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仙警局為了辦案的需要，特別重視收集各門各派的信息，專門在後院一角設了一座藏書閣。
長英拿出令牌在門口登記后，先找到看管藏書閣的陳伯請教。
陳伯早年追查案子時中了埋伏，被打斷了一條腿，至今未能痊癒，只得守在這藏書閣里混日子。
看着一向對自己恭恭敬敬的長英，老陳頭捋了捋鬍鬚，慢條斯理地說道：“這能令人變為灰燼而衣衫不損的法子很多啊…”
老陳頭說完便閉目養神。
長英知趣地拿出兩壇好酒，遞到老陳頭面前道：“還請陳伯教我。”
“嘿嘿…孺子可教！也罷，咱老陳就喜歡你這等有眼力的後生。”
老陳頭說罷眉開眼笑，先將一壇酒收起，又打開另一壇，倒進一隻空酒壺中，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才緩緩地說道：“這法子，大概有十幾種，不外乎用藥物和功法兩類，只是用藥的話，所費不菲，估計死的那個店夥計，一輩子也換不來這葯錢；這功法么…幾家都有，天劍門、碧血堂、魔神教、七魔教…”
長英聞言一驚，問道：“天劍門堂堂正派，也會這種邪術？”
老陳頭把眼一瞪喝道：“何為正？何為邪？那些所謂正道中人，哪個手裏乾淨？不就是搶了騙了后，吃干抹凈，翻臉不認賬，死活不認做過的壞事，這才成了正門么？小子！我告訴你啊！這歷史是勝者寫的，打贏了，愛怎麼寫怎麼寫，打輸了，啥也別怨，誰叫你蠢呢？”
長英沉默不語，心中翻騰不已。
老陳頭又喝了口酒，不滿地嘀咕道：“叫你一打斷，老人家都忘記說到哪裏了？”
“說到魔神教、七魔教了。”長英提醒道。
“對了，魔教會的多，嗯，妖族也會，叫什麼燃血大法還是燃血訣來着，先是妖族修鍊的秘法，後來叫魔族騙了去，後來人族又從魔族那裏騙了來…”
“人族是從魔族那裏學來的？！”長英吃驚地叫道。
“廢話！要不人族哪會這麼多功法？！我說你小子怎麼總打岔搗亂，趕緊滾蛋！去翻你的書去，別來煩老人家喝酒。”
老陳頭罵完不理長英，樂呵呵地邊走邊喝着酒。
長英撓撓頭，只得去翻看書架上的各類書籍。
大多記錄功法秘聞的都用玉簡，神識一掃，很快就可以寫好，看起來也方便，要到築基期有了神識才能寫，而另外一些重要的知識要寫到特製的書上，書頁都是用不易腐爛不怕火燒水浸的獸皮。
找了半天，長英一拍腦袋。
咋這笨呢？不知道先找目錄查看！
先返過頭查看了一遍目錄，在紙上記下，然後再仔細找了起來，找到的就在紙上寫下各自藥物和功法的特點。
第二天一早，看了一夜書的長英剛洗把臉，正看着收集來的物證，和寫在紙上的一些詢問記錄，就見一個精悍的漢子走了過來找他。
“鉤子哥！找我？”
長英一臉詫異。
鉤子一樂道：“不找你找誰？走吧，你負責的那案子又死了一個，據說是白天，在大庭廣眾之下，嚇壞了不少人，那個叫什麼小二的可有什麼線索？”
長英吃了一驚道：“啊？！又死了一個？就剛才？哦，那黃小二還沒什麼線索。”
鉤子看着有些泄氣的長英，笑道：“我跟你去看看，這個我可有經驗，我告訴你吧，這死的人一多，兇手可就容易露出馬腳。”
“咦！鉤子哥此言頗有道理啊，還有些禪的味道。”長英詫異道。
“那是！”鉤子醜臉一揚，雙手一背地昂然而出。
兩人趕到事發現場。
這是一間離着黃小二所在的店鋪不遠的鋪子，鋪子裏裡外外圍滿了人。
兩人分開眾人走進鋪子，鉤子看着鋪子裏臉色發白的一群人道：“無關人等都給我出去，一會兒老闆先過來答話。”
長英左右看了看，先按照一個夥計的指引到了櫃枱後面。
凳子上攤着一件長衫，地上豎著一條穿着鞋的小腿，然後就是周圍一圈黑色的灰燼。
現場一片詭異，剩下的兩個夥計有些瑟瑟發抖，卻還是擠在一起瞪眼看。
鉤子跟過來仔細看了看，皺皺眉也是一籌莫展。
這事真是怪啊！
鉤子自詡見過不少案子，可也沒見過如此怪事。
長英查看完，小心地將灰燼、衣衫和那條小腿都收好，轉身請那店老闆進來詢問。
胖胖的店老闆依舊嚇得渾身哆嗦，長英叫一個夥計端了杯熱水給他，胖老闆這才稍微定了定神。
長英看着胖老闆安靜下來，才開始問道：“崔老闆，你說下事發時是什麼樣子。”
胖胖的崔老闆一臉汗水，慢慢地說道：“…今天早上，我下樓看見幾個夥計正在打掃櫃枱和地面，正覺得滿意，誰想那拐子風忽然說氣悶…”
拐子風？
長英感到一絲什麼東西在自己腦子裏閃過，連忙問道：“你說死的這夥計綽號叫拐子風？”
“是啊！他原名叫風石磊，只是年前進山時左腿被蛇咬了，後來一直好不利落，走路一瘸一拐，大家背地裏都喊他拐子，偏偏他走路還是一陣風一般，加上他本就姓風，所以大傢伙都喊他拐子風。”
左腿受過傷！
受過傷血液循環不好！
而自己包好的那條腿正好是左腿。
看來一會兒還要去以前黃小二那店裏問問，那黃小二是不是也受過什麼傷。
想到這裏，長英在紙上記下，然後接着問道：“後來怎樣？”
胖胖的崔老闆臉上的肥肉一陣抽搐，過了一會兒才戰戰兢兢地說道：“…他說氣悶后，就走到那裏坐下，然後…就不動了，我轉出門去吃早點，等回到門口，就聽裏面有人大喊着，出事啦！拐子風死啦！我跑進來一看，就是剛才那樣子，嚇得我早點都吐了出來…”
長英點點頭，接着問道：“平日裏這拐子風和誰有過糾葛沒有？”
崔老闆想了想道：“這個倒是沒有人說過。”
“他有家人沒有？住哪裏？”長英接着問道。
崔老闆答道：“家人？沒有，他沒成家，就住在本店的後院。”
長英點點頭道：“行了，一會兒我去他住處看看，誰先發現的一會兒叫他進來問話。”
崔老闆趕緊道：“是是是。”轉身出去叫人了。
看着在縣城有名的崔老闆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長英感到很滿足，隨口對默不作聲的鉤子說道：“鉤子哥，我見這些大小老闆們對咱們仙警都很是客氣啊。”
鉤子得意地笑道：“那是，誰敢對咱們不客氣，就是對雷皇陛下不敬，那咱們可是不客氣的，連那些大族的族長，各門派的掌門見了咱們也得平輩而交，誰叫咱們人多勢眾，兄弟們心齊呢…”
說到這裏，鉤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長英知道內情，忙開口勸道：“鉤子哥這是又想起以前在神兵衛的兄弟了。”
鉤子的兩個好兄弟，都在去年城外小廟中遇伏被殺，一年來一直耿耿於懷。
長英問道：“最近可有什麼線索？”
鉤子恨恨地說道：“除了知道是斷水流和刀客盟一夥合謀之外，一無所獲。當時下着雨，現場都被破壞了。城主杜寒山杜大人一直不肯重建神兵衛，就是想先為兄弟們報了仇，不然十二個兄弟死不瞑目。”
長英點點頭，這時一個白凈的夥計走了進來。
“小人洪升見過兩位大人。”白凈小伙低頭拱手道。
長英被人喊大人，有些不適，過了會兒才道：“是你最先發現屍體的？當時的情形如何？”
“回大人，小人開始發現有問題時，拐子風倒是還沒成這樣，小人是看見他身子癟了，有些詫異，走近再看時，他整個身子才垮了下去，當時小人嚇得魂飛魄散，亡魂大冒…”
這小子似乎讀過書，長英揮手打斷道：“最先是哪裏燒沒了？”
“燒？小人沒見到有煙，認為是化掉才準確些，要說哪裏先化掉的…小人認為是身體，就是軀幹部位，小人見到他那怪樣時，他雙手還在身上，只是癟了下去，到我鼓起餘勇再來看時，那雙腿還在的…”
“店裏誰和他關係較好？”
“無人，拐子風性情雖說不霸道，可平日裏見到漂亮女子，總忍不住背後污言穢語，令人生厭。”
長英四處看了看，發現這店鋪與黃小二所在那裏格局差不多，忽然靈機一動地問道：“拐子風主要是負責售賣什麼物品？”
洪升答道：“藥材。”
和黃小二所賣的一樣，而且兩人都是有些好色，喜歡背後議論。
“最近這拐子風可曾接待過異常漂亮的女修？”
洪升茫然。
長英接下去又問了幾個人，都大同小異，隨後長英去拐子風的住處看了看，沒什麼線索。
離開了這間鋪子，和鉤子別過，長英又回到黃小二所在的那家店鋪詢問，果然，那黃小二的右腳以前確實被砸傷過。
看來受傷的位置果然是影響到血液的流動，中了暗招后沒有化完全。
當問到那黃小二可曾接待過異常漂亮的女子時，一個夥計倒是說道，黃小二當日和他一路回家，路上嘮嘮叨叨地說過，一個身材絕好的漂亮女子，惹得他慾火焚身，不過這小子平日裏都是這樣，那夥計也沒當回事。
至於那女子長什麼樣，當時店裏大家都忙着，誰也沒在意。
長英趕到藏書閣又翻了幾本書查找，終於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天魔大法中的慾火焚身！
兇手是魔教中人！而且地位不低，並且功力不夠，所以兩次都沒有全化掉。
現在要找的是那兇手的相貌！
可兩家店裏當時都在忙着，沒人注意到…
不妨！去同樣賣藥草的小店鋪問問！
長英眼前陡然光亮起來，心情振奮之極！
匆匆吃了口飯，長英又接連轉了相鄰的七八家賣藥材的店鋪，終於問到了人。
前兩天確實有個漂亮的不行的女子在打聽一種藏紅花的藥材，不過是要那種百年以上的老葯，平常的不要，一家叫千寶閣的鋪子見利潤不低，先收了那女子一百塊靈石的定金，正準備從青州的別店調來，估計兩天後能到貨。
那女子的相貌長英也請人畫了出來，拿到手上時，饒是長英向不為女色所困，也是不由一呆。
只見那畫中女子身材前凸后翹，黑色短衣裙，露着小蠻腰，口鼻處圍着一塊若隱若現的黑色長紗，雙眸有若秋水，令人一見沉醉。
果然是傾國傾城，不然也不會叫人輕易忘形。
長英拿着畫像找到刑偵司許大人，彙報着情況。
許重山背着手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最後看着長英道：“確定么？”
長英鎮定答道：“是的，大人，我拿着畫像問過那黃小二和拐子風周邊的夥計，這麼漂亮的女子記起來的人不少，而且，這女子所尋的藏紅花，功能活血化瘀，正是修鍊魔教秘法天魔大法中慾火焚身第二層的關鍵。”
“嗯…你找了老陳頭吧…”許重山點點頭，隨即喊道：“鉤子，你帶火刀和冰月協助長英，務必埋伏好，將此人擒獲，這等重要人物，身邊必有高手相隨。”
“大人高見。”長英拱手謝道。
…
兩天後，四人藏在千寶閣的密室中，這裏有面小鏡子，可以看到一樓大廳的所有情況，而且密室中有和一樓相連的小鈴鐺，遇到緊急情況，店裏的夥計一拉暗繩，密室里立刻知曉。
等了半天，目標出現了。
正是那女子，負責接待的王麻子踩了下暗繩，客客氣氣地請那女子拿出定金的憑證，仔細查看后，又收了四百靈石，將一個盒子交給了那女子。
黑衫女子高高興興地打開盒子，見裏面一朵深紅如血的花朵，還散發著一股沁人的幽香，瞬間飄滿整個店鋪，頓時面露喜色道：“正是它。”
王麻子笑道：“如此便錢貨兩訖，客人請走好。”
密室中鉤子和火刀先從後門溜出，轉到前門左右埋伏，過了會兒，見那女子走出，長英和冰月也跟了出來，四人悄悄地墜在身後，準備到一人少處動手。
這次行動鉤子負責，只是未見那負責保護的高手，鉤子心中有些疑惑，時常左右巡視。
莫非此女果真就是一個人來的？
走到城門處，忽然幾道寒芒從左邊飛來，鉤子立刻豎起一面大盾牌擋住。
噹噹當聲中，一個中年模樣的黑衣男子大聲道：“有埋伏，快走！”
前面的那女子轉頭看了一眼四人，嬌笑道：“早就知道了，切！”
說罷兩人如煙一般向城門口逝去。
鉤子惱羞成怒，拔出一支寒鐵鉤急追而去。
城門口的幾個衛兵持矛擋住兩人去路，兩人像有默契一般交叉換位，眾衛兵眼前一花，人影早已分頭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