在天空中運行的軌跡作為黃道來把星空分割成各個部分。兩者的原理是相似的。
球體們變軌到第十六條軌道到第十七條軌道之間的天空,然後飛向了簇一般的群星。
不同色彩的星星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最引人矚目的是一顆淺藍色的巨行星,它有一圈平行於自轉軸的豎立的環,而周身那些月球大的、地球大的行星,幽浮在它的赤道面上,穿過了環的界面。遙遙看去,氣態星星像是龐大的海洋,環像是露出海的山脊,而衛星們像是孤懸海外的島嶼。
“哪顆星星是無上明星的所在?”
李明都正在張望,一號銀球卻引着他所在的藍球,往後一拉。五個球體脫離了絲線的軌道,排成一列沒入無垠太空。它說:
“當心黑暗。”
李明都猜想他的意思應該是黑暗中存在着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離天球四十萬公里后,所有球體與絲弦的蹤跡全部絕於宇宙。等到繞過一顆偌大的海洋星球,就連天球也隱沒在群星的背後,像是一輪彎彎的明月。緊接着,可能復行了又有十萬公里,那一輪明月便閃滅在黑暗中,像是消失不見了。
待到這時,李明都忽然想起了先前的星雲星系。
在星雲星系中,天球充當了太陽的角色。
而在沒有星雲的這裏,天球隱匿了起來。
同樣的,在這兩個不同的星系,球體們航行的速度也天差地別。他想這也是天球的控制力的證明。
被球控制、隨球航行的日子無聊得很,周圍全部是一些分佈與過去的天文學遠離相差甚遠的群星。他重拾舊業,靠記錄星星的位置和運動打發時間。沒多久,星際之間開始出現許多塵埃。
塵埃反射了陽光,像是海浪邊緣的那一霎明亮的尖頂。
“它們是星簇所包含的一種可能性。”
他問了,然後一號銀球回答道。
李明都心想這或許是指星星的粉碎,也可能是指星星誕生以前的星際原始氣體盤。
隨着持續地遠離簇的中心,星星漸漸稀少,塵埃以及被塵埃稍大的被撕碎的裂片逐漸變多。
陽光越來越少,行星失去了它們的色彩,沒有太陽的世界顯得無比憂鬱。蛛絲馬跡就是在這時候被發現的。
灰球忽然停了下來。
其他的三個球體隨之駐步。
因為受控制的關係,藍球和其他四個球體的目光匯於一道。它們帶着李明都看向了圍繞一顆冰白色的氣態巨行星周圍的塵埃。被行星擋住的塵埃是不發光的。而在行星邊緣的塵埃露出了一點若有若無的明亮。
“這裏有反常理的地方。”
“反常理……?”
光憑肉眼肯定是無法觀測到不同的。黑球也不是在和李明都說話。
“是的,那不是一個像。”
一號銀球頓了下,繼續陳述道:
“右轉三十度,斜向上的星屑鏈中段和水平的星屑鏈左段、能夠重合,差距在百分之一的尺度上。”
李明都極目望去。一號銀球所說的中段和左段,從這個視野來看,其實只有四五個微不可察的細點。
二號銀球斷言道:
“因為引力,成像發生了錯誤,有一個聚合體就在這裏。”
“聚合體是什麼?”
一號銀球解釋說:
“不能看見的東西。”
既不發光,也不反射光,在充滿光的世界裏會露出黑色的輪廓,但在黑暗一片的宇宙中便是無跡可尋。
他們更加接近了,但李明都沒有任何靠近的實感,直到雙腿……或者說球體的下沿觸碰到某種東西而產生反彈感的時候,他才能意識到自己碰到了某種東西。
一種廣闊無垠的東西。
一種在黑暗中看不見的不知道是什麼形狀的不大光滑的東西。
這時,一號銀球就說了:
“我們已經帶到了。”
“什麼……?”
二號銀球說:
“你得自己進去,只要進去就好了。”
“進去?”
他環顧周身。包裹他的藍色球體沒有提供任何特別的視野。他什麼也看不見。
“哪裏能進去……?等一下,你們要去哪裏?”
李明都還沒反應過來的功夫,四個球體已晃晃悠悠地飄向了遠處。
最小的兩顆銀球是最先消失在黑暗裏看不見的。最大的灰球,在天邊像是一個點。他朝着那個星點大喊了一聲。
“喂……?”
周圍沒有傳來任何迴音。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原先那點對銀球曾施以援手的感激消逝了。他甚至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要不要拋棄人體。但不定型的身體還在困在單元們的囚籠里,好的突破口可能就是在這裏。
“也算是重獲自由了。”
他笑了起來,然後沿着黑色的天體摸索。包裹他的藍色球體行動起來好像在水裏游泳,好在會傳遞一些減弱的反饋,像是隔着水在摸東西,這些反饋也就會失真。有的時候甚至很古怪。明明是在摸,卻像是嘗到了什麼東西一樣有突發的味覺刺激。
李明都懷疑球體所採用的保護機制,是浸潤身體的,像納米機器一樣無處不在的,因此也勾連到了味蕾。但它的感知傳遞顯然和人類的感知不能對應,刺激也就會失真。
暗色的天體,姑且先稱之為暗色天體,比如它的表面是粗糙的,也是很鹹的,鹹的讓李明都忽然感覺有些口渴。同時還有一些像是交響曲一樣細節層次分明的音樂,這種聲音因為規律性很強,所以絕對不是噪聲……鬼知道這種聲音是怎麼被球體反饋的,又對應着什麼樣的真實觸感。
更要命的是走着走着,鹹的感覺開始加重,裏面出現了辣的味道。火辣辣的味道不僅刺激味蕾,還在刺激全身皮膚,像是正被太陽暴晒。
李明都沒走多久,就停了下來歇息了。
周圍都是黑暗沒什麼好看的。他就想抬起頭看看星星。球體們說只有簇才是能生活的地方。但簇顯然也有中心和邊緣之分。暗色天體無疑處於簇的最邊緣。李明都基本看不到幾顆星星。而這些星星也是簇里最明亮的幾顆。彼此之間的距離格外遙遠,落在天邊已是一顆顆像是織女牛郎的星。
也就是這時,他才感覺到不對勁。
“它們的位置在動。是星星在動嗎?”
在意識到這點的同時,身體上的感受變化也逐漸變得明朗。辣的味道與鹹的味道,交響曲的聲音開始快進似的演繹,直到變成一團真正的、理應出現在這裏的不可識別的噪聲。
這時,他明白過來。
他停了不要緊。球體自己會自覺地沿着暗色天體滾落。
可是滾動本身,在太空中是個應該有的動作嗎?
肯定不是重力讓他下落的。因為沒有重力,這裏甚至分不清上下左右。
那麼是什麼呢?
李明都感到悚然。
“你也想到了吧。”
“誰?”
李明都猛地轉頭。周圍仍是黑暗無物,只有頭頂還搖曳着幾顆明亮的星辰。
“它們都回天球了,只有我留下來了。別怕,我會幫助你的。”
在其中一顆藍色海洋行星邊緣有一個微不可察的星點。他想起來了。那是那顆灰色的龐大的球體。
“現在讓你運動的正是組成這顆暗色天體的單元本身。你可以想像成無數的細微的兩三個人大小的東西,像蟲子一樣,繞着暗色天體的赤道,進行環狀對流。這種對流是因為它們從引力勢中提取的能量沒被正常消耗掉,而迫使它們中的一部分運動頻率升高了。它們無休止地提取經常會導致這樣的的結果,畢竟它們早被廢棄不用了。”
李明都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正常的說明與交流。
他略有猶豫,然後大聲說道:
“你在那裏?我該怎麼做?”
灰球的聲音說:
“保持平靜,我就在你的身邊。只有長程力不會被發現。我們擁有的外繭可以支持長程力,也可以支撐短程力通訊。但短程力通訊會在一瞬間被它們意識到。因為現在你是結繭狀態,你被發現了,會被殺死的。”
“天球是它們的敵人嗎?”
“天球不是它們的敵人。它們存在的時間至少比天球古老十個數量級。那時候存在的動物甚至還沒確認質子衰變這一現象的真實。也許,在更遠的時代,說不定,它們的緣起還是朋友呢。”
灰色的星星說:
“但現在它們會滅殺一切繼續維持簇的存在的動物,保持宇宙中只剩下規則化的靜物。”
李明都對着那顆星星還想問,灰球卻說:
“小心,你要碰到山脈了。”
李明都頓時屏氣。
下一瞬間,所有鹹的味道消失了,有苦有辣的味道幾乎麻痹了他的舌頭,嗆得他大聲咳嗽起來。
“也別在看我了。你的視線會引起繭細微的自旋。這種自旋可能會暴露我的位置。不論是長程力還是短程力,作用都是雙向的事情。你看到了我,它們也能看到我。”
鹹的味道重新回來,聽到的聲音也重歸和諧。
他稍微好了點,就問:
“如果這麼危險的話,那直接把我放在這裏不管,天球的目的就能實現?”
“當然能。”
灰球說:
“因為組成暗色天體的所有的細微的東西在一次循環中都會流向它們的缺陷。我們將你放置的地點還很接近它們的缺陷所在,只需要第一段流動就可以了。”
“要多久?”
“馬上。”
“等——”
話音未落之際,李明都忽然全身一輕,然後重新感受到了重力。鹹的感覺,辣的感覺與苦的感覺在天旋地轉之中消失。一種輕盈的像是河流衝進大海一樣的感覺帶着他滾滾下落。耳朵邊上再不聽規律的音樂,只聞沙沙的風聲。
眼前再見不到任何東西。星星消失在黑暗的彼端。
李明都意識到自己墜入了井或進入了房間。組成暗色天體的不發光也不反光的東西阻擋了他的視野。
下沉的趨勢像是澎湃的浪潮。咆哮的聲音沖刷着無形的河床。墜落的那一顆顆一粒粒某種某樣的東西與他一起湧進了深譚。
“你的繭即將解除,保持——持——鎮靜。記住、我,我就在——在你的身邊。”
灰色中型球體的聲音一會兒消失,又一會兒出現。
終於某個時刻,徹底聽不見了。
他落到某個平穩的地方。周圍的風聲變得平靜。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吹過來的。四周仍然很黑,但不再是沒有光源的黑。
好像很遙遠的地方存在光源,有很少的光在連綿的反射中照到了這裏。
他摸索着黑暗前進,發現牆壁或者地板都是一塊一塊的,好像是拼接而成的。
周圍的某種東西,也變得穩定。但它們的走勢並不尋常。
有時候是開闊的摸不到第二條邊的空間,有時候狹窄的像是蜿蜒的管道,經常會有突破某種東西的感覺。
這“某種東西”,他意識到很可能就是組成暗色天體的無數東西之一。它們讓開了自己的道路。也因此,他甚至不能確定周遭的結構是否是真實存在的結構,也許只是“這些東西”給他“讓出來的空間”。
因為沒有反光的東西,所以李明都並不確定包裹自己的“繭”是否還存在。
至少有一小時浪費在漫無目的地四處走動中,其中有一半的時間連走動都不算,只不過是滑、下墜或者說被推過去。
終於有一個時候,李明都感到不耐煩了。
太空服其他的功能已經失效了,但應急照明功能應該還能用。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把應急照明功能點開。
光線只照亮了他的五指和臉。
周圍仍是一片黑暗。暗色的物質既不發光也不反射光,連輪廓都隱沒了。
頓時,流浪者的心有些發冷。或許還有一些別的方法,但對於這些方法,他也不敢心存妄想。
果不其然,太空服的防火做得很好,不能用它來取火。碎裂的玻璃球罩也不能用來照亮空間。整個一套衣服是他絕無僅有的工具,但到浪費殆盡,也不能取得任何一點不同的成果。
所有外界的黑暗像是一陣刺骨的冷風。
他只能循着那種可能有的也可能是心理幻覺的風聲前進,以及順着力量墜落。
不知什麼時候,變大的聲音變得有些規律起來。
一些像是文字的音節蹦進了他的腦袋。
“什麼?”
他還沒反應過來,而茫然地問出口。
“‘原形’,起源於二零三五年。”
風在吹拂,一個詞語,一個像是中文發音的詞語響在耳邊。
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它的宗旨在於,人應當有權利選擇並享受一切未來的成果,不論人變得怎麼樣,也不論未來的成果是什麼。”
“你是誰?”
李明都大聲叫道。
那個聲音重複道:
“‘原形’,起源於二零三五年。”
“它的宗旨在於,人應當有權利選擇並享受一切未來的成果,不論人變得怎麼樣,也不論未來的成果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