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白姨娘奮力拖拽着大床,“吭哧吭哧”地扇着翅膀。
戚靈靈則盤腿坐在床上,拿出剛從白姨娘那兒搜刮來的百寶囊。
“讓我們看看白姨娘攢了多少私房錢。”她搓搓手,往百寶囊里一掏,掏出一把靈石,都是上品,粗粗一看有二十來塊。
她繼續掏,沒了。
戚靈靈不信這個邪,便宜爹雖然摳,但白姨娘這些年管着家呢,油水肯定不會少。
她繼續掏,可左掏右掏也沒多掏出一塊靈石來——非但沒有靈石,也沒有金玉法器、天材地寶,只掏出一沓紙。
難道修仙界也用銀票?還是地契房本之類?
她拿起一張,看着看着,笑容漸漸凝固。
“白姨娘。”戚靈靈苦澀地叫了一聲。
金翅大鵬回過頭:“嘎?”
戚靈靈:“你靠邊停停。”
金翅大鵬找了個雲頭停下。
戚靈靈沖她揚了揚手裏那沓紙:“這些是什麼東西?”
白姨娘:“噓,別那麼大聲,省得被過路的鳥聽見。”
她壓低聲音:“這些是塗山皇子和我的秘契,待他挖出寶藏,復興神國后,不但要回報我十倍靈石,還要給我萬頃封地,封我做鎮國夫人呢!”
戚靈靈:“……”這熟悉的話術。
白姨娘認真解釋:“塗山皇子是傳說中上古塗山神脈的最後一個後裔,這又涉及三界九宗十二世族的一個驚天大陰謀,說來話長……”
戚靈靈:“打住打住……你是怎麼認識這位塗山皇子的?”
“都是緣分吶!”白姨娘得意道,“有一次傳音咒突然串頻,殿下正給下屬發號施令呢,突然串到了我這裏,就不小心把秘密透露給我了……”
戚靈靈揉了揉眉心,電信詐騙沒跑了。
“你投了多少錢?”
白姨娘:“他要五十萬上品靈石挖寶藏,我積蓄只有三十多萬,他說剩下的找別人借,我怎麼能讓肥水流進外人田呢!十倍呢!所以我就東借西湊,湊滿了五十萬……”
戚靈靈撒貝寧吸氧:“白姨娘,你可能被騙了。”
白姨娘:“嘎?不可能,我又不傻,第一次我只淺淺投了兩百靈石,沒過幾天就拿到了兩千靈石。”
戚靈靈:“……”
她開始給白姨娘科普什麼是電信詐騙和尼日利亞王子騙局。
白姨娘的三觀整個被顛覆:“不可能!塗山殿下是我的神!他絕不可能騙我的!”
話是這麼說,她的鳥臉已經垮了下來,眼淚奪眶而出。
戚靈靈都有點同情她了:“你這風險偏好也太激進了啊。”咋還加槓桿呢?
白姨娘用翅膀抹着撲簌簌往下掉的眼淚:“我聽人說……嗝……你不理財,財不理你……”
戚靈靈:“……”你可真是個投資小天才。
從那天起,白姨娘整整灑了半個月的淚,所過之處陰雨連綿,直到抵達羅浮山。
這一路比戚靈靈想的更難,主要難題是缺錢。
她上輩子出了名的會省錢,最窮的時候連吃過一個月白水挂面加青菜。
一路上伙食費沒多少,也用不着住旅館——反正隨身帶着床。
但她萬萬沒想到修仙界還要收過路費。
這個世界分成東南西北中五域,從戚家所在的南域到中州羅浮山路途萬里。
途中要經過四座城池,每過一城都要付過路費才能穿過彼此間的陣法結界。
過路費多少取決於城主的良心,還隨着淡旺季上下浮動。
羅浮試煉前後是四年一度的大旺季,戚靈靈和白姨娘的全副身家,付完過路費只剩下十二塊中品靈石。
無論如何,她還是平安抵達了中州羅浮山。
……
羅浮山,宇宙的中心,修仙界的霍格沃茨。
四年一度的羅浮入門試煉是僅次於五域論道會的盛事。
離考試還有兩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羅浮外山人頭攢動,入山玄門外的長隊一直排到了山腳下,堪比國慶長假的4A景區。
戚靈靈的飛天大床一進羅浮地界,就吸引了眾多目光。
修仙界的飛行器具也算百花齊放,飛車飛舟飛樓飛閣都見過,但是拖張床出來的還是第一回見。
那些御劍的、駕雲的、馭靈獸的,都不自覺地避讓到兩邊,就像代步車紛紛避讓勞斯萊斯——這鳥這床一看就很貴,剮蹭一下可賠不起。
就在這時,熟悉的光屏突然“叮”一聲自動彈了出來。
上面出現一行字:[當前任務:通過羅浮入門試煉。限時72小時。]
隨即右上角出現了一個倒計時。
戚靈靈這才知道光屏不只查賬戶餘額一個功能,還會彈窗呢。
這任務的措辭冷冰冰的,和她的慫包系統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戚靈靈召出系統一問,系統解釋:“這是上級系統發佈的關鍵節點任務,我沒有權限更改的。”
戚靈靈:“完不成會怎樣?”
系統:“可能會觸發‘主線自動修復’功能,但是如果偏離主線劇情太多無法修復,宿主的意識可能會被直接抹殺。”
戚靈靈本來不在乎再死一次,但是沒幾天她的賬戶上已經多出了十幾萬,這錢太好賺,她捨不得死了。
她對書里那個勢力眼又落井下石的師門沒什麼好感,並不想拜入嵩陽。
好在任務有個大漏洞——它只規定通過羅浮試煉,卻沒有強制她拜入嵩陽宗。
事實上羅浮山並不是一個宗門,而是山中七個宗門的統稱,這七個宗門出自同源,以劍道為主,彼此獨立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有外敵入侵時同仇敵愾,平日裏又暗暗較勁。
既是近鄰又是遠親,還是競爭對手。
書中戚靈靈拜入的嵩陽宗就是“羅浮七仙門”中規模最大、實力最強的一個,足足佔了三個山頭,內外門弟子加起來有數千人。
循規蹈矩的人或許就跟着劇情走了,戚靈靈可不是。
嵩陽在她眼裏就是個青青大草原,書里的師尊和同門們是一群肥羊,進了嵩陽反而要受門規約束,要被長幼尊卑壓制,還怎麼盡情薅羊毛?
正盤算着,前面那些御劍的、駕雲的、乘飛車飛閣飛舟的、馭靈獸的,紛紛停下來。
前方有人用“黃鐘大呂音”廣播:坐騎與舟車飛閣不可過此陣界,護宗大陣中亦禁用一切道術,請諸位道友見諒。”
周圍抱怨聲四起。
“坐騎、舟車、飛閣都不讓過,又不能用道術,豈不是得用腳走?”
“離報名處少說幾十里山路,這不得大半天……”
“不愧是羅浮,架子真夠大的……”
牢騷歸牢騷,這些修士都是來投考的,不敢和規定對着干,只能罵罵咧咧地收了飛行工具或神通。
除了戚靈靈。
這種時候騎姨娘上學的優勢就凸顯出來了。
她淡定地對白姨娘道:“繼續往前飛。”
飛到漂浮在空中的大陣界石前,一個身着青衣、騎着靈鶴的修士攔住了他們,他的腰間掛着塊黑檀腰牌,上書“羅浮入門試巡山隊”。
那修士沒好氣道:“喂,那個……那個東西,停下!不是說了坐騎不能進么?”
戚靈靈隔着紗帳道:“她不是坐騎,她是我爹的姨娘。”
那修士一噎,狐疑地看看白姨娘圓溜溜的鳥眼:“你是她爹的姨娘?”
金翅大鵬點點鳥頭:“嘎。”
修士:“……”
戚靈靈:“只說不能帶坐騎,沒說不能帶親戚吧?”
修士:“……”竟然無法反駁。
“可是那玩意兒……”他指指戚靈靈的床,“也不能進啊。”
戚靈靈:“這是張床,既不是舟車,也不是飛閣,哪條規定說了不讓進?法無禁止即可為。”
修士:“……”床的確不屬於門規禁止的飛行器具,因為它丫根本就不是個飛行器具啊!
他簡直想罵娘,特么哪個腦子正常的人會坐床出門!
正猶豫着要不要向領導請示一下,那詭計多端的女修已經乘着床、駕着姨娘從他身邊飛了過去:“借過哈。”
眾人:???
“真特么離離原上譜!”
“卑鄙無恥下流!”
“所以請問哪裏有姨娘出租?”
……
同批抵達羅浮的考生還在費勁巴拉爬山,戚靈靈一床絕塵,不到一刻鐘就飛到了羅浮外門高聳的山門前。
戚靈靈一勒韁繩,金翅大鵬一個俯衝,地面上的人群像潮水一樣分開,瞬間騰出了一大片空地。
白玉床“轟”一聲落在地面上,震起一片揚塵。
眾人皺着眉頭捂着口鼻,紛紛表示譴責:
“怎麼在這種地方違章停床啊,還有沒有人來管管了……”
“世風日下,這些紈絝子弟真是越來越浮誇了……”
話是這麼說,眾人還是巴巴地盯着紋絲不動的紗帳,好奇裏面坐着的是哪位傻缺富二代。
良久,一隻皓白纖細的素手伸出來,撥開雪白的鮫綃帳。
四周嘈雜的頓時一靜,這隻手也太美了,簡直想像不出來什麼樣的美人才配擁有這樣一隻手。
緊接着,一道窈窕的身影跳下床,看身形就是個大美人。
眾人定睛一看,紛紛發出懊惱的聲音——美人戴着帷帽呢,把一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倒不是戚靈靈怕丟人,也不是她有什麼包袱,只是這半個月來她發現頂着這張臉拉仇恨不太方便——經常是剛把人惹毛,對方抬頭一看見她這張臉,氣馬上消了大半。
她旁若無人地從金翅大鵬身上解下韁繩,白姨娘也就地化成了人形。
戚靈靈詫異道:“白姨娘,你瘦了。”
不過半個多月,她已經肉眼可見地消瘦了,臉色憔悴,蓬頭垢面,和在戚家養尊處優時判若兩人。
白姨娘陰陽怪氣:“託大小姐的福。”
戚靈靈好像完全聽不出來:“鳥到中年,要多鍛煉才行啊。”宅久了都亞健康了。
白姨娘:你夠了!
自從發現被電信詐騙騙走了所有積蓄后,金翅大鵬就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戚靈靈面前也懶得裝了。
戚靈靈倒覺得她這副樣子比以前強裝白蓮花要正常些。
她把大床收進乾坤袋裏,立即有一群修士打扮的男男女女圍攏上來:“考號,考號要不要?”
不愧是修仙界盛事,竟然還有黃牛賣號。
“仙子可是來投考的?考號我這兒有,方圓百里找不出更良心的……”
“方圓百里就沒有比你更黑心的,還是我這裏的便宜……”
“你們大哥別說二哥,都一樣黑,仙子來這裏看看,獨家靚號,每個都很吉利的……”
一個頭頂黑色毛耳,嘴周一圈濃密小鬍鬚的魁梧大叔搡開一眾黃牛,擠到戚靈靈面前。
大叔的毛耳中橫生出兩撮耳毛,迎風招展,連戚靈靈這個資深福瑞控都恨不得自戳雙目。
“仙子,一百上品靈石結個緣唄……”
戚靈靈:“……”你不如去搶。
“不用。”她頭也不回地往隊伍末尾走。
別說她沒錢,就算有錢也不捨得這麼造。
沒等她排上隊,就聽前面“廣播”響起來:“諸位道友,十分抱歉,本屆試煉三千考號已全部分發完畢,無緣此次試煉的道友請勿氣餒,後會有期。”
戚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