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山坡上的驚魂
北山的南麓山勢比較平緩,林木蔥蘢,氣候宜人,山民們祖輩依山而居,上百個自然形成的村莊散落在山坡和山坳里。
山腳處有一個小村子,叫尚家村,住着十餘戶人家。其中一戶姓尚的人家有五口人,夫妻倆育有二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二個兒子一個做木匠,一個做瓦匠,有時在本地上門為人家打傢具或蓋房子,有時則結夥到外地找些活干,掙些錢貼補家用。女兒則拜師學了一身裁縫手藝,平時在家裏接些鄰近幾個村子的山民們做衣服的零星活計,按件數算加工費。有時也受人家邀請上門去做,那就按天數算工錢。一家五口日子過得也算是殷實。
尚家的女兒尚珍兒二十二歲那年,男主人老尚的一個生意上的朋友叫沈銀河的捎信來,說要牽線給她說一門親事,老尚的妻子何麥花不樂意了。尚珍兒是她做娘的掌上明珠,怕自家姑娘嫁遠了娘家照應不到,會吃人家的苦頭。
老尚卻說沈銀河一直是他信得過的朋友,不會害珍兒的,再說沈銀河說的是同村的人家,離的也不是很遠,翻過幾個山頭就到了。任憑老尚如何說這門親事不會有錯,何麥花就是不同意。
夫妻倆爭執不下就商議說,這事還是問問尚珍兒,她說願意就願意,她要是不願意就不願意。
尚珍兒聽了父母的話就笑着問道:“你們說的這個人爹見過嗎?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人品什麼樣?脾氣什麼樣?急性子還是慢性子?家裏有些什麼人?說給我聽聽好不好?不然的話,你們要讓我嫁個什麼東西呀?就是像過去說的那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也應該曉的他究竟是一隻雞呢?還是一條狗呢?”
老尚聽了女兒這一連串的疑問之後立馬傻了眼,只好如實地說:“爹還沒來得及打聽呢。”
尚珍兒便問道:“爹爹,你說我能嫁嗎?”
老尚醒悟過來說:“我是老糊塗了,這事真是急不得,我把情況再問問清楚吧。”何麥花滿臉不高興地說:“你光問清楚了還不夠,還一定要見到本人,見到本人的面才能往下說,你這個急性子的爹,你要是把珍兒往火坑裏推,我就和你拼了老命。”老尚慚愧地說:“我的性子真是太急了。”
尚珍兒又望着爹說:“我娘的腿腳不好,做什麼事都不太方便,她老了哪個來照顧?我是不能遠嫁的。”說的何麥花心裏暖暖的,臉上又掛滿了笑容。
五年前,何麥花一個人在山上幹活的時候,不小心摔到了山坡下。等被人發現了抬回來,雖然撿回了一條命,腿卻是摔斷了。又因為山裡缺醫少葯,在家裏養了幾個月之後,右腿再也站不起來了,算是殘廢了,平時便離不開拐杖了。
何麥花聽了女兒的話雖然很高興,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下來了:“娘的腿不能算個事,反正也站不起來了,你的婚姻是大事,真要是遇到了一個好的人家,不能因為路遠就不嫁了。娘的壞腿不能拖你一輩子的後腿,讓你爹打聽清楚再說吧。”
老尚冷靜下來后不急了,老尚的朋友沈銀河卻急了,他先是託人捎信給老尚說:“我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好心好意地給你家姑娘說一門好親事。沒想到人還沒見到,你老尚就不相信朋友了,真是好心沒好報。你老尚要是不信任我,那就不要做這種朋友了。”
老尚的這個朋友沈銀河是他年輕時在外做生意時認識的,也算是相識好多年了。聽了沈銀河託人捎來的這番話,當然有些尷尬,但他也絕不可能隨便就相信別人,到時候要是害了自家的姑娘,他可是一萬個不願意。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如何回復人家。
老尚的大兒子尚小虎笑着說:“這事有什麼為難的?你也可以捎個信回去,讓帶信的人告訴你那個朋友,那個小夥子姓什麼叫什麼?哪裏人?什麼樣子?他總不能拒絕吧?然後,這個事交給我好了,沒有什麼事是我打聽不到的。”老尚知道這個大兒子頭腦很靈活,在外面幹活從來都不會吃虧的,覺得這倒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過了一些天,沈銀河捎信來說:“那個小夥子叫沈小毛,是個又孝順又老實的年輕後生,也是我們沈家村的富戶人家。家裏只有母子倆人,父親早年做買賣有些家底,前年生病去世了,留下了一幢二層小樓,不愁吃不愁穿。要是尚珍兒能嫁過去,肯定不會虧待了她的。”
尚小虎搖搖頭說:“做媒的都是說水能點燈的,爹爹這個朋友,過去聽您說過,這幾年你們也沒有來往了,他突然能想起了您,還打起我妹妹的主意,我看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我過幾天就出門,等我打聽清楚了情況,回來后再說吧。”
過了幾天,尚小虎背着木匠工具包出了門,半個月之後才疲憊不堪地回來了。進了門放下工具包,就一屁股躺到竹椅上,歇了半天才感覺有了點力氣。
尚小虎望着老爹說:“本來只想着去打聽打聽這個人,卻沒想到被一個有錢的主兒找去幹了十幾天的活。錢倒是掙到了,人也累得散了架了。”
老尚嘆了口氣,滿臉失望地看着這個出了門就想着掙錢的大兒子說:“你是掉進錢眼裏去了,出了門上了路只能看見錢,只顧着找錢掙錢,把你妹妹的事放到一邊去了?”
尚小虎不屑地說:“人家說知子莫若父,看來您老對我是一點也不放心。我會是這樣做事的人嗎?妹妹的事當然是最重要的事了。不過,人家送到我手裏的錢也不能不要啊,您老人家說對不對?那樣人家不是要罵我是傻子嗎?”
原來,尚小虎離開家后翻過幾道山嶺,去了沈銀河說的那個沈家村。他想着首先要找個活干,這樣才好落個腳,再有意無意地和本地人聊聊天。不管是打聽什麼人,只要套出些情況來,還是不難辦到的。
尚小虎剛到村子裏轉悠,便發現有一家正在蓋房子,尚小虎就站在那裏看了看。主人見他背着個木匠的工具包,知道是走村串鄉找活乾的外地的木匠,便跟他打招呼說:“夥計,有什麼絕活可以露一手啊?”
尚小虎見他看上去是個誠實的主兒,便如實地說:“我剛才看了下你家這房子,用的釘子太多了。既不牢固,也不吉利。照老規矩來說,房梁屋架是盡量要用榫卯斗拱結構的,那樣才能做到既牢固又美觀。”
主人見尚小虎說到自己心裏去了便道:“你說的太對了,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但請來的這幾位師傅手藝有些生,你要是肯幫忙,我給你三倍的工錢。”
尚小虎看出這家主人應當是在外地發了財回來造屋的,只是請的工匠們手藝不精,當即放下工具包和主人說:“我可以幫你的忙,工錢嘛,你看着給,你覺得值你就給,覺得不值你也可以不給,管飯就行。”
尚小虎是憑手藝走南闖北的,擺弄了一個下午,主人終於露出了滿臉喜色,立馬就感覺到了尚小虎就是自己真正想要找的能工巧匠。當晚便特意為他擺上酒席,專門決定請他負責剩下的所有工程。
原來這家主人叫沈德利,多年在南方做生意,賺了些錢回來要把祖傳的老屋翻蓋成新房。開工后才意識到那幾個自告奮勇找上門來的木匠,手藝水平太低了,繼續做下去自己又不滿意,停工又怕鄉鄰們看笑話。
沒想到尚小虎在關鍵的時候送上門來了,沈德利高興地和尚小虎說:“我真是燒了高香啊,你一定要好好幫我這個忙,我不會虧待你的。”
尚小虎想起自己要打聽的事,又不便明說,想了想才不顯山不露水地說道:“我在你們村子裏轉了一下,看你們村裡住樓房的也有好幾家,有幾棟樓房做的也不錯,也是像模像樣的啊,為什麼你就找不到一個能幹的木匠呢?”
沈德利“哼”了一聲,有些不屑地說:“你說的是沈德雲家吧?我這祖傳的老屋不算的話,我們村子裏目前也只有他一家是樓房。這一家人真是不好說啊,我看也是快要敗了吧。”
尚小虎不解地問道:“人家看上去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說要敗了呢?”
沈德利搖搖頭:“你不知道,說起來我和他們家也可以算是親戚,那個沈德雲應該算是我的堂弟吧。早些年,他跟着我在南方做些生意,因為他這個人習慣了說大話說空話,和人打交道做生意沒有什麼誠信,時間長了就沒有人願意和他來往了。實在是做不下去了,沒辦法就回來了。和他在一起合夥做生意的那個沈銀河也是個貪財好色之徒,幾年前,沈德雲莫名其妙地得病死了,村裡人都知道他老婆和沈銀河不清不楚的,那個兒子沈小毛也不知道是沈德雲的還是沈銀河的。沈德雲死了之後,沈銀河就明的和他的老婆在一起了。”
尚小虎問道:“那個沈德雲既然掙了些錢,他兒子沈小毛也可以子承父業,學着做點生意買賣啊。不然的話,一家人不是要坐吃山空嗎?”
沈德利滿臉卑視地說:“你不知道,這個沈小毛就是個敗家子。整天就和一夥不務正業的二流子混在一起,不是吃喝玩樂就是賭錢嫖女人。”尚小虎心想,幸虧多了個心眼,也算自己沒有白跑一趟。
老尚聽了兒子的話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沒想到這個沈銀河會是這種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過去,我們一起在外面做生意,我見他外表上慷慨大方,沒想到他是這樣一個表裏不一的人。”老尚感嘆道。
尚小虎發現妹妹不在家便問道:“珍兒呢?”老尚說:“這兩天被嶺上王家村的人家請去了,給人家姑娘做嫁衣呢。”
天色黑下來的時候,何麥花見尚珍兒還沒有回來,就喊老尚說:“你去路上接一下珍兒吧,山路不太好走,我不放心。”
尚小虎起身說:“還是我去吧,爹的腿腳也不利索了。”
剛要出門,聽見外面的黑狗叫了起來便說:“好像是珍兒回來了,這狗平時是跟着珍兒形影不離的。”話音還未落,尚珍兒便衣衫不整地進了門,臉上還有幾處血痕,兩眼有些失神地望着何麥花哭了起來,黑狗還在屋外“汪汪汪”地叫個不停。
(下期預告:第93章今生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