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另1個

李一天躺在床上，情緒零碎。

他醒了有一會兒了，按道理來講，以目前這個心境狀態，是應該輾轉反側一下。

但在做過了最初的嘗試后，他躺的異常老實。

真的很疼。

像被火車撞過，撞完又跳起來踩了兩腳。

醒來的這一會兒他還是有點兒懵，嚴格來說，他依然不死心的寄希望於自己做了奇怪的夢。

如果是，倒好了，但這次的夢會不會太真實了點兒？

去了刑警隊，出了警隊的大樓。這一部分他比較確定。

醒在自己公寓的床上，這是他的現階段狀態。

可是兩者之間這段記憶，他說不準。

記憶到了最後的階段，他遠遠的看見喬納森深深的向趙德才鞠躬，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接下來他腦子一暈，然後就出現在了自己的公寓裏。

李一天撇撇嘴，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將一直捏在手心裏的手機拿到了面前。

一方面，飛鴿的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兩個觸目驚心的小紅點兒，讓他有一些煩躁和暫時不想面對。

另一方面，日曆清晰地告訴了他，和鄭隊長去刑警隊已經是昨天的事兒了，而且...

手機上的密碼鎖，虹膜鎖，指紋鎖，全部都被清除掉了。

這一切，都彷彿踩在他的臉上晃着腦袋告訴他，他記憶里那些無比真實的經歷，確實不是夢。

OK，既然一切都是真的，那該面對的也遲早要面對。

李一天深呼吸，隨着類似平時冥想的節奏慢慢平復着複雜的情緒。

他習慣性的左手夾起幻想中的“空氣煙”，忍着胳膊晃動的酸痛，抽了一口。

好嗆，他咳了兩下，然後無聲的被自己逗笑。

畢竟人沒事兒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現苦其心志，勞其筋苦...

先點個外賣。

念隨心起，他打起精神，打開外賣軟件，剛開始往下刷，一個電話忽然打了進來。

李一天心中一緊，待看到來電人寫着劉仁安時，才又放鬆了下來，稍作猶豫便接起了電話。

“喂？”剛開口，他就無奈的發現，自己的聲音乾的像是兩千年沒喝過水的老木乃伊。

“你可算接電話了，天哥！”電話那邊傳來安安略微發悶的聲音，聲音中透着一絲釋然和隨之而來的滿滿無奈，“你沒什麼事兒吧？我們找了你一天了。”

“咳咳，能有什麼事兒，我...我好像有點發燒了，睡醒了就到現在這個點兒了。”李一天深諳撒謊精髓，結合自身虛弱無力的狀態脫口而出，“找了我一天，是發生什麼了嗎？”

“啊？哦哦那...天哥你注意身體，呃...多喝熱水啊。”

“說重點。”李一天嗓子眼兒嘶嘶作響，感覺簡直要被這個低情商氣吐血。

“哦對對對！董事長在公司內部正式發公告確定成立元宇宙事業部啦，你被任命為副總然後分管這個部門，划給我們劃了好大一塊辦公場地，據說還撥了很大一筆預算呢！恭喜你呀天哥！”劉仁安開心的聲音在電話里傳來，李一天的腦子又不受控制的暈了起來，甚至有點耳鳴。

他閉上眼睛輕輕甩了甩頭，緩了兩秒才繼續問道，“董事長怎麼說？”

“董事長，董事長就...挺開心的呀，他說要約個時間我們一起吃飯樂呵一下。哦對，劉秘書找了你一天了，我今天和從江城分部調回來的同事坐在新工位那兒，

她來了好幾次。”

“行我知道了，我等一下給劉秘書回個信兒，你們不用擔心，這兩天我先休整適應節奏，看看明天能不能好點兒，睡醒了我們再聯繫。”

話說到這兒其實他已經開始走神兒了，一般的電影男主或者很帥的角色，甚至什麼邪惡大反派打電話的時候從來都是說完該說的直接掛斷，連拜拜都不說，好像根本不在乎電話那邊的人的感受一樣。比如如果他是主角，這時候就應該掛掉電話然後帥氣的看向遠方或者陷入沉思，但是他還是不受控制的進入了半發獃狀態，同時一邊聽着劉仁安在電話那邊說著一些無意義的廢話然後嗯嗯啊啊的。

主角或許只存在於虛構世界裏吧，就像再帥的男人也有摳鼻屎的時候。

用這些角度奇怪的無聊吐槽轉移了一下注意力，他稍微輕鬆了一點兒，電話也順利且用符合同事間社交禮儀的方式掛斷了，李一天回頭正視起了剛才的對話。

副總？

就算是賺錢立功了，可是部門主管到副總，這個跨度也確實是有點大了吧！

安安是不是聽錯了，也許是什麼副總監呢？

呼，平常心，深呼吸，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可是如果真的一步跨到了副總。。。

他不受控制的在這個可能性上延伸了起來，腦子裏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孫總滿臉虛偽的表情。

“哦不不不，新媒體部是小李辛辛苦苦做起來的，我怎麼能說接管就接管呢？我何德何能啊。”

當時當著自己部門大票員工的面這樣說著，然後停頓了幾秒就開始做改組動員的孫總。

平時背着手在公司轉來轉去，連危機公關的五個基本原則都不知道是什麼，還在自己忙的人仰馬翻的時候頤指氣使擺出一副前輩嘴臉傳授屁用沒有經驗找存在感的孫總。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李一天自學元宇宙一系列亂七八糟知識，回到江城頂着壓力，直到現在開闢新的板塊殺回京城！

期間還為了照顧其他人感受，一直裝作若無其事舉重若輕的工作着，以免團隊被打擊到士氣。

這一瞬間，即使還僅僅是一種可能性！李一天也清晰地感覺到，他胸口有一堆已經快要忽略了存在感的鬱結之氣，忽然順着呼吸慢慢的一口口吐了出來。

來不及去給這種可能是歷史性的時刻上一些更沉重的高度了，就像很多偉人在經歷改變了整個世界級別的大事兒的一瞬間，其實是意識不到的，李一天只覺得...餓。

有一段時間沒好好吃東西了，行了，今天宵夜整把大的！

鍋包肉！燒烤！小龍蝦！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屏幕上的unknown晃得肆無忌憚。

雖然耐心早已經所剩無幾，出於謹慎，他還是接起了電話，“誰...啊...”

“睡醒了？”趙德才的聲音在電話里那頭響起，李一天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寒顫。

“打開你的BIGBOSS賬戶，在交易申請里找一個叫Derian的賬號信息。”

李一天依言打開了軟件，通過搜索快速定位到了這條交易信息，隨即又開始了暫時性發獃。

軟件上的匯率和代幣兌換比例都是實時顯示的，根據實時匯率面板，這個賬號準備用約合300萬人民幣的代幣購買自己的小海豚NFT！

趙德才彷彿預判了李一天的一系列反應，不等他開口，自顧自說道，“別愣着了，別問，也別做一些多餘的事，你只能賣給我。”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李一天心下大亂，第一反應，他應該馬上鎖定這筆交易，然後開香檳慶祝。

可這件事由不得他多想一步：明明已經對這個差點害他被撕票的NFT不報希望了，哪來這麼好的事兒，對方居然願意花錢買？？

雖然說不是最高報價，可是這價格也着實不低啊！300萬，他李一天什麼時候靠一筆買賣掙到過這麼多錢？

300萬！

而且，真就這麼賣了的話，公司那邊怎麼交代？

想到這一節，李一天忽然眉毛連跳，那天被綁之後的一系列猜測浮現在心頭。

我現在還有得選嗎？300萬和死亡威脅，這也算是個選擇？

咬了咬牙，心中暗道：我他嗎出來打工的我需要跟誰交代啊！李一天點擊屏幕，確認了這次交易。

看着手機屏幕上一連串的確認信息接踵而至，再三確認了沒有任何的意外發生，甚至為求保險換了100萬的人民幣轉到了自己的境內銀行卡上。

不知不覺的從床邊站了起來，他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用溫熱的自來水一遍遍的拍打在自己臉上，最後把臉埋進雙手之間，直到臉頰微紅。

他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喃喃自語：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否極泰來？

在經歷了如夢似幻的幾天之後，又在睡醒之際突遭如此變故，一個半晴天霹靂似的好消息就這麼照着臉上劈了過來，確實有點讓人無法接受。

那半個交給明天的他考慮就好，可這一個卻是再真實不過的躺在自己的銀行卡里了，為什麼此時的李一天心裏還是有揮之不去的不安？他像個犯了呼吸道疾病的病人，雙手撐着洗手台不停地深呼吸，同時盡量讓自己回到冷靜的狀態，努力的思考着發生的一切。

到底漏掉了什麼？

...肚子傳來咕嚕嚕的叫聲。

原來...是忘了...點外賣？

李一天再一次抬頭，用手指着鏡子裏的自己晃了晃，並對着自己無奈的搖頭：“看看自己現在這個德行，明明就更像是小人得志。”

他掏出手機，給自己點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

.

陽光一片大好，連空氣都彷彿格外的清新。

李一天平靜的躺在床上睜開眼睛，感慨於自己終於平靜安穩的睡了一覺。

事實上，這也是他很久以來第一次開着窗帘睡覺，在陽光的照射中舒服的自然醒，確實有種久違的快樂。

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他又一次打開了自己的銀行卡餘額看了一眼，然後深深的吐了口氣。

有錢了之後，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看這個世界都變得順眼多了！

他一個鯉魚打挺準備起身，挺到一半，又緩慢的撐着床沿躺了回去。

嘶...還是疼的。

發燒了之後又被迷迷糊糊的揍了一頓，雖然他覺得那個大臉威廉一定沒有火力全開，但也不是睡一覺就能完全緩解的。

一邊晃着酸痛的身體一邊思考着，現在還是上午，我能幹點啥？

首先，排除去公司。

堅決不早到，盡量不準時，這是李一天雷打不動的鐵律，也是他憑實力才獲得了的特殊待遇。

他沒少因為遲到早退，工作態度成問題等等似是而非的小毛病而被包括孫總在內的主管們攻訐。所以越是如此，就越不能準時上班，要不然豈不是虧了？

董事長當年的那一句，“如果你們誰能像他一樣給公司掙錢長臉，你們可以不來公司”還歷歷在目，說實在的，這也是董事長為數不多讓他覺得打心眼兒里舒服的行為了。

要用我的時候就拉偏架，告一段落了就扮老糊塗，這不純純把我當開荒的保潔阿姨了嗎？一想到董事長，李一天眯起了眼睛。這次被趙德才綁了之後，越來越看不透這個老頭子了。

而且，等會去了公司，怎麼跟他解釋？

嗨，不好意思董事長，您撥了預算劃了地方給我升了職我很HAPPY，但是我前幾天收購的NFT我轉手三百萬賣給別人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假裝無事發生，我這段時間看着再重新給公司掙點兒別的錢？

他倒寧願被趙德才再綁一次。

思索片刻，李一天顧不上刷牙洗臉，直衝客廳電腦而去。

開機，登錄電子錢包，又戴上了安安之前拿給他的MR眼鏡。

先看看另一個NFT，再好好研究一下那天進入的論壇有沒有什麼線索。。

確實也是才反應過來，他可是一次性買了兩個NFT作品的，可是這兩天這個小海豚給他帶來了太大的波折，以至於不管是其他人還是他自己，根本就忽略了這件事兒。

實在沒辦法，先拿另一個頂一頂，這兩天趕緊再回頭找找那個神秘論壇，現在的自己暫時不缺本錢，這麼高的投資回報率，就算押錯幾次他也不怕了呀！

還自顧自的想着應對策略，李一天忽然被眼前一片新的操作界面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什麼？

戴着MR眼鏡，他看到了一個自己從來沒見過的界面，眼前一片溫潤的白色，只在視野的正中間出現了懸浮的信息框:

歡迎進入九天

綁定已成功，完善個人生物信息后自動激活

20%

隨着進度條不斷的推動，李一天操縱着自己的視角和鼠標尋找着其它信息，可是幾番嘗試，眼看着進度條已經接近讀完，依然一無所獲。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起碼的起碼，他還是能確認，這個界面是在他那天購買的另一個中國風NFT里的。

大概是什麼奇怪的噱頭，附帶了什麼權益吧，畢竟現在一些新的廠牌或者機構為了增加收藏價值，都喜歡盡量多的開發NFT內容，俗稱堆料。

最有錢的，邀請知名跨界藝術家參與創作或者發表聯名，邀請名人明星進行持有宣傳，再其次，聯合慈善機構或者線上藝術畫廊，知名網絡遊戲做聯合背書，其它的，附帶各種權益，上到所屬機構持續分紅的股東碎片，下到實體物權的贈送，總之，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元宇宙圈錢團跑路了那麼多次，現存的還想通過賣NFT掙錢，沒有點真材實料簡直活不下去。

李一天前段時間甚至還看到弦網上的一則業內新聞，著名投資機構A12通過下屬的多個平台和網紅矩陣發佈消息，重金收購符合某些特徵的NFT作品，還煞有介事的列出了一些收購標準。

此事一出，整個幣圈和炒NFT的圈子進入了一個新的熱度層級，不管是相關的還是不相關的作品都隨之有不同幅度的水漲船高，各路韭菜在網絡上討論的煞有介事，更有很多多年的老韭菜信誓旦旦，這一波如此巨型的重量級投資機構下場，隨後其它大佬和機構一定緊密跟進，整個元宇宙圈接下來肯定會有大動作！

說來說去，所有的網頁論壇新聞里都歪歪斜斜寫着幾個字：趕緊抄底！

也虧的李一天當時還處於籌備入行的學習階段，秉持着一如既往的慎重和穩健。他依稀記得，隨着其它諸多投資機構和互聯網大佬紛紛開始收購NFT之際，某知名論壇忽然爆出來一條消息，由A12領投的某家元宇宙科技公司正式獲得矽谷第二輪融資，創下當年同品類資金量之最，眾人才紛紛醒悟，原來韭菜以為的上岸狂歡，又是一次資本煙霧彈。

歷史總是如此的相似，大批身在歷史的人因為不屑於借鑒歷史，而成為另一段留待後人借鑒的歷史。

但諷刺的是，就是這些熱錢帶着散戶不斷的一次次推進和創造歷史，才使得元宇宙這個看上去扯得不行，距離大家無比遙遠的概念在近10年裏一路高歌猛進，完成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重大突破，並真的開始逐漸融入大家的生活。

線上元宇宙專家醫療會診，WEB3.0技術支持下的全球金融信息跨區域實時同步，全球線上共創大背景下飛速發展的AI技術領域...人類都是逐利的，當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通常會變得失去判斷，智商降低，容易上頭，但一堆錢聚在一起的時候卻會吸引越來越多的錢和人才，最終創造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奇迹。

好吧，那就來看看，李一天花了幾千大洋買到的中國風NFT，在這樣略帶扭曲中飛速進步的元宇宙大背景下，能給他帶來什麼樣的驚喜吧。

隨着虹膜和指紋信息的錄入，進度條一步步邁向了終點，頭戴式眼鏡一陣沉悶的震動，眼前一扇逐漸清晰的門破開周邊的迷霧緩緩打開。

李一天操作鼠標進入。

五分鐘后，他猛地摘下眼鏡，眼神中充斥着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