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交易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MD這幫科學家真壞,組團偷別人的研究成果,也不知道低調一點。”
趙德才再一次無奈的撇撇嘴,“你懂科學嗎?還是你懂科學家?”
“不是,你一個老流氓,我說我的礙着你什麼事兒了?”李一天今時不同往日,底氣十足開口回懟。
“科學家的事兒,能叫偷嗎?”趙德才少有的神色認真了起來,“你知道一點小小的突破,或者你剛才說的一着不慎,會給人類世界帶來多重大的影響嗎?科學家,這是一個所有人都必須要敬重的職業!如果蕭博士現在出現了,你知道他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嗎?A國的總統都會親自接見他,全世界所有的的資本,科研機構都會把他像神一樣供起來!”
“首先,如果我是蕭博士,我肯定不惜得見什麼A國總統,也不一定就願意被供起來,我都這麼強,領先其他所有科學家十幾年了,我該隱居,該流浪,都是我樂意。你們要是真的那麼尊重他,就不該用這種近乎騷擾的方式找他,以及傷害他的家人。”
“吶,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你是不是一直對我有偏見啊,你好好想想,這跟我有關係嗎?我幹什麼了?”
李一天滿臉嫌棄,“都衝到別人家裏去了,你還準備幹什麼壞事兒?就真得殺人放火才算幹壞事兒了唄?”
趙德才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說到這裏,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我這次來華夏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尋找九天的鑰匙,關於探查蕭博士的行蹤,遺留資料和一切相關信息只是順帶的任務。可是直到目前為止,我的團隊在某種程度上已經不太受我的控制了。比如說那次闖入蕭博士住所的事件。”
在李一天的審視下,趙德才顯得有些不自在,但他猶豫了一番后還是接著說了下去,“準確的來說是喬納森,他受命於A12里另外一個人,上次擅自決定闖入搜查的也是他,我也是事情發生了才知情。我懷疑他們有另外的目的,而我作為這次行動的名義負責人,只是他的一層保護殼,一個頂在前面的炮灰。”
李一天的第一反應是無語,“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
“別演了,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趙德才聞言,靜靜地抬頭看向李一天,目光中飽含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帶着罪惡感的反思,還有一絲恰到好處的屈辱感和委屈。
相比之下,李一天的情緒顯得尤為單調,他浮誇的打着哈欠,“哈~好了,我聽不下去了,帶着你的人一天之內消失。”
說完,他抬手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站起身準備離開。
不出所料,走出兩步后,身後傳來趙德才的聲音:“...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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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秋,陳笑,葉婉三人穿着便裝,坐在樓下一輛不起眼的破舊麵包車中。
怎麼這麼久?鄭秋心中正自疑惑,一般情況下,待個十幾分鐘,人就下來了。
其他二人更是有些摸不着頭腦,鄭隊長說今天有個密謀殺害自己企業家老公,從而繼承天價遺產的犯罪嫌疑人會在這裏出現,他們順帶過來接一趟嫌疑人。
自己平日裏辦案也會接收一些線人和熱心市民提供的線索,但是總覺得...這個線索也太過具體和確定,透着一些古怪。
之前陳笑耐不住性子,在開車趕到樓下接到站在路邊的隊長時就問過一次,
為什麼不上去直接抓人?
鄭隊長笑的意味深長,說,“理論上來講她還沒犯罪,要等等。”
葉婉看上去依舊沉着鎮定,也一如即往的面無表情,靜靜盯着窗外的街道,不知在思索着什麼,自從被分配到刑警三隊之後,她見識到鄭隊長神通廣大的消息來源,接收到的莫名其妙卻往往能收穫意外驚喜的線索也不止這一次了,她有過猜測,但卻在最後發現都是徒然。
包括前幾日的集體失眠案,包括之前鄭頭非常重視的嫌疑人趙德才,都是如此,來的突兀又神秘,叫停時則更加突然,問就是線索不夠,時機未到,今天的黃曆不適合追查。
在這些或缺乏說服力,或荒唐的像玩笑的理由下,到底隱藏着什麼不宜透露的秘密?如果擱在往日,好奇心濃烈的陳笑估計已經開始窮追不捨了,畢竟和葉婉不同,他不是那麼內斂和懂得隱忍的人。
可這幾天,碰巧陳笑剛剛從奇怪的失眠癥狀中逐漸好轉過來,這兩天才恢復正常上班,卻也暫時沒有擺脫精神不振。所以倒也消停了幾天。
“我們是刑警,不是道士,看看陳笑,他失眠了兩天,然後好了,同樣情況的還有一些其他的人。是,你當然可以有猜測,但是立案是需要證據的,你覺得這個事兒像話嗎?我們還有那麼多確鑿的案件要處理,幹嘛把精力放在這種都市傳說上?”
鄭隊長當時是這麼說的。
思來想去,再看看陳笑這兩天的萎靡樣子,加上鄭隊長私下裏的再三勸阻,葉婉心裏雖然沒有完全放下這件事,但也慢慢的埋了起來,轉頭處理起了手邊其它的事務。
刑警畢竟不是什麼可以閑下來的清閑差事,原本準備藉着其它案件分散一下自己注意力的葉婉,最後倒像是跟自己較勁一樣,把自己折騰的睡眠不足。
這幾天她腦子裏時常想起一個人,但其實跟那個人卻並沒有見過幾面。
最後一次見面,那個人帶着一名挺可愛的少女醫生來到刑警大隊,問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卻用無比拙劣的各種話術掩飾着一件事:她的思考和調查方向是正確的,集體失眠並不僅僅是什麼都市傳說,二人知道一些隱秘的線索,且他們正在做調查。
也正是這件事之後沒過多久,鄭隊長私下單獨和她談過一次,不僅叫停了她在這件事上付出的所有時間精力,還分配了一堆其它的案子交給她,美其名曰:陳笑最近狀態不行,隊裏人手不夠。
陳笑狀態好的時候整個刑警三隊才真的被拖到效率低下呢,隊長你要不要找一點像樣的理由?
葉婉不理解。
一個普通的,甚至有些低俗的公司職員,幾天之前還被列入了犯罪嫌疑人的行列,後來搖身一變跑到刑警隊協助辦案,自說自話的講了一堆巴拉巴拉沒人能聽懂的東西,除了蠱惑陳笑那幾天瘋狂迷上了什麼NFT投資之外,所有人一無所獲。現在居然還貌似偷偷調查着神秘又詭異的案件,而她一個正牌警校畢業,各項成績優異的刑警隊優秀隊員,卻要置之事外,這是什麼道理?
她不理解,可是除了偶爾幽怨的盯着鄭隊長之外,她也沒什麼辦法。
也許是她的怨氣在把整個辦公室淹沒之前終於讓鄭隊長良心發現了,今晚她在隊裏加班歸納收集着一宗電信詐騙案的資料時忽然接到了隊長的電話,說是“是時候帶你了解一些我的辦案方式了,順便介紹你認識一些人。”
她內心一振,連忙在徵得隊長同意之後,一把拽起自從恢復睡眠,就天天賴在辦公室蹭網,聲稱辦公室是自己的風水寶地的陳笑,二人驅車來到了指定地點。
此時,三人就這麼靜靜地坐着,鄭隊長若有所思,葉婉面色平靜,陳笑刷着手機嘻嘻哈哈。
直到鄭隊長終於開口。
“記住照片里這個人的樣子,等會兒看到她之後不要擅自行動,聽我指示。我不說,不要問。”
陳笑一臉清澈的愚蠢,“明白!”
葉婉彷彿明白了這句話里的含義,略一遲疑,也點了點頭。
三人走出麵包車,進入大樓,向樓上的那家酒吧走去。
..
..
“你浪費了20分鐘跟我講述了這個篇幅宏大的背景故事,對自己乾的壞事兒是一件不提,末了,支開自己的手下,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順便連柯林斯那邊的詳細信息都混了過去。你這個算盤打的...故事倒是說的很精彩,但你現在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李一天不耐煩的回頭。
“唉~阿天,不要着急下判斷,聽我說完。”趙德才收起了剛才臉上豐富的表情,恢復到了李一天熟悉的樣子,“我剛才關於喬納森的事情都是真的,對於從自己組織里了解到的情報,我也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你,你如果不信,可以通過自己的渠道去查。”
“我承認,我有些私心。但我們彼此都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做一筆對兩邊都有益的交易,對誰都沒壞處。”
“這也是廢話。我再給你一分鐘。”李一天嘆了口氣,跟長輩們說話真的好累。
“你們把喬納森抓回去,他身上所有的信息你們能問出來多少算多少,另外,柯林斯那邊,我會想辦法通過我的方式不驚動他們,套一下他們的情報。說實話,他們的組織真的非常神秘,我們也只是以前在一些場合有過交集,目前我只能告訴你,他們的目的也和蕭博士的報告有關。”
“你什麼居心啊,讓我抓走你的手下?你可能不知道白蓮花是個什麼樣的組織吧,他們有一些道德底線和約束,但那些都是結果論,至於做事的過程,他們可沒那麼講究。你就不怕...?”
“何止是不怕,我指望的就是這個。”趙德才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渾身舒暢,“我怎麼會不了解白蓮花?”
“哈哈哈哈哈。”兩人對視,也不知道誰先開的頭,就這麼一起笑了起來。
趙德才笑的一臉奸詐,李一天則笑的陽光燦爛,二人一起從會談室里走出,李一天的笑聲戛然而止,“我沒答應你,我要和心舞商量一下。”
“...那你剛才笑那麼開心幹什麼?”
“我是覺得氣氛到這兒了,一般兩個人密謀了什麼卑鄙齷齪的事情之後...”
話沒說完,兩人定定的看向酒吧外間,吧枱邊的地板上赫然躺着一個人,心舞和威廉則坐在一邊的桌旁喝着酒,心舞背對着二人,看不見表情,一如往常的低垂着頭。
威廉確實少見的乖巧,背挺的筆直,一看到自己的老闆出現,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專員!你出來了!”
“這是...”李一天走到心舞身邊,指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威廉。
“時間到了,大個子說要走,小個子有情緒,說要進去找人,我不同意,然後小個子睡著了。”心舞慢吞吞的蹦出幾句話,然後和威廉碰了碰杯。
威廉渾身一抽,一仰脖,一整杯純威士忌像喝啤酒一樣一飲而盡,隨後他才反應過來,眼神中出現了迷茫的小星星。
李一天大致推測出了事情原委,他回頭看了看趙德才。-
只見趙德才一臉苦笑,“他可不是擔心我的安危。”他伸出右手朝向李一天,“Deal?”
李一天望向心舞,“前輩,你有沒有可能碰巧在他emmm...自己睡着之前,搜過他身上的一些信號設備之類的?”
“你們進去了之後酒吧就清場了,現在這裏只有我的手機能發送接收消息。”心舞斜着撇了一眼趙德才,“不準備跟我解釋些什麼?”
“你碰巧搞定了一個我剛才準備做的事...等會聊吧。”
李一天轉回趙德才,看着他依舊舉着的右手,和他臉上無比真誠的表情,心裏告誡着自己,以後面前這個演技派老流氓說的話,自己一個字都別輕信。
“行吧。”李一天伸出手,二人簡潔有力的晃了晃,又是一陣情不自禁的大笑。
笑聲中李一天有一瞬間恍惚,誰能想到,自己這麼快就開始和曾經綁架威脅自己的大壞蛋平起平坐,甚至做起了交易呢?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社會學的閑書,裏面依稀講着一些曾經離自己很遠的大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純粹的好人和壞人,每個人會成長和改變成什麼樣的人,都取決於自己所處的環境。給予適當的環境,一個精神穩定富有教養的正常人也可以輕而易舉的崩潰。
但也只是一瞬間。
因為下一個瞬間,臉上還殘留着笑容,和趙德才搖晃手腕的李一天,愕然的看到本該清場的酒吧,門口的三個人正直直的看着他。
三人神情各有不同,但都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