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隻鬼怪

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

雖然根據那無端施加在異能力上的抑制力，澀澤龍彥差不多猜出自己多半是因為某種不明原因誤入了一個和原本世界相似卻又不同的平行世界，但沒有想到這個全新的世界會怎麼的有趣。

太宰治、中原中也、森鷗外、福澤諭吉——乃至於他自己，原本世界的熟人在這個新世界中不僅一一存在着對照,而且這些對照着的同位體還都是極具聲譽的大作家。

還能有什麼比這兒更有趣的嗎？

用了些小手段搭乘便車從橫濱郊外抵達東京的澀澤龍彥從圖書館走出,艷麗的紅眸中滿是饜足之色。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天了，澀澤龍彥先是黑吃黑了幾個小的犯罪團體,積攢了部分活動資金,而後熟門熟路的用非常規脅迫手段直接操控其中一個小團體的頭領，將這個小團體改造成了為他服務的小組織。

而後,他便駐紮到了小團體所在的米花區圖書館中，把捏住圖書館長走私非法藥物的把柄后，這座圖書館便完全向他敞開，在這三天間,他一口氣看完了所有這個世界“自己”和那些“熟人”的作品，這才停止了無比投入的閱讀。

了解的越多,澀澤龍彥心中的興緻便越發的濃厚,指尖劃過《龍彥之國》的書面封皮，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只是書名和他的異能力名字幾乎別無二致，其中表現出來的某些觀念,也和他偶爾一閃而過的思緒不謀而合。

可是他們的經歷分明不同。

走過的道路不同，為什麼還能得到相似的結論呢？

這究竟是異世界同位體的必然，還是某種不知名存在操作下的巧合？

無論怎麼,能看到這些書，此行便已經不虧了。

更多的疑惑,或許要等他找到異能力的本源才能解答。

疏離清楚思緒,澀澤龍彥這才注意到,因為這些天過於專註於閱讀，身上的這套白西裝還是他從橫濱穿過來的。

嘖，雖然異能力者戰鬥起來好幾天邋裏邋遢也是有的，但這兒可完全不符合他的美學，眼看天色已然不早，澀澤龍彥走向商業街，打算就地購買幾套新的。

而後，就在一個有趣的小男孩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家百貨公司。

百貨公司六樓的安全通道內，白衣白髮的紅眸青年撂倒最後一名男性匪徒，這才推門走進了六樓的高檔服裝區。

跟在他身後的江戶川柯南見狀，腦門上無語的黑線都快具現化為實體了

眼前的這個自稱是澀澤龍彥的神秘男人身手矯健、格鬥技巧更是不輸專門的格鬥家，他跟着這傢伙從一樓一路跑到六樓來，用時不過三四分鐘，其中還包括這傢伙放到強盜的時間。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買衣服？？！

江戶川柯南無力吐槽這種行為。

就像是發現食肉系猛獸雪豹其實只是性格孤傲的素食大貓貓一樣。

他本想跟繼續跟着澀澤龍彥觀察這個男人的，但在離開前，從強盜衣服口袋中傳出的手機鈴聲吸引了柯南的注意。

打開電話，只見來電顯示上赫然寫着【大姐頭】三字。

果然啊，從這群強盜未卜先知一般的出現在安全通道拐角處堵人起，他就猜到這群強盜中，肯定還有一個總攬全局的策劃者。

現在看來，澀澤龍彥的高調也不是全無益處，起碼他吸引了強盜們的全部視線和關注，側面讓步美、光彥、元太和小豆沢他們的行動更安全了些。

想到這兒，江戶川柯南準備再往自己這邊拉一點仇恨，直接接通了電話。

然而，還沒等江戶川柯南展現出自己的“嘲諷”技巧，電話那頭的女人便厲聲開口質問了起

來：

“山口，搞定那小子了嗎？八樓的監控壞了，你先派個兄弟去把那幾個小崽子抓住。”

不好！小豆沢同學他們已經被強盜發現了！

江戶川柯南心頭一緊，準備好的說辭還沒說出口，猛然感覺周身的空間震動了起來，雙肩之上傳來巨大的壓力，他一個踉蹌，直接將強盜的手機摔了出去。

此時手機不手機的他已經感覺不到了，這股壓力持續的時間極短，不到一秒的時間，來的突然，撤去的也相當的突然。

更奇怪的是，當這股壓力撤去之後，江戶川柯南驟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鬆了不少。

但還不待他做出反應，原本已經走到六樓高檔服裝區的澀澤龍彥卻突然以極快的速度折返回來，無視站在門邊的柯南，目標明確的順着安全通道的樓梯向著更高的樓層衝去。

看着澀澤龍彥迅疾如風的背影，江戶川柯南迅速反應了過來，感覺追了上去。

只是……是他的錯覺嗎？

為什麼他感覺澀澤龍彥的身周圍似乎纏繞着淺薄的霧氣？

他忍不住眨眨眼，卻發現已經看不清那縷過於飄渺的白霧。

可能確實是錯覺吧。

心中如此的做出判斷，柯南的速度卻不見有絲毫的放緩，雖然身體幼小，速度上必然是落入下風，卻還是奮力和澀澤龍彥保持在視野範圍內的距離。

終於，兩人一前一後跑到了八樓的安全通道出口，推門進入了其中。

然而，在八樓的幽暗中，江戶川柯南既沒有看到本應該就在他前方的澀澤龍彥，也沒有看到少年偵探團中的任意一位，而是看到了他自己。

他看到了工藤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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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妙啊~我原以為這個世界是非凡之力匱乏枯竭的世界。”

白色的霧氣圍繞在白髮男人的身邊，為他隔絕開陰氣的干擾，使得他毫無阻礙的走過小豆沢杏奈設置在安全通道入口處的障眼法和幻陣，徑直靠近了那蜷縮於陰影中的幼小孩童。

背後突然傳來陌生男性的聲音，因為消耗了太過靈力而虛汗淋漓的小姑娘驟然一驚，慌忙往後看去，便看到了那站在自己身後不過三四米的白髮青年。

見小姑娘發現了自己，青年臉上的愉悅之色越發的明顯，紅眸含笑，目光直直落在小豆沢杏奈身上，毫不客氣的露出露骨的打量，像是在觀賞實驗台上的小白鼠，盤算着從哪兒下刀能讓小白鼠叫的更大聲一些。

自轉生到這個世界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直白冰冷的惡意。

和被綁架到實驗室時名為琴酒之人身上單純的殺意不同。

眼前之人，並不單單隻想殺了她。

掠奪、收藏、把玩

至於被掠奪者本人的意願？

那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小姑娘的面色瞬間變得比窗外的月亮還要白，她瞪大雙眸看着那輕笑着向她走來的青年，有那麼一瞬間，彷彿回到了曾經在惡鬼妖怪等捕食者嘴下等待死亡的時刻。

如此近的距離，藉助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和附近樓層的霓虹燈光，小姑娘身上的恐懼反應清晰的倒映進澀澤龍彥的眼眸中，讓他的興緻愈發的濃厚。

“越是靠近，就越能感覺到異能力在蠢蠢欲動，迫不及待的想要掙脫抑制力的束縛。”他緩緩靠近懷抱着某物的女孩，極度的興奮下，連瞳孔都縮小了幾分，竭力保持着平靜的聲線帶着些微的顫抖和沙啞。

“就是你嗎？這個世界非凡力量的源頭，真奇妙啊，居然是以脆弱而又醜陋的人的姿態存在。”

被強烈到極致的殺氣鎖定，小姑娘的背脊都僵直了起來，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將慘白修長的手指放

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男人的聲音還是那般的輕柔，他說：

“破壞這具束縛着你的軀殼，應該就能看到你真正的模樣了吧。”

手指收縮，力道順着皮膚上的神經末梢傳遞到小姑娘的腦子裏，終於將她從恐懼的僵直中喚醒。

不、不要！

絕對不要這樣死掉！！

強烈的求生欲驟然爆發，恍惚間，似乎有某人在耳邊低語。

【如你所願，杏奈小姐——】

下一刻，一道給人以濃濃陰冷黏稠之感的濁氣憑空出現在了小豆沢杏奈的心腔處，但幾乎是出現的瞬間，便從至陰至混的濁氣轉化為了至純至凈的靈力，湧入小姑娘一直緊緊攥在手中的畫像之中。

終於，這乍現的巨量靈力不止彌補了解除禁制封印的最後一環，還帶來了別樣的收穫。

禁制解開的瞬間，靈力構成的保護罩直接將白髮青年的手從小豆沢杏奈的脖子上彈開，隨即，從那小小的畫像之中湧出了大量的黑色火焰。

這一次，這火焰並非幻覺，在渾厚陰氣供應下幾近於實體，和白髮青年周身的白霧接觸后發出了腐蝕般的滋滋聲。

但比黑色火焰更吸引人目光的，是以守護之姿擋在小姑娘身前的銀甲騎士。

“欺負這麼小的孩子，閣下可真是丟我們大人的臉啊。”

是萩先生的聲音。

小豆沢杏奈驚喜的回頭，便發現萩先生此時正套着【騎士與惡魔】中的那套騎士甲胄擋在她的面前，軀體和黑火一樣因為充足的陰氣供應而呈現出實體的姿態。

她雖不止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很明顯，當下並不是一個解釋情況的好時機，於是小姑娘簡明扼要的向擋在自己身前的靠譜大人打小報告：

“萩先生，就是這個傢伙，他掐我脖子！”

說完，抬頭下巴，露出肉肉脖頸上在雪白皮膚承托下尤其顯得觸目驚心的掐痕。

“真可惜呢，沒能確認那件事。”

白髮男人非但沒有為自己做下的事情感到有一絲絲的內疚，反而有些遺憾的嘆了一口氣。

“錯過了剛才的機會，又見到了和異能力完全不同的力量體系，我都有些不想殺死你了。”

說完，他還微微側頭，用一種傲慢而冷漠的語氣緩緩道：“或許，你活着才能帶給我更大的驚喜？”

聽到他這兒話，小姑娘氣的小臉通紅。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人？

他難道是覺得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必須圍繞着他來轉嗎？

可惡的自大白髮妖怪，她畫個圈圈詛咒他，總有一天會在自己的傲慢和狂妄上跌大跟頭！

而作為新時代五好青年的萩先生顯然也受不了白髮青年的BT作風，直接擺出了戰鬥的姿勢，眼神冷冽：

“這位先生，你故意傷害的行徑是落實無疑了，讓我們先好好的打一架再說吧。”

澀澤龍彥微微一笑，終於將目光從小姑娘身上轉移到了萩先生的身上。

“正有此意，讓我看看吧，這個世界的非凡之力。”

幾乎是話音剛剛落地，兩道修長的人影便碰撞到了一起。

身着甲胄的萩先生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戰鬥的本能並未落下，加上成為鬼魂之後越發敏銳的五感感知，雖然動作慌忙了一些，在猝不及防的被擊中了好幾次后，逐漸掌握節奏，有了反抗的餘力。

單就體術的精妙而言，於此道並不甚擅長的萩先生出於完全的下風，特別是澀澤龍彥的招式處處陰險，很明顯並非是以防身為目的學習的體術，一開始就是奔着殺人去的。

但問題就在於，再強悍的殺人術也只能殺死人一次，而萩先生恰好就是死過一次的人。

連續兩次命中萩先生的心臟和大腦都像是打在空氣中一樣，無法對對方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后，澀澤龍彥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很明顯，這是屬於這個世界獨有力量的特殊之處。

而他的異能力【龍彥之間】在異能力的法則體系下，能將異能力者和他的異能力分離，並使失去力量的異能力者與他們的異能力交戰。

那麼這份力量特質來到這個世界后，又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呢？

恰好有着小豆沢杏奈在附近，一直壓抑着異能力的抑制力也消退了幾分，和剛剛試探性的白霧不同，這一次他釋放出來的白霧厚重而龐大，直接將周身五米以內的區域覆蓋。

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萩先生和小豆沢杏奈。

被那白霧淹沒的時候，小姑娘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反倒是手中的畫像彷彿被安裝了什麼電動小馬達一樣劇烈的抖動了起來。

像是受到了挑釁的野獸捍衛自己的領地。

都不用小豆沢杏奈費心引導，只有鬼燈操縱時小豆沢才見過的龐大的陰氣從畫像中一涌而出，不僅蓋過了澀澤龍彥白霧的勢頭，更是淹沒了整個八樓遊戲區。

但畫像向著外面散佈陰氣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還有着繼續向下蔓延的趨勢。

等等！那種事情不要啊！

失控的陰氣和受到限制的陰氣完全是兩個概率，作為濁氣的一種，失控的陰氣會不自覺的激發人隱藏於心底的陰暗面，讓人變的暴躁易怒。

她可不想明天米花的犯罪率因為她的緣故再創新高！！！

小姑娘慌忙握住差點從她手上掙脫出去的畫像，集中精神好不容易才控制着畫像停止了瘋狂湧出陰氣的行為，慢慢操控它將彌散開來的陰氣收攏回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迫使另一邊纏鬥的二人停下了動作，並默契的拉開了距離。

不得不說，這兩人戰鬥的痕迹委實不像是正常人類打鬥後會留下的痕迹——誰打個架還會把地板打開裂？！

澀澤龍彥專心致志的看着小姑娘操控被他刺激到的畫像吸收陰氣，突然抬起頭，再度召喚出了象徵著他異能力表現的白霧。

察覺到這一點小豆沢杏奈猛然抬頭，捂着手心的畫像連連後退，做完這一切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也是有同伴的人。

於是，剛才被掐脖子的舊仇和新怨齊齊湧上心頭，小姑娘磨磨后槽牙，做出惡狠狠的表情瞪了回去。

澀澤龍彥也不惱，他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向來是相當有耐心的。摸摸下巴，他眯着眼睛做出判斷：

“和異能力不一樣，是還在成長期的小東西呢。”

“這位先生，對女性指手畫腳可是很下流的行為。”萩先生上前幾步擋住白髮男人那惡意滿滿的目光，皺眉警告。

眼前這人絕絕對對是那種帶有愉悅犯性質的犯罪潛在者，不，從他對小杏奈動手的時候起，他就已經可以算作是犯罪嫌疑人了，他應該……應該什麼來着？

面對萩先生，白髮男人可就顯得意興闌珊多了，他嗤笑一聲，並不做回答。

尷尬的寂靜一時之間在這片幽暗中蔓延開來，兩邊都沒出聲，卻也都提防着對方的動作。

打破這一寂靜的是百貨公司下方忽然響起的警笛聲。

小姑娘這才恍然響起，自己不久前就給小豆沢爸爸發消息，讓他幫忙報警。

明明也就不到十分鐘前發生的事情，卻因為眼前人的插入而顯得尤為久遠。

澀澤龍彥也聽到了樓下傳來的警笛。

失去異能力的前提下，再不離開就算是對他來說也很麻煩。

澀澤龍彥不懼怕麻煩，卻討厭不必要的麻煩。

優雅轉身，他揮揮

手，眼中含笑的看着小豆沢杏奈與萩先生：

“下次再見。”

絕對！不要！再有下次！

小姑娘面無表情的別過頭，不想在看到那道白色的影子。

萩先生也沒有去看他。

樓下的警笛聲似乎喚醒了他關於曾經的記憶。

當澀澤龍彥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當身着制服的警察們一個個找到躲藏在遊戲廳角落中的孩子，詳細的詢問他們各種細節時，萩先生默默站在一邊，靜靜的觀察着。

終於，在小豆沢杏奈和偵探團的其他幾小隻被警察大姐姐帶到車上，準備送他們去警局做筆錄時，他方才緩緩開口：

“我覺得，我曾經應該是一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