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斷裂之劍
多說無益,十拳劍噴湧出幾米長火刃,天子率先砍向天魔,天魔瞬間消失,背後的射命丸文立刻替天子擋下羅甸骨劍的斬擊。
敵人速度之快,就連文都驚詫。又是瞬移,天魔閃現在天子視角盲區,文文急追過去,掩護天子。然而羅甸骨劍何等強大,天魔何等強大,光是劍氣就擰碎了二人背後的整條街道。
天魔提高瞬移頻率,以天子為中心不間斷斬擊。文也立刻進入“無雙風神”態,拚命護住天子,二人刀劍碰撞在周圍生成數不清的殘影。天子與文無暇溝通,敵人攻擊慾望之強、速度之迅猛、力量之可怖,容不得她們有半點分心,就連喘息都是奢侈。
但是二人心知肚明,天子的“十拳劍”是斬殺天魔的關鍵,而文用不了那把劍,所以拖住天魔為天子爭取斬擊的機會才是關鍵!
天子也將十拳劍進入蓄力狀態,爭取一擊斃命,而另一隻手則拿着緋想之劍作為掩護,隨時抵擋文沒能攔下的斬擊。
然而天魔的攻擊卻愈發誇張,同一瞬間竟出現了兩隻殘影,天子反應不及,還未站穩,架劍格擋,被那殘影一舉擊飛。其又瞬移到背後,朝她頭部砍下。文飛踹開天魔,抱住天子,在斬擊的迴旋中護送她回到地面。
“站穩點!”話音未落,天魔又出現在文背後,天子果斷拔出十拳劍,隔着文刺向天魔。敵人改變位置,文已預料到,一發炮彈轟擊他。
這是第一次造成傷害,天魔被擊退數米,胸口的傷口轉眼恢復。但天魔沒有再追加連續不斷的瞬移斬擊,而是佇立在原地。二人從短暫的“擁抱”中分開,沒有給他休整的機會,一齊朝着敵人砍去。然而天魔卻突然迸發出密集的黑焰,天子立刻放出十拳劍的蓄力抵消這爆發,但二人還是被那衝擊震開。
天魔瞬移到文的跟前,他改變了目標,要先解決這個糾纏不清的。羅甸骨劍刺入了文的腹部,要將她“吞噬”。文抓住骨劍,卻反被吸住了手,整個身體都要朝着那裏縮進去。
關鍵時刻,天子衝上來,以緋想之劍斬擊羅甸骨劍,兩劍觸及的瞬間,天子“讀取”到了羅甸骨劍的弱點——
沒有弱點。
此劍以羅甸之脊椎所鑄,本就是那不息紅焰的載體,十拳劍的火焰只能壓制依附於其上的黑焰,而不能對劍體本身產生特效。
但是沒有弱點並不代表無敵,只是不能取巧了。
既然如此,就用蠻力將它斬斷吧!
天子踹開文文,站穩腳跟,使出全力與骨劍對砍,火焰對撞、塵浪四起,兩劍相交出爆發出刺眼的光芒,除了神明所鑄的白峰塔,周圍百米的建築即刻湮滅,整座天狗城都能感受到那震撼的衝擊與如同白晝的光芒。但那光芒又轉瞬化為黑光,將那白夜吞噬,朝這土地又降下可怖的二次衝擊!
某樣東西碎裂了。
一時,煙塵散去,天子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剛剛的瞬間,她又看到了一個與自己同樣模樣的藍發少女護在自己的身前……
她低下頭,自己胸口有一道極深的傷口,已經傷到了內臟,作為天人,她從來沒有也理應不會受到如此重的傷——但這不是主要的,手中的緋想之劍,只剩下了劍柄和斷刃。
那把有頂天的天神們世代守護的神劍,在強行與羅甸骨劍的對斬下、在她的手中,斷了。
她抬起頭,對方雖然也受了傷,但即刻就能恢復,而他手中的羅甸骨劍完好無損,只是冒着濃煙。
天子又吐出一口血,即便如此,她也已經被傷到要害,撐不住了。
到頭來,居然以這樣的慘敗收場嗎……她感到了無比的愧疚。
她愧對自己、愧對緋想之劍、更愧對身後的芸芸眾生。
天魔沉默不語,他似乎已經不會再開口了,恢復好傷口,便提着劍朝天子走來……
突然他又抬起頭,望着天子背後之物,停下了腳步。
天子發現周圍泛起了綠色的熒光,也回過了頭——
她看見,文從地上緩慢站起,她的背後已經不再是黑色的鴉翼,而是一對透明的、泛着幻彩的、擴大到幾乎能夠遮蔽天空的蝴蝶之翼。
“四季更替了……”文說道,她發動了“常世神”的權能,背後的蝶翼如同噴涌着的能量,而她身上那些因為羅甸骨劍吸收肉體造成的傷口也在迅速恢復——不僅如此,天子身上的傷也在一同治癒,“站起來!比那名居天子!”
“還用你說?”天子提起十拳劍從地上支撐起身體,現在無暇顧及緋想之劍的碎裂,解決眼前的敵人才是當務之急!她默念大地的名字,將劍捅進地面,火焰自大地噴濺出來,天魔見狀,瞬移到了空中,天子踩着浮石飛撲上去,再次與羅甸骨劍激烈相交。
這次她沒有再魯莽地嘗試斬斷骨劍,而是轉變了方式,以骨劍的持有者——天魔為攻擊對象。文文也緊追而上,二人背靠背,輪流擋下天魔的閃現斬擊!蝶翼迸發、火焰盤旋,反過來裹挾了黑焰之神!她們要將戰場拉到高空!
與此同時,椛已經在地面上整合了部隊,以天狗城城牆為界建立了防線,抵擋妖魔的進攻。城內有多少居民變成了妖魔、或是被妖魔所殺,她已經不敢想了,但是,她必須藉助城牆的優勢困住妖魔,絕不能讓這災殃擴大!
就在這時,她看見高高的城牆上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椛認出那人,跳上城牆,朝她喊道:“八意醫生?您怎麼在這裏?”
八意永琳的眼神卻異常地冷漠,她冷冷地望着已經陷入火海的天狗城說道:“接下來,你們的天狗城將被夷為平地。”
“你……這是什麼意思?”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賢者們呢?能請她們來出面嗎?”
“八雲紫已經說過,不會再干涉你們天狗事務了,某種意義上,這是你們自己招來的災殃,現在,沒有人會拯救你們。這就是你們的報應,天狗們,這就是你們對這幻想鄉犯下彌天大罪的報應。”永琳的態度像是換了一個人,她並非是在跟椛說話,而是在對椛所代表的眾天狗說話。
“您……要做什麼?”
“在我待在城外區這段時間,一直在城牆周圍佈置標記,就是為這一天的到來做準備——”永琳張開了弓,對準的是整座天狗城,“儘管月之民已經離開了月亮,但是我依然保留着八意思兼神的權能,只要我射出這一箭,標記範圍內的一切都會被湮滅,天狗城從此將不復存在。”
“為什麼要這樣做?!”椛激動地追問道,“城內還有很多無辜百姓,他們還沒逃出來!您來到外城區不是來治病救人的嗎?”犬走椛沒有想到,那位救死扶傷飽受尊敬的八意醫生居然決定奪走這麼多人的生命。
“我是親眼看着你們天狗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沒有哪個天狗是無辜的,”永琳臉上早已不復醫者的仁愛,“我本不該出手,但我必須對更多的生靈負責,你們今天已經越過了紅線,再次將世間蒼生置於危難之中,所以,這是對你們的審判。”
“請等等!八意醫生!”椛指向了白峰塔的方向,“請給她們一點時間!”永琳可以看見,意想不到的二人正在並肩作戰,與那萬惡之源艱難地糾纏。
“也請給我們一點時間!”椛跪下,對永琳懇求道,“請給我們自己選擇命運的機會!我們會靠着自己的力量解決這起事端!”椛明白,在永琳的決斷前,她無能為力,但是她必須爭取,替天狗們爭取自己的命運。無論接下來迎接他們的是毀滅還是新生,她都希望最後的決斷權在眾天狗的手中。
看着椛懇切的樣子,永琳又想起了鈴仙的那句誓言:“儘可能多救一個人。”
“呵,”永琳像是自嘲般的苦笑,但很快又恢復了莊重,“從現在開始,如果有一隻妖魔衝出天狗城,我就會將這裏毀滅。”
“我明白了!”
“另外,不要去參與白峰塔附近的那場戰鬥,那不是你們能夠近身的,哪怕是眾神亦不敢接近。任何事物只要靠近那魔頭,要麼化為妖魔、要麼化作齏粉,只有擁有十拳劍加護的天子和本就是半妖魔的射命丸文能夠免受影響。”永琳說道。
不過她對於這場戰鬥的勝算並沒有把握,於是她補充道:“儘可能多救一個百姓吧。”
“謝謝你!八意醫生!”椛躍下城牆,對城下眾人宣告道:“命令各門守衛,死守防線!絕不能放出一隻妖魔!”她拔出刀,騎上了馬,“小白!你帶人隨我進城救援百姓!”
“是!”
椛沒有回頭,她已做好了與這座城一同消失的打算。
但是在那之前,能救一個人是一個人。
她穿過街道,許多民眾正躲在巷子裏瑟瑟發抖,她對他們說道:“快逃去南門!那裏是安全的!”
民眾卻不敢說話,只是手指着巷子的另一側。椛沒有多想,下馬,往那邊探出了頭——
她看到了一支軍隊。
這並非由天狗城居民變成的妖魔,她確信,那是某種古老的、不屬於幻想鄉的東西……它們全副武裝,手持各式冷兵器,黑壓壓的一片全是它們的鎧甲。他們正在街道上整齊地朝着南門的方向進軍,如同戰車一般踐踏沿途遇到的每一個天狗居民。
那些是——古代人類亡靈的軍隊。
看着背後已經擠滿人的巷子,椛明白必須在這裏攔住它們,但是,真的攔得住嗎?它們看上去不是尋常的妖魔,而且數量大概有幾百隻。
總而言之,先引開他們。
椛帶着幾個不怕死的衝出巷子,踹翻了前排的士兵,看清了它們的潰爛的人臉后,迅速朝着另一邊撤離。
她本以為這樣能夠吸引它們的注意力,誰知這支部隊沒有因此改變方向,跨過剛剛摔倒的同伴繼續朝着南門進軍。
“完了,如果讓它們抵達南門的話——”椛轉過頭,看見了不久之前戰爭遺留下的廢墟旁,有一台被毀掉的炮的殘骸,那是“鬼一門”,在之前的戰鬥中被炸毀。
“小白,你派人前往另外三個門,告訴他們可以使用鬼一門炮轟妖魔!”
“明白!”
即便如此,這邊的鬼一門也已經被毀,她得想別的辦法解決掉眼下這支部隊。
就在她思考的片刻,一陣箭雨從天而降,這些古代怨靈被一個個射穿,釘在了原地。椛抬起頭,只見是飯綱丸龍領着眾觀星者趕來了,“這裏交給我們!”飯綱一族的殘餘勢力都是不願接受飯綱卧行咒印的觀星派,他們合力施法,以漫天星雨阻止亡靈軍隊的前進。
椛點點頭,立刻安排平民的撤離,那些平民見這些可怕的“怪物”被拖住,對他們產生了些許信任,這才肯跟着他們走。
安置好群眾后,椛繼續進城搜尋,沿途她看見不少天狗被撕咬過的殘骸,心裏只感覺一股悲涼。從她的視角來看,他們不過是一群無辜者,為什麼會被牽連進這場無妄之災呢?
無論是百年前的那場,還是如今的這場,可恨的都是那些“上位者”才對,是他們引來了災禍!椛是如此認為的,她確信天狗民眾是無辜的。
她單騎深入,又發現了一處慘狀,這裏遍地都是貴族的屍體,剛剛發生的互相撕咬的獲勝者是一個高齡大天狗,正在四處張望,尋覓着什麼,見到椛,立刻張開了血盆大口。椛沒有多想,跳到它的肩上,割掉了它的頭,這位大天狗的血似乎是自帶能夠泯滅他們的火,在鮮血噴涌后,它便化作了灰塵。
椛正準備離開,卻從這遍地腥臭與濃煙中嗅到了一絲生者的氣息。
她望向附近一個倒置的缸,那裏透露出一絲不安的氣息,裏面似乎蓋着什麼……
她放輕步伐,架着刀躡手躡腳地跨過一具又一具殘骸,抵達了缸前。
她一把翻開缸,架刀於前,裏面卻是一個受到驚嚇的“可憐老人”,連滾帶爬地躲在牆角,舉着手懇求道:“別吃我……烏蓮……別吃我……”
憑着那蒼老的外表和身上那紅衣大天狗袍,椛立刻認出了他。她頓時青筋暴起,嗞咧着牙,心中生出了不該在這個時候擁有的“殺意”。那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愛宕山榮術……你為什麼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