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被漠視的暴力

第65章 被漠視的暴力

彷彿憋悶了很久很久,要哭個痛快一般,老天陰沉着臉連續下了一個星期的雨,好像還沒完沒了。伊松娟孤獨地站在窗前望着依舊灰沉沉讓人壓抑的天空,那一排低矮的玉蘭樹倒是如久旱逢甘霖似的,開出了一朵朵滋潤的白色的花,一個個在雨中爭芳鬥豔。

窗前的那一叢美人蕉剛開出的一朵黃花,終於還是在一陣急雨之後被打落到了地上。從山坡上流下來的雨水急急地向低洼處流去,在山石的夾縫中間形成了一條小溪。彙集到溪流中的水越來越大,撞擊在溪邊的山石上,形成了幾股不斷翻湧的水流,又越來越急地向更低洼處流去。那朵落在地上的黃花被雨水衝進了溪流,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院子裏的幾棵蘋果樹又長高了一大截,葉子鮮亮鮮亮的。又一陣急雨過後,天空亮了些許,但轉眼又黑了下來,這是在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雨。遠處傳來一陣陣隱隱的雷聲,過了一會兒,雷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一串炸雷過後,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砸在屋頂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伊松娟忽然察覺到自己小腿肚子那裏有些癢,不經意地低頭一看,竟然是消失了很多天的小花貓又回來了。她連忙彎下身子把它抱了起來,看着它有些驚恐的眼神,用手輕輕地撫摸着它被雨水打濕的光滑的皮毛,有一種隱痛在心裏不自覺地瀰漫著。

她看着小花貓依舊惶恐不安的眼神,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和這個唯一能和自己相伴的朋友談起自己的心事:“小花,你這些天究竟去了哪裏?你為什麼不辭而別?出走這麼久,你難道就不想我嗎?我可是把你當作自己唯一的朋友啊,你為什麼也會離開我拋棄我?讓我心痛呢?幸好你回來了,你沒有真的離開我拋棄我,你還是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對不對?”

她繼續撫摸着小花貓還沾着雨水的皮毛:“你知道嗎?你離開家的那一天,我給你準備了豐富的晚餐,有你最愛吃的小魚,有你最愛吃的魚湯泡飯,還有新鮮的蔬菜沙拉,嗯,還有烤土豆哦!因為那一天是你的生日。其實我並不知道你真正的生日,但是,那一天,是我們相遇的日子,你被人無情地遺棄后,是我把你帶回這個家的,我把這一天當成了你的生日來紀念。可是,你卻不辭而別了,你知道嗎?我找了你很多地方,卻沒有看到你的身影。你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嗎?多少個夜晚,我都在想你,你離開我後會去哪裏呢?有沒有吃的呢?你有沒有地方遮風蔽雨呢?你是不是又開始流浪了呢?”

伊松娟眼裏濕潤了,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不知不覺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淚,小花貓望着她“嗚嗚”地叫喚着,好像是安慰她,又好像是要向她述說自己的遭遇。她不停地撫摸着它,忽然驚喜地發現,小花貓好像是懷孕了:“我的天吶,你這個小東西,也和我一樣不安分嗎?你這些天是和自己的情郎私奔了啊,那又為什麼獨自回來了呢?它拋棄你了嗎?它負不起責任嗎?還是它也是一個流浪漢,而你卻需要一個溫暖的家?你一定是餓了吧?來吧,坐到我的膝蓋上來,我這裏還有兩個烤地瓜,你要加強營養哦。來,來,來,你吃吃看,很香很香的。很久沒有吃上這麼美味的烤地瓜了吧。以後,我會經常烤給你吃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你儘管放心地生下你的孩子。這個家永遠是你可以依賴的家,我們沒有榮華富貴的日子,但我們有粗茶淡飯的生活,有我吃的一口,就有你吃的一口。只是,從今往後,不允許你再離開我!即使要離開,也不能再那樣不辭而別。你要讓我看到你是跟誰在一起離開的,這樣才能讓我放心,知道嗎?嗯,不要只會‘嗚嗚,嗚嗚’,你答應我了?那就好,我真的很喜歡你,因為你和我的性格真的是一模一樣的,是敢愛敢恨的。”

小花貓似乎有些好奇地望着自己的主人,伊松娟的臉上現出幾許笑意:“你知道嗎?為什麼這個家只有我們倆,沒有人會主動上門來,是因為人家都嫌棄我是一個離了婚的女人。他們不會去想我為什麼要離婚,也不會關心誰對誰錯,他們在我遭受丈夫毆打的時候,裝着什麼也沒有看見,在我離婚後,卻有那麼多眼睛天天盯着我,像盯着一個隨時隨地會偷他們家東西的賊一樣。我如果不離婚,今天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他只要喝醉了酒就會打我,醒來后卻又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要和我睡覺要和我……,還得要我做給他,吃做給他喝,還得要給他洗衣服,還想要我給他生孩子。我沒有辦法只能偷偷地吃藥,我怕自己的孩子將來也會遭受他的打罵。我只有一條路能走,就是離婚,離不了婚就總有一天會被他打死的。”

伊松娟無可奈何地搖頭嘆息着:“如果我被他打死了,他們或許會同情我,我離婚了,他們卻不肯接受。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從一個被家暴的弱者,變成了一個人人唾棄的女子。女人們怕我會勾引他們的男人,我為什麼要勾引他們的男人呢?難道在一個離了婚的女人眼裏,所有的男人都成了寶貝?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男人們又公開地指責我,說我是一個不正經的女人。私下裏他們又會偷偷地給我好處,想和我發生點什麼,卻不肯承認自己的那點壞心思。為了向別人證明自己是個不好色的正人君子,他們像着了魔一樣拚命地向我潑髒水,似乎把我說的越臟,他們就越乾淨。呵呵,你信嗎?鬼才信。那些假裝正經的男人們習慣了哄騙的,那些沒有自信的女人們又偏偏喜歡吃這一套。這就是悲劇,是我的悲劇,也是她們的悲劇。”

小花貓躺在伊松娟的膝蓋上,吃了幾口香甜的烤地瓜,又“嗚嗚,嗚嗚,嗚嗚”地叫了幾聲,伊松娟看着它又流下了眼淚:“小花,你知道嗎?今天是我的生日,是我三十歲的生日。嗯,你看着我幹嘛?沒有人記的我的生日的,除了我自己記的,沒有人記的了。你說什麼?媽媽記的,我告訴你哈,媽媽生下我的時候是很是失望的,所以她一點都不喜歡我。嗯,你想知道她為什麼失望?她為什麼不喜歡我?唉,告訴你吧,反正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事,只是你不太明白人類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告訴了你,你也不會想明白的。因為,媽媽在生下我之前,我就有兩個姐姐在等着我呢。不過,她們等的不是和她們一樣的我,而是一個不一樣的弟弟,她們等的是弟弟。”

伊松娟的嘴角揚起:“你說好不好笑?媽媽和姐姐似乎都失望了,儘管她們也是女人,但我的到來還是讓她們感到傷心。我來到了這個家,卻得不到這個家的溫暖,因為這個家裏沒有溫暖。我從小就是個沒有人管的孩子,沒有人要我做什麼,也沒有人讓我不做什麼。我是一個沒有被丟棄的真正的棄兒,一個從心理上被拋棄的棄兒,我就這樣在一種冷漠和忽視中長大。到了該結婚的年齡,我就像是一件被扔出去的包袱一樣,從山那邊被扔到了山這邊,嫁給了一個整天沉浸在酒精中的男人。”

伊松娟聽着窗外的雨聲,望了一眼依舊躺在她膝蓋上的“嗚嗚嗚”叫個不停的小花貓說:“你想和我說什麼呢?嗯,你看見二虎了?你是想告訴我,你去了山那邊,你能跑那麼遠嗎?哼哼,你是為了愛情,真是笑死我了,你也真是個情痴啊。你不過是一隻小貓咪,為了一隻公貓竟然能翻山越嶺去私奔,真是笑死我了。你說什麼?我不能這樣笑話你,貓族也是有感情的?我應當尊重你?呵呵,好吧,我同意你的認識,你也有愛的權利。你告訴我,看見二虎了嗎?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負心郎早就忘了我了,你還提他幹什麼呢?唉,小花啊,你真是會挑時候啊,你是非得要讓我現在的心情變得更壞嗎?”

“嗚嗚嗚”小花貓抬頭望着主人憂鬱的眼神,她在它的頭上輕輕地撫摸着:“二虎太軟弱了,我想嫁給他的時候,他卻娶了別的女人。嗯,也不是軟弱,他是太勢利了,因為那個女人的家裏有錢,陪嫁的東西多,我是沒有嫁妝的。父親到這邊的林場來買木料,喝了一頓酒之後,就將我像一道下酒的菜那樣許給了人家。你能理解嗎?你肯定不會相信的,呵呵。”

伊松娟望着小花貓:“我的命運好像總是與酒有關,因為父親喝了人家的一頓酒,我嫁到這邊的林場來了。又因為我那個酒鬼丈夫在我提出離婚後,他喝多了,去山上砍樹時摔下懸崖死了,我竟然成了一個掃帚星。我原本是個受害者,最後卻成了別人眼中的罪人,好像是我把他推下了懸崖似的,這公平嗎?肯定不公平!”

她望了望窗外連續不斷的陰雨:“我從來沒有體會到一種公平,命運總是把種種不公平硬加到我的身上。我不會屈從的,我為什麼要屈從呢?我有手有腳,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沒有必要去在乎別人說三道四,沒有必要去看別人輕視的眼神。我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了,我已經習慣了在別人歧視的眼光下安心地過自己的日子了。”

又是一陣雷聲響起,雨點變得更大了,“嘩啦嘩啦”地砸在屋頂上,小花貓有些驚恐地蜷縮在伊松娟的大腿上,眼睛轉動着四處張望。伊松娟將它輕輕地放到地上,然後又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朦朧的雨景,眼淚又默默地流了下來。小花貓跟着她也走到窗邊,用身子不停地蹭着她的腳,彷彿要安慰她似的。

“別人歧視我,你也歧視我嗎?”伊松娟想起前不久與杜少友之間發生的爭執,心裏感受到了一種特別的失落。

杜少友與凌媛離婚的事很快便傳遍了鳳凰山林場,伊松娟是第一個猜到的,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當杜少友被她帶回家放倒在床上的時候,她就猜到了他和凌媛肯定是要離婚,哪一個新娘能夠忍受自己的新郎在新婚之夜睡到了別的女人的床上?

那天早上,杜少友的父親找到她家,將他從她的床上連拖帶拽拉走之後,她悄悄地跟着去了設在場部大院裏的巡迴法庭。在法庭外的林子裏待了很久,直到杜少友孤獨一個人走出法庭。回到家裏,她就緊緊地關上了自家院子的門和屋子的門,把自己鎖在了屋子裏。

直到五天之後,她才打開屋子門背着葯簍上了山。一路上聽到的都是杜少友與凌媛離婚的事,說的有鼻子有眼,但聽起來卻更多的是在說她,她知道自己又成了被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人,但她不在乎,也不想和任何人打招呼。

(下期預告:第66章復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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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轉身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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