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平局
演習結束后,一架直升機降落在702團指揮部的空地上。
幾個被迷彩包裹得幾乎不亞於一線作戰部隊的傢伙從飛機上跳了下來,他們對紅軍的指揮部熟到這種程度,看都不看就徑直走向偽裝良好的指揮部帳篷。
702重裝團的警衛兵用目光戒備地看着——看着這些折磨了他們整整一個晝夜的“敵人”。
幾個特種作戰大隊的軍官進來,為首那個叫鐵路的傢伙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無人引導便走向團長王慶瑞對面的座位坐下。
王慶瑞看着他,他也看着王慶瑞。
王慶瑞從手邊的煙盒裏拿出一根煙叼上,並且看來明顯不打算給對方一支。
鐵路只好自己動手拿了一支,並且用王慶瑞的打火機點上,看樣子絕對是不打算給對方點火。
王慶瑞抓住對方的手腕,把還燃着的煤油打火機拖到自己的煙上。
不僅是702團的軍官,兩個特種作戰大隊的軍官都看得發愣。
他們並不知道大隊長鐵路與702團之間的關係,其實鐵路也是從鋼七連走出去的兵。
鐵路首先打破了沉默:“你有意拿你的指揮部在做誘餌?”
“嗯。”王慶瑞嗯了一聲。
鐵路十分懊惱:“我上當了。”
“你是上當了。”
“吃掉你的指揮部才算徹底的勝利。可一旦開戰,有幾個徹底的勝利?我應該全力摧毀你的後勤補給線!但我不得不承認,你有一個肯跑斷腿的運輸連連長。”
王慶瑞點點頭:“我也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在找你的指揮部。”
鐵路笑了:“是不是沒有找到?”
“我是沒有找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的指揮部就在你的面前。”
王慶瑞抽了一口煙:“我的思想被禁錮住了,一直盯着地面找,沒有找到。可我的兵找到了,你的指揮部一直在天上飛,對不對?”
鐵路坦誠地承認:“沒錯。我能跟我的戰鬥人員保持即時聯絡,從而襲擊你的任何一個節點。”
“你的指揮部一共有幾個人?”
“九個。包括一個數據終端。”
王慶瑞看看他的指揮部,近百個專職人員串接從指揮部到前沿的十幾個環節,僅僅這帳篷里的各個分部門就不止九個,巨大的沙盤,名目繁多的各種設備,數十噸的偽裝器材,以及整個工兵連搶工出來的龐大的防禦工事。
“我的指揮部太過龐大,是落後了啊!”
“科技在不斷發展,我們的北.斗.衛星定位系統已經研究成功,這次我就是用它來確定我的每一個隊員的方位。”
王慶瑞自然明白這裏面的科技差距,“我輸在戰鬥的機制和計算機編程上,這要糾正,哪怕是三年、五年,甚至需要十年、二十年!”
鐵路道:“總部會告訴你,部隊向信息化發展,才是這次對抗演習的真正目的!”
王慶瑞感嘆着:“你說的這些,都被我的一個兵料中了啊!”
鐵路十分好奇,這已經是第三次聽王慶瑞說起那個兵了:“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高飛,是老首長的孫子。”
說出來這些,王慶瑞急忙住嘴,抽了一口煙,心想這是怎麼了,居然一不小心被套出了話,要是鐵路看中了人,以後來來挖人可咋辦?
鐵路笑了:“原來是他啊?!聽說加入了鋼七連,沒想到被訓成了一個好兵!七連長高城,
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
鋼七連的步戰車轟轟地回駛,車上的兵都顯得有點疲憊,這明顯不是一場大捷,但是鋼七連為702團挽回了一點面子。
對抗中被武裝直升機擊毀的戰車候在路邊,當大隊駛過時,便怏怏跟在後邊。
207步戰車裏,三班士兵都沉默坐着,並且坐出如儀仗隊一般的嚴肅挺拔。
因為現在袁朗這個中校坐在他們中間——一個搭順風車的俘虜,同時也是他們眼中的“首長”。
袁朗瞄瞄這個,瞄瞄那個,看起來挺開心。
“你們這八一杠用得還行嗎?”
甘小寧回答道:“報告,還行!”
“什麼叫還行?那個繳獲戰利品的士兵,你來回答,95步槍感覺怎麼樣?”
高飛回答道:“95重量比較輕,后坐力小,全槍動力平穩,整體佈局合理,射擊時持槍瞄準都很舒適,而且單點精度已經達到很高的水平。至於缺點嘛,我只開了幾槍,臨時說不上來。”
袁朗點了點頭:“比起你們的八一杠,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八一杠其實也不錯,但我們這槍的問題在於瞄準基線太高了,昨天我方的一名狙擊手就是因為這個被您幹掉了。”
袁朗看了他一眼,問道:“士兵,你叫什麼?”
“高飛。”
袁朗點了點頭,記住了他的名字,然後再問:“你們的那個狙擊手用的是什麼武器?幹掉了我的四個隊員,不錯啊。”
甘小寧道:“報告首長,是八五狙!”
許三多插話道:“報告首長,射手……射手叫成才。”
袁朗又眯起眼睛,盯着許三多:“你尊姓大名啊,小兄弟?”
“我叫……這個……”
袁朗樂了:“你叫這個?百家姓還有姓這的?”
伍六一替着解釋:“他叫許三多,首長!”
袁朗笑了:“綽號死心眼嗎?”
許三多小聲地支吾着:“對不起……我有又犯錯了。”
袁朗笑着,看看全車的人:“你為什麼這麼勇於認錯?或者說急於認錯?”
許三多解釋着:“我總是做錯事……”
袁朗問道:“什麼事情錯了,是因為把我抓了嗎?”
許三多道:“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我的一個朋友想在對抗中好好表現……被您擊斃了……恐怕沒機會轉士官了……”
伍六一再也忍不住了,喊道:“許三多!”
他立即轉向袁朗:“首長,他表達不清,不是因為這種原因,是因為鋼七連的榮譽感,鋼七連的責任感……”
袁朗擺了擺手,打斷了這種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對着許三多說道:“我明白了!對你的那位朋友,我感到很抱歉。”
他有些過於鄭重地向全車人欠了欠身子:“對不起。”
一車人的臉色都有些難堪,對於袁朗這樣的道歉不知道是否應該接受。
一直沉默的史今忽然向袁朗說出他上車之後的第一句話:“沒關係的,首長。您不用道歉,演習即實戰,在演習中,您就是我們鋼七連的敵人。”
袁朗的道歉蘊含著另外一層意思,這次演習的目的他很清楚,按照現在的結果來看,702團全裝甲衝鋒的模式已經不適用未來的戰爭,遇到武裝直升機就沒法子了,也因此知道鋼七連可能即將要改編,對於這群士兵,他表示深深地同情。
聲稱被“隱形戰機”擊毀的野戰炊事車又開動了起來,司務長黃立東對着路邊駛回的車隊大聲嚷嚷着:“饞不饞嘴的都給我聽好啦!今天晚上各連隊大會餐!大家隨便吃,隨便造,啤酒敞開了喝!”
聽見晚上要舉行會餐,士兵們的情緒忽然高昂了起來,摸着乾癟的肚皮,儘力地吞咽着唾沫,因為他們已經整整一個晝夜靠着野戰口糧充饑,早已經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