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元神課當日,祁夜熵一早便來找戚靈靈,徹底斷絕了她一個人偷溜出去的念頭。
戚靈靈注意到他的鶴氅素凈,但比起平時總是一身黑色窄袖服,已經算得出格,鮮嫩的色澤更襯得他白皙如玉,好看得過分。
戚靈靈不覺眼前一亮,隨即又有些小人之心,酸溜溜地道:“小師弟,很少見你穿這麼鮮亮的衣裳,難為你,去上個課還專門打扮一番。”難道還嫌自己不夠招蜂引蝶嗎?
祁夜熵彷彿根本聽不出她弦外之音:“這是小師姐上回替我置辦的,一直放在衣箱裏,昨日拿出來翻曬,覺着閑置可惜,便穿上了。”
戚靈靈這才想起自己剛把他撿回來時曾去羅浮城幫他定做了一批四季衣裳,她就像第一次得到芭比娃娃的小姑娘,恨不得給他一天換十八套衣裳,挑的儘是花里胡哨的顏色和款式,穿上能去醉月樓選花魁。
他身上這件禪服是其中一套的內搭,外面本來還罩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繡花紗衣,難為他能挑出這麼低調的一件。
戚靈靈有些冤屈,本來買這些衣服是為了自己看着養眼,誰知道卻要普惠眾生,算起來還是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說不出什麼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祁夜熵道:“小師姐要是不喜歡,我便回去換一件。”
“我自己挑的,怎麼會不喜歡呢,”戚靈靈露出社會人的禮貌微笑,“我只是擔心你穿得太惹眼,影響其他弟子上課。”
祁夜熵一臉受教:“下回我再也不穿小師姐買的衣裳去見別人。”
意思是說她小肚雞腸嗎?戚靈靈立刻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祁夜熵:“不是哪個意思?”
戚靈靈:“我的意思是你愛穿什麼穿什麼,走吧。”
她從袖子裏拿了只引獸鈴出來搖了搖,不一會兒,翼馬一邊“咴咴”叫着,一邊拍着翅膀飛過來。
她摸了摸馬脖子,這才發現祁夜熵沒有坐騎。
“你怎麼過去?”她問道。
祁夜熵一臉理所當然:“小師姐不必擔心,翻過一個山頭就是七星派的靈獸苑,我去租只靈鶴就行。”
戚靈靈當然要客氣一句:“翻什麼呀,你和我一起乘馬去吧。”
祁夜熵面露難色:“這恐怕不太方便……”
本來戚靈靈對於同乘共騎這種曖昧舉動也有些忐忑,畢竟她還記得系統的叮囑,知道不該和大反派牽扯下去,但是他這麼斬釘截鐵地拒絕,倒把她整逆反了。
莫非是嫌棄她了?也對,估計經過菌子中毒那一晚,她的形象已經徹底崩壞成搞笑女了。
她又想起他摸她頭頂,笑着誇她有趣,根本就是把她當成了個大樂子。
戚靈靈皮笑肉不笑:“有什麼不方便的,小師弟別和我客氣,那麼大一匹馬,載兩個人綽綽有餘。”
翼馬委屈地“咴”了一聲,蹶蹄子表示抗議。
戚靈靈正要從乾坤袋裏摸糖,祁夜熵走到翼馬跟前,拍了拍它的背:“它似乎不想讓我騎。”
他的手上好像有什麼魔力似的,翼馬瞬間啞聲,縮起翅膀俯低身子,差點沒給他跪下。
戚靈靈把糖塞了回去,有點氣悶。這馬也會看人下菜碟,每次她這個正經主人騎一下還得拿糖哄着,見了大反派就奴顏婢膝,真是丟人。
偏偏祁夜熵還要落井下石:“小師姐的馬也很有趣。”
戚靈靈:“……”你這個“也”字是幾個意思?
兩人先後上了馬,戚靈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祁夜熵說的“不方便”是什麼意思。
翼馬和一般的馬不一樣,它的構造就不是給兩個人坐的,雖然它生得比正常的馬大,但一對大翅膀佔據了大半空間,只留下脖頸後面小小一塊地方讓人騎乘。
現在兩個人擠在這麼小小的一塊地方,只能緊緊貼在一起,隔着幾層綾絹,戚靈靈能清晰地感覺到後背上傳來少年的體溫。
他的手和唇都比一般人冷一些,但此時他的胸膛卻似乎比一般人還要火熱,那熱度好像透過戚靈靈的後背,傳遍了她的全身,她連耳朵尖都發起燙來。
翼馬冷不丁蹶起前蹄,扇起翅膀起飛,戚靈靈正心猿意馬,一個沒坐穩向側面歪去,幸而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腰。
“小心,小師姐。”少年彷彿帶着金屬顆粒的聲音摩擦着她的耳膜。
戚靈靈覺得她更該小心這個蠱惑人心的妖孽。
祁夜熵將她扶好,雙手攏在她的腰側。
翼馬飛到了雲上,已是穩穩噹噹,可祁夜熵彷彿忘了自己的兩隻手還在她的腰上,半晌也沒有拿開的意思。
戚靈靈不自在地動了動:“好了,我自己能坐穩。”
祁夜熵剛收回手,哪只翼馬突然一個俯衝,戚靈靈便朝前栽去,好在祁夜熵反應快,攔腰把她抱住,將她往懷裏緊了緊:“我還是扶着你吧,小師姐。”
一邊說一邊加重了手上力道,剛才還是扶,現在已經是握了,好死不死,拇指剛好扣在她腰窩處,那地方一碰就癢,她不由自主地扭了扭腰。
祁夜熵扣得更緊,氣息不穩地警告:“小師姐,別亂動……”
那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危險的意味。
戚靈靈呼吸一窒,隨即意識到自己扭腰的時候似乎蹭到了什麼,那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一股熱氣直衝她頭頂,她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不小心冒犯了小反派,大反派會抹她脖子嗎?
她的脖子還好好的,但是祁夜熵顯然氣得不輕,幾乎是同時,一股磅礴的靈氣灌入她的丹田。
戚靈靈秒慫:“對不起,我怕癢……”她說著抱住馬脖子,識趣地往前挪了挪,總算在兩人之間騰挪出一拳的距離,可祁夜熵卻扣着她的腰把她拖了回來:“說了別亂動,你想掉下去?”
戚靈靈腰間一癢,又是不自覺地扭着腰躲避。
“小師姐身上怎麼有那麼多地方怕癢,”祁夜熵狀似不經意地說道,他挪開放在她腰窩上的手指,雙手微微向上移動:“這裏呢?好點么?”
又向下移動到胯骨上方:“還是扶着這裏?”
他的手掌在她彎月般的腰線上緩緩移動,偏偏語氣里沒什麼旖旎的味道,好像“尋找小師姐身上不癢的地方”是個正經的學術問題。
湯元門到兩儀門乘翼馬不過一刻鐘的路程,戚靈靈卻像受了一場酷刑,下馬時腳都有點打飄。
祁夜熵扶住她:“可是因為我同乘,讓小師姐不舒服了?”
戚靈靈還能怎麼說,只得道:“不妨事。”雖然犧牲有點大,至少薅了一大波羊毛。
祁夜熵:“那就好。”
戚靈靈看了他一眼:“小師弟,你還是去長租個坐騎吧。”
祁夜熵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
兩人知道這堂課位子不好搶,特地趕了個大早,沒想到這麼想的不止他們,雖然比上回早到了兩刻鐘,空位還是所剩無幾。
戚靈靈上輩子佔座的經驗何其豐富,粗略掃了一眼便找到了全場唯一一對連在一起的空位,趕緊拉着祁夜熵奔過去,然而有一對小情侶在他們前面,顯然也盯上了那兩個位子。
戚靈
靈想也沒想,本能地搶過祁夜熵手裏的書囊,拋過小情侶的頭頂,書囊不偏不倚地落在兩張相連的書案中間。
“不好意思,這兩個位子有人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那對小情侶顯然沒見過這種世面,都傻了眼。
戚靈靈回過神來也有些不好意思,實在是上輩子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祁夜熵道:“多虧小師姐急中生智,不然就只能分開坐了。”
戚靈靈把書囊推到他案上:“……畢竟是同門,坐在一起有個照應。”
“小師姐說的是。”少年雙眼像明亮澄澈的溪水,閃動的笑意猶如粼粼波光。
戚靈靈一個恍惚,彷彿置身於高中課堂,而沖她微笑的彷彿不是什麼令天地變色的邪神,而是個陽光健康,學習運動家世樣樣完美的校草。
她倒的確和校草同過桌,只可惜她的高中生活遠沒有那麼美好,反而是她最一生中最暗淡的時光。說起來,她被全班孤立排擠,至少有一半是拜那校草所賜,後來好不容易換了個插班生做同桌,又是個無法交流的怪人。
就在這時,一聲蕩氣迴腸的“靈表妹”打斷了她的思緒。
戚靈靈一抬頭,便看到了元培風。元表哥今日也是一身標誌性的紫衣,和祁夜熵撞了衫。
撞衫這種事一向是誰丑誰尷尬,元表哥但看也是個面如冠玉、一表人才的大好青年,奈何祁夜熵長得太犯規,又白得太瑩潤通透,兩人擺在一起,就襯得元表哥臉色微黃,綺麗華貴的織錦非但不能增色,反而顯得俗不可耐又累贅。
要是當初揣着十億靈石來求婚的是大反派,戚靈靈覺得自己很可能會把持不住。
“元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問道。
元培風瞟了眼目光陰冷的少年,揚了揚下巴:“我已經申請了兩儀門的遊學名額,靈表妹。”
戚靈靈從沒聽說過羅浮山還有什麼遊學名額,看來是便宜表哥的鈔能力發揮了作用。
“恭喜你了。”她道。
元培風指了指前排:“靈表妹,我叫人提前兩個時辰來排隊,替你留了座位。”
戚靈靈:“……”知道你有錢行了吧。
“不用了,”她瞥了眼大反派,“我和師弟坐這裏挺好的。”
元培風看向祁夜熵,笑得頗有正宮娘娘的氣度:“這位是……南宮公子對吧?這段時日多謝你幫我照顧靈表妹。”
祁夜熵淡淡道:“照顧小師姐是我份內事,不必元公子言謝。”
元培風:“應當的,靈表妹與我青梅竹馬,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說著繼續勸戚靈靈:“靈表妹與我坐前面去吧,前排聽得清楚,若是有不懂的,表哥也可以勉力為你解惑。區區不才,只有元嬰五重境修為,不過庶幾可以與表妹切磋切磋,琢磨琢磨。”
戚靈靈:“真的不用了,我和小師弟切磋討論就行了。”
元培風笑容可掬地看着祁夜熵:“冒昧問一句,南宮公子修為幾何?”
戚靈靈生怕這個元表哥把大佬得罪死了,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連忙道:“我和小師弟都是鍊氣期,水平差不多才好切磋。”
元培風道:“既然靈表妹執意不肯坐到前排,那麼……”
他對戚靈靈另一邊的弟子道:“兄台,在下可否與你換了座位?”
那弟子道:“在下這裏坐習慣了……”
話沒說完,元培風從袖子裏抽出張兩千面額的青色玉簡:“區區薄禮,以作補償,請兄台笑納……”
弟子立刻話鋒一轉:“
不過舉手之勞,兄台客氣了。”
戚靈靈:“……”萬惡的有錢人。
那弟子麻溜地收拾文房把座位讓了出來,元培風心滿意足地坐下來,向戚靈靈道:“真好,沒想到還能和靈表妹同窗,真是三生有幸。”
戚靈靈:“元公子言重了。”
她不想和元培風坐在一起,但是人家花自己錢換的座位,她總不能趕人走。
說話間,北宸道君夾着書晃了進來。他站在講案前,往台下掃了一眼,目光落在戚靈靈等三人身上,笑了笑:“今日的課,諸位依舊是熱情高漲,為師老懷甚慰。”
戚靈靈總覺得他話裏有話。
好在北宸道君沒再多說什麼,翻開課本開始講課。
上回講了元神相關的基礎概念和理論,今日教的便是具體攻防實踐。
把理論知識講了一遍,北宸道君道:“諸位以劍道為主,攻擊元神的法術用得較少,但是有些法門專攻元神,比如大部分的樂修門派和小部分法修流派,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防禦之術更是重中之重。紙上談兵終究隔了一層,
他頓了頓,掃視台下:“可有人願意一試?”
話音甫落,元培風便積極地舉起了手:“學生願意一試。”
北宸道君頷首:“請選擇一名弟子作你的對手。”
這話正中元培風下懷,他立即風度翩翩地向祁夜熵一揖:“南宮師弟,請賜教。”
戚靈靈當即反對:“不行,修為差那麼多怎麼比,而且我小師弟元神不久前還受過傷,出了事怎麼辦?”
瞎子也知道元培風是故意找茬,藉著切磋的名義用修為壓人。
北宸道君遲疑了一下:“還請元道友選個修為相當的對手。”
誰知祁夜熵卻站了起來:“請元道友指教。”
戚靈靈拉住他袖子:“小師弟……”
祁夜熵回頭道:“小師姐放心,我心裏有數。”
戚靈靈一時也不知道是該擔心小師弟打不過元培風,還是擔心元培風把大反派得罪死了將來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既然雙方已經達成一致,旁人也不好阻止,戚靈靈只能慢慢鬆開手。
兩人走上台,相對站好,大佬神色如常,清冷雙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而元培風則擺出了決鬥的架勢。
北宸道君:“一人攻,一人守,然後攻防調換。兩位誰先攻?”
元培風有心謙讓一下,展現一下正宮的風度,然而少年先道:“請元道友賜教。”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元培風便抱了抱拳:“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北宸道君提醒道:“只是課堂練習,兩位務必注意分寸,點到即止,以免傷及元神。”
祁夜熵閉上眼睛,按照北宸道君教的方法凝神屏息,默念心訣。
元家以內功見長,元培風最擅長的就是元神攻擊,他當即捏出手訣,口中念念有詞。
片刻后,數道金光從元培風眉心飛出,化作七隻金鈴將祁夜熵圍住。
元培風熟練地變換着手訣,那些鈴鐺便開始震顫,每隻鈴的聲音都不一樣,叮叮噹噹的頗為悅耳,然而聽在旁人耳朵里悅耳,但是對於被它們圍繞的攻擊對象來說,每一下鈴聲都是對元神的一次衝擊。
他有心想要給那橫刀奪愛的小子一點教訓,把分寸拿捏在讓他難受但不至於傷及元神的程度。
少年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泛白,額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身體也跟着顫抖起來。
台下戚靈靈的心臟也跟着揪了起來,不禁挺直了身
體。
元培風心下得意,正打算見好就收,卻見少年抬手捂住心口,低頭吐出一口鮮血,然後身子一歪倒在了台上。
幾乎是同時,戚靈靈“騰”地站起身,朝台上飛奔過去。
北宸道君一拂衣袖,七隻金鈴瞬間化為烏有,他蹲下身,抽出一縷神識探入祁夜熵靈府,蹙眉道:“果然是傷到了元神。”
台下的弟子們頓時嘩然。
羅浮本山弟子被個外來遊學的欺負已是令人憤慨,何況被欺負的還是羅浮雙璧之一,元培風頓時成了眾矢之的。
戚靈靈對祁夜熵突然吐血本來還存着一絲懷疑,此刻也被北宸道君一句話打消了。
她一口氣奔到台上,把人事不省的祁夜熵抱在懷裏,用帕子給他擦嘴角的鮮血,一邊喚他:“小師弟,小師弟……阿熵……”
北宸道君遞過來一瓶靈液:“這是凝神葯,趕緊給南宮小道友服下。”
戚靈靈一手抱着他,用牙咬開瓶塞,把瓶口放到他唇間,然而祁夜熵不省人事,齒關緊閉,葯根本喂不進去,順着他唇縫淌到了嘴角。
情急之下,戚靈靈也顧不上眾目睽睽,含了一口葯,俯下身,小心地撬開他齒關,一點一點地慢慢渡了進去。
不知是不是北宸道君的靈丹妙藥起了作用,祁夜熵不多時便醒轉過來,睜開眼睛,用虛弱的聲音道:“小師姐,別擔心……我沒事……”
戚靈靈見他醒來方才鬆了一口氣,這時才想到去追究罪魁禍首,她抬起頭,瞪着元培風:“知道你元嬰修為了不起,有必要這樣欺負人嗎?”
元培風手足無措:“靈表妹……我沒有……我不是有意的……”
祁夜熵:“小師姐……是我沒用,怪不得別人……”
元培風立刻道:“靈表妹,我只用了一成功力,最多讓他難受一下,誰知道……”
戚靈靈打斷他,冷笑道:“難受一下?你沒看見他都吐血了?你沒聽見道君說他傷了元神?難道你覺得這些都是裝出來的?他裝成這樣有什麼好處?難道好玩嗎?”
話音未落,祁夜熵捂着嘴輕咳了兩聲,指縫中又滲出許多血來。
靈表妹再看向他的眼神簡直像要吃人,這下子元培風更加百口莫辯。
戚靈靈:“我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這麼陰險狠毒!”
元培風差點哭出來:“靈表妹,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對他做什麼……”
戚靈靈:“誰是你表妹,我沒有你這樣惡毒的表哥。讓開。”
元培風只好閃到一邊,眼睜睜看著錶妹小心翼翼地把情敵挪到擔架上,護着他出了課堂,臨走還不忘回頭狠狠地剜他一眼。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