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零零零一年·顯生宙
出發第二十八小時,行者號已經接近了地球的上空。在調整軌道的期間,這顆蔚藍色的星星在李明都的眼前轉過了身。群星折射的光線在地球的表面像是閃爍的城市。明的部分如璀璨的寶石,暗的部分像被風揚起的煙沙。
因為其他天體引起的章動,晨昏的分割線在崎嶇的旋動。行者號繞曲線向前,全部的盤古大陸和泛大洋在行者號的腳下向後飛逝。
太空處處寂靜無聲,引擎給飛船帶來了人類世界的底噪。指揮中心的人在輪班,一部分人正在完善工作環境,通過探頭他們看到了李明都,李明都也看到了他們。
李明都點了點頭。
他們也沉重地揮了揮手。
環繞的第四十小時,飛船第二次降軌。
這一次所降的軌道即是核算中無上明星所在的軌道,與地球同步軌道有大約幾千米的偏差。
夜空沉靜得像是一片漆黑的幕布,月亮是落在幕布上的樹葉。在這個距離上,無上明星仍不可見。但地球已格外清晰了。它的大部分是蔚藍的泛大洋。盤古大陸集中在很小的一塊地方。
李明都確信這個地球確實是在古生代的某個時期,距離現代可能有兩億年或更多的年歲。
換而言之,這又是一個遠離地球及一切人類歷史的時刻。每當這個時刻,他總會想起二十億年前那位從鋼星飛來的太空人。
他們都知道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回去了。
孤獨的第四十二小時,太空依舊闃然。行者號在反推中接近勻速,次發動機陸續關閉。駕駛艙如蓮花般開放,李明都摘下身上用來連接機體的器具,欠起身來,對加裝在控制台上側的額外通訊裝置說:
“做好準備,給我報個時,應該快了吧。”
青星觀測站上的接線員是時晴。幾十個小時,她還沒法掌握這陌生的未來的機器。在通訊前,她試了下音。通訊里閃過一段馬勒的音樂。兩邊的接收結果保持了一致。接着,她說:
“收到,第一列到第十一列所有準備已完成。東八時間六點整,距離目標兩萬六千公里整,預計還有一個小時可以進行觀測,還有三個小時會發生對接。”
“我知道了。”
行者號的加速度已經壓到最低,李明都在狹窄的駕駛室內站得筆直,他抬頭仰望着前方光霧茫茫的地平線,屏息靜待着。
等待的第四十二小時最後十分鐘,行者號重新飛回了盤古大陸的上空。世界蒼茫無聲,一半的大地沉浸在人類世界的光明中,暫時還看不見的另一半的大地沉浸在人類世界的未知中。
大氣朦朧地反射了群星的光澤。現出一種深邃的蒼白。行者號籠罩在宇宙的薄明中。無邊的穹蒼在宇宙、天空與地球的交界處燒起了青銅色的一條弧線。在地上,人們叫它地平線。地球在轉動,大地在向李明都的方向前進,燦爛的繁星也就從地平線的盡頭不停升起。
行者號繼續減速。不幾時,青星從西方的天空升起了,地球的邊緣變成一片明亮的寶石綠。在這個距離上,觀測站是決計看不到的。黑鐵般的星星是在青星之後升起的。天空在那時像是破了個小的不透光的洞。再之後,是龐大的雪球。雪球上升的同時,還帶着它肉眼可見的十幾顆衛星。每顆衛星都飛躍了蒼穹。李明都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目睹這些凌在地球上空的被創生的星星。
雪球身後跟着又一顆白色的星星。這顆白色的星星被雪球遮掩了一半的身體。而另一半的身體像是無窮無盡。光如烈焰不停上升,經由大氣的散射而變得朱紅,天空的一角折射出七彩的明亮,像是少女眩目的嫁衣。
行者號走在大氣的邊緣,銀白金屬的表面同樣被光照亮。
“那不是行星。”
李明都意識到這點。
那是太陽。
光在大氣中繼續散射,太陽就顯得愈來愈大,直從地平線的盡頭飛出,好像是大山裏的雲雀飛向了陽光燦爛的天空。半個地球的表面籠罩在無處不在的陽光中,已經看不清地上的模樣。
接着,一顆幾不可見的小黑點,乘着浩大的光流一同上升。
最開始,李明都還沒有注意到這個黑點。
但很快,它就在接近中變大,像是太陽睜開的一隻黑色的眼睛。
眼睛在睜開,而光輝在縮小。
人們的目光都落到了這顆黑色的眼睛的身上。
等到太陽逐漸消失在其他行星的背後,兩個偉大的天體互相分離,只在地平線上還有一點最後的交際時,“黑眼睛”脫離了光線,獲得了具體的形狀。一整個創世的方塊就在人們的面前徐徐地展露出它完整的身姿,寂靜地從天體的交界線上飛出。
在那被星光照亮的輪廓上,觀測站上的人們看到了李明都描述中的那種曼妙重複的紋理。
“這就是無上明星……比想像中的……更普通。”
時晴想起了最初見到李明都時他給自己所講的不可思議故事。
“曆書——它也是一本書嗎?”
夏登想起了故事裏的它另一個名字。
李明都一言不發,只筆直地站在駕駛艙的前端,正對顯示器中向著他飛來的方塊。
他拿起外置話筒說:
“做好一切準備,準備登陸。”
頻道里閃過了十幾道機械聲表示一切準備就緒。唯一的人聲是作為接線員的時晴,她欲言又止。
坐在指揮室旁邊,正在計算軌道的參同發現了這點,不禁問道:
“你是想規勸他嗎?”
時晴不說話,他的聲音變得急切了:
“也許你能做到的,你是真正認識他的人——也許他也很在乎你的想法。”
時晴愣了愣,像是在思考參同的建議,但很快搖了搖頭,專註觀察虛擬實境中行者號的行進:
“我勸不住的。他要做的事是他想做的事,並且他還有能力去做,那麼誰也打動不了他。”
參同默然不語。
發現的第四十四小時第三十分鐘,比起預計更早一點,行者號已經極其接近無上明星。
現今的無上明星像是一座高山,立在行者號的前頭。行者號就像是高樓上的纜車,正在距離高山幾千米的地方,低速靠近。
所謂的低速只是相對而言。兩者的速度以另外的參考系,都比地球的自轉更快。每接近一點,李明都就越想起二十億年前的那個黑方塊。
“二十億年前,它還沒有那麼大。而三億年後,它好像又沒有那麼小,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李明都問道指揮室的眾人。
“也許不是同一個。”
參同說。
另一個叫做冬伏的女科學家則講:
“可能是它成長了吧。”
“成長?報告裏說這是晶體,晶體也會成長嗎?”夏登頓時不解地提問。
夏登是個新面孔,有人瞄了他一眼后,答他道:
“人會成長,是把自然的無機物轉化成了堆積自身的有機物。如果把物質轉化為自身的堆積,就叫做成長的話,礦物、晶體自會成長。我的老師在帶我時,曾說過千萬不要把各種物質想像成絕對不能融合的獨立個體。而是要從微觀的角度去看,那麼大部分物質都是不停在運動、不停撞擊彼此、不停融合又分散的分子。晶體是規則的幾何構成,它非常符合能量越低越穩定的物質存在原則。現在,新朋友,你可以想像一座晶體搭建的大樓,大樓的頂部有很多凹槽。其他物質,每個分子,你可以想像成不同形狀的磚塊,有的是長方體,有的是六角形。當磚塊從天落到大樓時,最容易落到的正是凹槽,不是凹槽,它都落不到這大樓上,而要被彈開。一旦有合適形狀的磚塊落到對應的凹槽了,不就按照晶體原來的結構組織成了新一層的晶體了。不過這種生長,是有局限性的,它更像是一種微觀上的富集,把彼此撞擊的分子篩出相似的分子結合到一起。”
夏登大致明白了,他立馬提出了一個新的疑問:
“好,好,大師,可在太空中,無上明星吸收了什麼東西而成長了呢?”
大師沒有回答,另一個人說:
“也許是微塵。太空也不是一無所有的。”
他們的討論沒有帶來什麼有益的結果。
最後的第四十五小時,行者號與無上明星的距離已經在一公里以內。這時,行者號的速率和方向與無上明星基本保持了一致,它們在同一條軌道上以同一個方向繞着地球轉動。從地球去看,是無上明星正在緩慢地接近行者號。
無上明星基本沒有轉動,因此,想要降落到它的表面也變得簡單很多。在李明都與無上明星發生接觸以前,他還需要做其他的一些事情。
行者號上搭載有四個小型的飛行器。在位置調校完成的半分鐘后,李明都下令道:
“起飛吧。”
具體的操控不需要他來完成,觀測站的指揮中心具有對飛船的大部分指揮權。隨着信號的傳來,李明都的機器身對信號進行核實,行者號的下部像是張裂開來似的,露出兩個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中所存在着的機械結構將兩個連着細線的飛行器排出。飛行器上也有動力系統,只需要很小一點的動力,它們就與無上明星發生了輕微的碰撞。
這種碰撞並不比五億多年後第四中央所使用的飛天之器與升天之間更嚴重。不過無上明星的質量似乎也不及未來的自己,像是被打到了一樣,略微傾斜了可能有十幾分之一的一度。
行者號準確地把握了這一細微的變化。這個變化比預計要小。
“它的質量比想像中的要更大。”
李明都看到了頻道中躥過的一條文字簡訊。
就像五億年後那樣,飛行器落在方塊上,沒有穿越,也沒有消失,而像是落到了一個平常的實體上。
與五億年後不同的是,未來是“抓住了”,現在是“靠在了”,當即有人驚呼出聲:
“它的表面好像是光滑的……並且非常堅固。我們的探頭不能嵌入其中,如果發生偏移,需要用自身的動力進行調校。”
“如果不小心……飛行器可能會從上面滑走,好在太空中沒有太多干擾,我們可以保持這種若即若離的狀態飛行很久。”
小型飛行器搭載了檢測儀器。
飛行器給了自己一個向心力后,在明星上小心翼翼地滑行。無上明星繼續傾斜,飛行器為了不脫離無上明星,保持了轉向推進器的發動。
採集的數據流進了指揮中心的計算機中,時晴向李明都做了指揮中心眾人給出報告。
在光譜上,它反射了可見光,但在其他大部分譜段中,它什麼也沒反射,甚至像是某種極好的導體一樣,讓大部分波得以穿透。換而言之,在小於480thZ和大於750thZ的波段內,是看不見無上明星的。
這並不符合人類現今的光學及材料學發現。
基於紅外線、微波和激光反射的熱譜檢測同時失敗。僅存的機械波手段,在光滑的表面發生了完美的反射。如果不完美,那也不是現今的儀器精度可以檢測的了。
“它像是面只存在於可見光世界中的鏡子!”
李明都從頻道里聽到了夏登的尖叫,他說:
“這是正常的,甚至就該是這樣的。,我們現今的發現與二十二世紀人類,以及三億年後不定型的試探是相吻合的。”
兩個小型飛行器提供了一個完美的參考界面。行者號的微調不能依靠遠程操控完成,機器身進行了計算,發動機時轉時停,凌在巨大板塊上方的行者號不停變幻自己的細微位置,始終使自身與無上明星保持平行。
接着,李明都開始綳直細線,由於飛行器不能抓住無上明星,綳直連接線也需要反覆試探極限。在十分鐘反覆拉扯過後,飛船再一次進入到自律飛行狀態,主要的推進器全部終止。
兩者上下並飛在接近地球靜止軌道的位置。
這是最後的軌道調整了。
李明都轉移意識,更多地沉入機器身的體內:
“進行第二種實驗吧。”
話音剛落,行者號底部的開口張得更大,閘門中推出了一個艙體。
上面的一小塊玻璃里露出了人的面龐。
不是李明都的臉,李明都依舊站在駕駛室內。
那是預先放在行者號的冬眠艙,屬於綜合人格時代第六代艙體。機器身不能預先檢驗記憶,但李明都後期喚醒的人中有人知道該怎麼做。經過檢驗后,這一艙體裏的人應該是一位偉大的政治家,來自麗國,已經活了一百多年。
“繼續。”
閘門徹底開放,艙體沿着細線下降,像是纜車在軌道上滑翔。它的底部與飛行器發生碰撞的一瞬,飛行器略微地振起,即與方塊發生了一個角度的偏離。轉向發動機噴出等離子的火花,將之重新端平。
指揮中心的人通過行者號上各種形式的探測器看到了人體艙降落到無上明星的瞬間,他們屏住了呼吸。
兩者發生了碰撞,艙體沒能穿過無上明星。
它被擋在了板塊外,就像是一塊石頭碰到了另一塊石頭。
但讓一些人不安的事情才要發生。
冷酷的人繼續說道:
“執行喚起作業。”
緊接着,來自未來的堅固的外殼就被內部的支架頂起,內殼的大部分裸露在了太空中。在一處反射了陽光的洞口,像是噴泉一樣,灑出了來自艙體內部的循環液。液珠在沸騰中化氣,接着又重新凝華,一陣發光的白霧像是彗星的尾巴。而洞口旁邊的指示燈已變成了綠色。
在一陣嘀嘀聲中,檢測儀上繪出了心跳的頻率。
監聽設備里傳來了目標生物無意識的呢喃。
不知來自多少年後或多少年前的冬眠人第一眼看到了深深的黑暗,以為自己正在做某種虛無漂浮的夢。
喜悅與恐懼、慌張與悲哀同時出現在他的腦海里,變成被監聽的腦電波的頻率。
“開艙。”
李明都目視着窗外漂浮的冬眠艙。
內艙正對無上明星的底板,李明都看不到。但氣壓的計數正在迅速降低,說明氣體正在快速外泄。冬眠人裸露的背部,被氣體的外泄吸往無上明星的表面。氣壓的計數在數秒鐘后忽然終止了,而體溫係數與心跳頻率在幾秒內大幅度擺動,這說明人體正在與無上明星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實驗體的意識持續清醒,但在十幾秒后,體內的熱量開始大量流失。這種流失是被體表蒸發的殘餘液體帶走的,並非無上明星所為。
李明都的期待的現象,在四十五秒后也沒有發生。
“這是極限了,哥!他會死的。”
第六十秒時,參同在頻道里大叫道。語言化作一道信號,迅速地通過了機器身的大腦。
另一個殘忍的則說:
“就讓他死好了,也許人的死也能看到些什麼。他在活的時候發動了一場戰爭,死了正是發揮餘熱的時候。”
李明都在攝像探頭的底下揮了揮手,制止了指揮中心無謂的爭論。
在他揮手前,他說第二種實驗結束了。
冬眠艙體在自動化機器的幫助下重新合攏,備用的冷卻液迅速注入,人體在短暫時間內被重新冰封。行者號拉起細線,固定用小型飛行器一陣震顫,在計算器的輔助下維持了攀附的動作。接着,冬眠艙順利地回到了行者號的體內。
直到全部的動作結束,無上明星也沒有反應。
它拒絕了這個冬眠人。
並且照舊聳立在李明都的眼前。陽光照亮了它螺旋狀的花紋,它又變成了一隻黑色的眼睛,顯露在駕駛艙的顯示器上。
人的眼珠子微微向上抬,凝視着這座好像是不可翻越的大山。
“為什麼?你真的是選中了我嗎?”
星星不會回答。
老的地球漂浮在他們的腳底,他站在人類世界的盡頭,而這東西,好像站在一切歷史的開端。
“你是曆書的過去,還是曆書的未來?”
星星依舊不會回答。
時晴聽到了李明都的問。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了解了李明都故事的觀測站上人類早已達成了某種一致——曆書和無上明星可能是同一個實體的不同階段,至少它們是有聯繫的。
這個聯繫在其他的維度上,把它們連成了一個通道的出口和入口。
她忽然抬頭,發問道:
“你還記得我之前問你的問題嗎?”
參同驚喜地看向了謝時晴,眾人轉來了自己的目光。李明都說:
“你問吧。”
因為緊張,時晴的臉變得通紅,那雙顯得英氣漂亮的大眼睛緊緊地凝視着距離十數萬公裡外的人。她小聲地問道:
“你是不是在漫長的來去之中,領悟了某些未知的真相?”
參同大失所望,倒是其他人頗感興趣地看向了探頭下的李明都。
他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只有我被曆書邀請了。是我很特別嗎?如果我特別的話,我究竟特別在哪裏?”
李明都說:
“因此,我要先做一個未竟的實驗。”
他把機器身留在了行者號內,機器身的線路已經與行者號完全連為一體。藉由這種手段,李明都的命令也可以徜徉並抵達行者號的每一個末端。
然後,他稍微熟悉了下用機器身控制行者號的動作。
如臂揮使。
接着,同時用人身控制自己,同樣順暢無阻。
對於不定型身的安排,李明都稍微思慮了會兒。
“還是不能留在人身,要爭取時間。”
不定型被人身吐了出來,這長期變形的自我,在重新變成一個自然的小球體,從全身迸發的舒暢感,讓李明都鬆了松眉頭。
接着,他檢查了一下宇航服。
很好,宇航服也沒有任何差錯。背包里的壓縮氧氣儲量也是足夠的,足夠維持三天。對於行者號而言,三天都夠從青星到無上明星的大半個來回了。
戴上玻璃球罩以後,李明都眨了眨眼睛,玻璃內殼的墊層上出現了幾條閃過的訊息。
“在嗎?”
接線員時晴維持了表面的平靜。
“我在。”
“我要出發了,接下來的時晴,不論是對我的監測,還是對行者號的監測,你們都要做好,就像一切你對我做的那樣……記住了嗎?”
時晴的鼻子一酸,她說:
“我會做到的。”
李明都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在氣壓室里呆足一刻鐘后,說:
“要把信息的同步做好。”
然後,門朝着真空開放了。他抓着氣閥門上的把手,向外一盪,便縱身於無限的黑暗虛空之中。沿着連接小型飛行器與行者號的繩子緩緩下降。
周圍沒有任何可靠的觸點,在下降到飛行器的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一葉扁舟漂浮在洶湧澎湃的大海上。
儘管這個大海不曾發出任何聲響。
全部的周圍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現在只需要維持最輕鬆的動作就可以了。駕駛服中的輔助行動系統會幫助他,飛行器也帶有固定裝置。他緊緊抓住了飛行器的外置桿。
接着,李明都把自己的意識轉移到機器身,機器身仍在行者號中,藉由機器的視角,他看到了站在飛行器上的人。
“不論如何,就這樣開始吧。”
接着,艙門開始合攏,與飛行器的連線也被切斷。
行者號開始往地球降落。
落往地球,對行者號來說,非常簡單,不需要額外的控制,它自帶一套程序完成一切。
大概是傍晚五點,行者號重新回到了那片有鱗的古獸們棲息的森林。曾被狂風席捲的森林又回到了鬱鬱蔥蔥的模樣。倒下來的樹和新生長的樹在一起,只要根還扎着泥土,都繼續生存着。
雨還在下,瀝青的大湖填滿了動植物的屍體。
不定型身從氣壓室里走出,順便吃掉了幾隻想要飛進飛船的蚊子。它輕巧地落在這片古老的大地上,穿過了芬芳的樹林。
李明都在令“自己”跳入沼澤后,就略微抽離了自己的意識流,只靠一點微弱的本能保持往核算中晶體所在的位置挖掘。
機器身重新取得了意識流,便開始操控行者號起飛。
它的目的地是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