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今日
一道聲音自異常的殿宇中擴散出來，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聽起來冰冷無情，就如同登上了太陰之星的背面，彷彿有着凜冽的寒氣跟着音波一起散開，要把人凍成精美的冰雕。
幾乎在同一時間，伴隨着那道聲音，林真和秦嵐忽然感受到自己腳下的大地在震動、在顫抖！
事實上，那震動來源於他們的身後——眾人正在那兒休息！
他們回頭，希望看到些什麼，兩道目光卻撲了個空，此時他們的身形已經被濃郁的黑霧淹沒，那充滿了邪惡氣息的黑色霧氣，讓兩人感到十分厭惡。
林真立刻睜開了眉心的神眼，深邃的瞳孔中泛着金光，如同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神眼的金光勉強穿透了在頃刻間變得濃厚的黑霧，在一瞬間看到了一角畫面——
大地上，以及周圍的山坡上都突然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縫，一具又一具烏黑的骷髏從中探出，伴隨着黑霧，幾乎源源不斷的湧出地縫，用它們那雙發著幽幽綠光的眼睛盯住了正在休息、談笑的眾人，就像鎖定了志在必得的獵物一般。
怪不得諾大的鬼煞府只有一座殿宇，原來他們沒有真正的弟子！
在林真的視線中，那百來人無一不感到驚訝和害怕，驚慌無比，此刻，他們就是遭到攻擊的蟻群，那群瘮人的骷髏便是另一群更強大的蟻。
誰能想到，他們原先認為不堪一擊的鬼煞府會有這麼一手，大峽谷儼然變成了龍潭虎穴！
場上唯獨只有兩位較為鎮靜的人——藍不逾和鄭瀟聞，他們見情況不妙，立刻拔劍，兩柄閃爍着藍光的神劍揮舞，雷光傾斜，一下子使一片骷髏變成了一堆枯骨。
然而，骷髏依舊在不斷地爬出地縫，天知道它們的數量！
除了藍不逾和鄭瀟聞兩人在抵抗，其他人紛紛抱頭逃竄，自己的佩劍早就不知道在哪裏被踩成一塊廢鐵了……
可是，那些四下逃竄的人都絕望的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錯亂無序的腳步聲不斷地響起，有許多人都沒來得及找到自己的武器，就被兇殘的骷髏用它那烏黑的、沾着鮮血的指骨撕成了兩半，頓時血液四濺，如雨點般落在骷髏那沒有半分光澤的骨骼上，將它染成了血腥的深紅色。
此外，還有個別人過於慌亂，不小心摔倒在地，緊接着就被接踵而至的一隻只腳掌給跺成了一灘帶着餘溫的肉泥。
這時，地縫中冒出的黑霧完全遮住了林真的視線，他什麼也看不見了。
他剛剛所看見的一切，都不過是那裏一瞬間發生的事，由於黑霧的阻攔，他也只能看到那麼一點點。
原先的百來人迅速銳減，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在林真的預料中，就算是藍不逾和鄭瀟聞聯手，也只能勉強抵抗幾波骷髏的進攻，他如果再不趕去的話，他們就連一線生機也沒有了！
林真想到這兒，就收起了神眼，他現在有些自責，後悔當初太輕敵了，只帶了這麼一群修為不高的世家子弟急匆匆地來此。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林真的大意導致了這次的全軍覆沒，有上百條人命間接的死在了他的手裏。
這讓林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他突然覺得，今夜的月與十年前是多麼的像——雖然它被黑霧遮住了。
現在，他和秦嵐不久前在未知天地中的不祥預感開始應驗了！
林真轉身，握着修羅劍，他想要回去，嘗試救出藍不逾和鄭瀟聞。
就在這時，那不正常的宮殿中緩緩升起了一道身影，散發出超越了大宗師的恐怖氣息，迫使林真停下腳步。
他抬起頭望向那道立身於半空中的身影，憤怒的眼神猶如鋒利無比的神刀，恨不得立刻就穿透那人的身體。
只見那人的身上披着暗金色的戰袍，身上瀰漫著黑霧，身旁還有一道黑色氣體，稜角分明的臉上掛着半張面具，當中隱藏的一對雙眼就像黑洞一般，悄無聲息地吞沒了林真和秦嵐的目光。
看着那人，林真竟聯想到了長孫湘，他們兩人的身形很像。
那人的嘴角噙着一絲詭異的笑意，滿頭黑髮無風自動，而他亦是黑霧的源頭，霧氣不斷地從他的身上溢出，散落到周圍。
他開口道：“林真，你應該見過我的。”
見過？林真有些詫異，他思緒飛快地轉着，識海中閃過一道道身影，卻沒有一道與面前的神秘人匹配。
“十年前，常氏，妖獸山脈，岐山，唔……還有最近的一次，在衡山上。”神秘人的身旁纏繞着一道黑色的氣體，沒有半點生氣，使他看起來邪異無比。
林真感覺那道氣體的本源與自己的輪迴仙氣有些相似，應該是神秘人的仙氣，這麼說的話，神秘人就是仙君了！畢竟想林真這樣的仙體不可能會這麼巧，在一片大陸上遇到兩位。
這下，林真猛地想起了自己在那些地點見過的人，他用半信半疑的語氣問道：“你是長孫湘？”
“聰明，他確實是我的一部分，所以你可以這樣稱呼我。”神秘人回答，似乎是有意讓林真知道自己的身份。
林真和秦嵐皺了皺眉，顯然是不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將死之人，告訴你們也無妨。”長孫湘輕蔑地看着兩人，道，“你們之前所見到的長孫湘不過是我的次身，如今，他已經被我煉化了！”
林真和秦嵐一怔，他們沒想到長孫湘竟是這麼來的，主次身修鍊之法，他們也在古籍中見到過隻言片語的記載，只知道主次身融合後會實力大增，至於副作用……便是會靈識分裂，異常瘋狂與痛苦。但林真也不知道他的法有沒有被完善，避免了副作用。
這樣看來，鬼煞府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人。其他的骷髏或者傀儡，都是他一人控制的。
主次身修鍊之法，再配合上長孫湘——現在應該可以這樣稱呼他了——出神入化的傀儡術以及他仙君的修為，現在林真和秦嵐已經開始動搖了，勝利的幾率不會超過三成。
另外，林真還清晰的記得，長孫湘曾進出過修羅古地，擁有另外的四件神裝和修羅劍，仙鉤戰者也是從當中帶出的，不過後者已經被韓紫靈的最強一擊給毀滅了，可誰又會知道，長孫湘有沒有其他的傀儡呢？
林真快速地在識海中過濾着潮水一般的信息，十年前，在常氏和妖獸山脈，他遇到的都是長孫湘的次身，至於他所說的岐山上，林真不記得了，他對於那次沒有印象；最近的一次，是在衡山，當時有一個黑衣人襲擊，還亮出了修羅劍，現在想來，應該也是次身所為。
其實，在岐山上的那一次，是主身長孫湘，先是黑化了汪婉，將修羅劍借給她，挑撥了玄門百家與林真的關係，又乘着他被汪婉打暈，想取走他的修羅劍，但不知怎得，長孫湘突然改變了主意，在林真的修羅劍上動了手腳，導致他後來黑化，釀成了那次的悲劇。
那次在岐山上的短暫相遇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長孫湘剛剛也沒有騙林真，只不過後者當時昏迷了，所以不知道那件事。
林真現在回想，感覺自己自從遇到修羅劍之後就一直在被長孫湘操控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林真的眼角微微抽搐，他的目光中包含着憤怒，死死地盯住了半空中的長孫湘，後者此時微笑着，看起來十分邪異，詭異氣息充斥在他的全身上下，黑霧中，他們都有自己的方法看見對方。
“你與他們無冤無仇，又為何要置他們於死地！”林真怒吼，輪迴仙氣衝出丹田，化作戰衣，覆蓋在他的身上。
聽了林真的話，長孫湘嘴角的笑意變得更加肆無忌憚了，他兩手一攤，直視着前者的目光，反問道：“誰說無冤無仇我就不能讓他們去死了？”
林真的心中，怒火已經燒上了九重天，如果能看見的話，那麼那些怒火一定會從林真的眼梢中冒出，現在他顧不上自己與長孫湘的實力差距了，咬着牙吐出了三個字：“我說的！”
話音未落，他就身披輪迴仙氣化成的戰衣，手握紅光大盛的修羅劍，渾身戰意滔天，如同一條原始真龍，盤踞在頭頂上方，咆哮着，隨林真一起沖向長孫湘。
秦嵐沒有動，她握着青蓮仙劍，精神緊繃，氣息攀升到了極點，關注着林真，準備隨時去幫他。
林真的身形直接出現在了長孫湘面前，修羅劍威勢駭人，殺氣匯聚，毫不留情的劈向他。
長孫湘面色平靜，毫無波瀾，面對林真的修羅劍，他絲毫不怵，臉上依舊掛着輕蔑的笑。
想想也是，二十多年前，他的修為肯定不是仙君，那時他就可以獨自面對三大家族的追殺，且最後還成功活了下來。更何況他如今有着仙君的修為，放眼這片大陸，所有的大宗師加起來都不夠他打的，區區一個林真，他瞧不上也在情理之中。
只見長孫湘輕飄飄的抬起右手，身旁那道黑色的仙氣也隨之舞動，接着，那看似虛無縹緲的仙氣就迎上了林真的修羅劍！
修羅劍剛與長孫湘的仙氣接觸，林真的面色就變了，他察覺到了不對；前者的嘴角也微微上揚，一幅得意的模樣。
“鏘”
林真的整條手臂都被震得發麻，他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倒飛了出去，修羅劍也脫手離去，消失在黑霧中，應該是插在了周圍的山坡上。
幸好秦嵐眼疾手快，揮動青蓮仙劍，虛空中生出一朵搖曳的青蓮，與林真差不多大小，接住了他。
長孫湘得意洋洋的笑着，身旁的仙氣飄動，露出了藏在當中的一柄重劍。
那正是另一柄修羅劍！
當年若是沒有它，林真和玄門百家也不會那樣輕易的被幕後的長孫湘挑撥離間。
林真調整了一下紊亂的呼吸，懸在半空中，這時秦嵐也來到了他的身旁，兩人一同注視着不遠處的長孫湘。
誰能想到，本就在修為上佔有巨大優勢的長孫湘竟然會用陰招，偷襲林真！
林真眯着眼睛，眉心的神眼張開，散發出淡淡的金光，他的手上，有着一條鮮紅色的印記，那是從他破裂的虎口中緩緩流下的，在黑霧中看起來異常醒目。
通過剛才短暫的交手，林真發現，長孫湘的修羅劍散發出的氣息十分陰翳，有種令人厭惡的邪惡，與他那柄修羅劍上的純正殺氣截然不同！
就在這時，林真識海中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是許久未曾現身的劍靈在開口：“他培養出了自己的劍靈，與他一樣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