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霧時7時,夢中驚醒
咚!咚!咚!
腳步聲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可雨森不敢回頭,生怕這個小小的動作會拖慢自己的腳步,到時候被追上,眼睜睜自己被吃掉可不好玩。
“哈……!哈……!哈……!”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肺部用疼痛代表抗議,而渾身的肌肉用悲鳴唱響了一出合奏曲。身上的一切都在警告他停下來,歇一下,但他不能,休息是活人才能幹的事,只要他現在膽敢放慢半點腳步,這輩子就再也不用休息了。
漸漸的,走廊的盡頭朝着他逼近,雨森沒有放緩腳步,向前一個滑步抵住牆角,然後朝着右邊沒命地奔跑。但他還沒跑兩步,就停了下來。
“我……我知道……自,自己的運,運氣,向來不好,可沒想到,最後的最後,居然……居然還,選錯了路……”
雨森氣喘吁吁地看着眼前的牆壁,轉過頭一看,那頭形似獵犬的黑影正站在他身後,而更遠的後方,則是繼續向前延伸的道路,生命的道路。
完了。
最後的念頭從腦海中閃過,黑影便朝着他撲了過來。
……
“啊!”
雨森從床上驚坐起來,猛烈的勢頭讓他與上鋪來了一個親密接觸,額頭和床板相撞,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你在幹嘛……大半夜的不睡覺……”
上鋪傳來了迷糊的抱怨聲,但他的聲音沒能傳進雨森的耳中,此刻,雨森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驚魂未定地看着四周的環境。儘管房間裏漆黑一片,但他那適應了黑暗的雙眼仍然能勉強看清四周。
這是一個並不算大的房間,房間的角落擺放着一張非常富有韻味的木桌,一張小小的木椅橫插其中,看起來非常古樸而又不顯得落伍。在不遠處的窗邊擺放着一張沙發,棕色的木製框架搭配着綠褐色沙發墊,比起舒適感,更讓人感受到的是它跟桌椅風格的一體性。通往房門的走道旁豎立着數個小架子,上面擺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要說有什麼違和感,那便是雨森他現在正坐着的這張床,這床是兩層的,睡在雨森上層的,是他不認識另一個住戶。
一天前,雨森才剛剛入住了這家旅店,他看着這熟悉而又陌生的環境,直到片刻后,終於從噩夢中緩過勁來,這才想起自己把上鋪弄醒了。
“呃,我……我夢到自己在夢裏上廁所,給嚇醒了。”
“哈……呼……”
雨森還沒說完,上鋪就傳來了熟睡的呼嚕聲,看來剛才的動靜並沒有真的把人吵醒,他鬆了口氣。隨後從床邊拿起了一個銀白色的的機械裝置,按下了頂上的按鈕,略有磨損的表蓋微微打開,但只開了一半便卡住不動了。
“唉,這東西怎麼又得修了,要不買個新的吧?但是新的好貴啊……”
抱怨了幾句,他把蓋子撥開,在表蓋頂到最上方時,錶盤亮起了暗淡的亮光,照亮了上面的時針。
“才霧時七點啊……”
距離清時還有一個小時,最好的做法是倒回去再睡一小時,但雨森在被噩夢嚇醒后,整個人都精神了過來,早就沒了半點的睡意,聽着牆上不停搖動的鐘擺聲,雨森揉了揉睡得散亂的頭髮,從床上站了起來。
12月的冷風從窗縫裏吹了進來,剛從被子裏出來的雨森打了兩個哆嗦,從被子底下掏了幾件衣服套在身上,衣服有些破舊,雖然無法抵禦寒冷,但也讓身體溫暖了不少。他悄悄地推開門,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臨近清時,樓道里微弱燈光已經足以照亮道路,雨森順着燈光的指引下了樓,走到了大廳里。時間還很早,大廳理所應當的沒有人,當然,有個例外,準確來說,有兩個。
“早啊老闆娘。”
正低着頭寫字的老婦人聽到雨森的聲音,把頭抬了起來,停下了手裏的活,朝着雨森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早安。”
這位老婦人正是這家旅店的老闆娘,艾琳娜·懷特。這間價格便宜,環境舒適的青年旅舍,是她的丈夫的家族產業,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坐落在此地。並且旅店的價格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沒有變過,20卡爾一晚的價格對於像雨森這樣的人可謂是雪中送炭。
“小夥子,你醒的可真早,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回去多睡會。”
艾琳娜看向一旁的窗戶,雨森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透過單薄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正瀰漫著濃霧,在目不可及的朦朧之中隱約可見點點燈光。
“一小時后不就清時了嗎,怎麼外面霧還這麼濃?”
“今天的霧時會久一些,還要兩三個小時才到清時。”
清時,霧時,這座城市特有的計時方法,出於某些原因,這座城市沒有晝夜之分,霧是唯一辨別時間的辦法。白天霧薄,晚上霧濃。或者說,是根據霧的狀態分了白天和夜晚,因此時間便被劃分為清時和霧時,
通常來說,一天有八小時霧時和十二小時清時,但霧時和清時偶爾會有延長和縮短的情況,所以在這裏的人們都使用一種形似懷錶的裝置來確認時間,這種裝置會根據當天的情況自動調整霧時和清時的長度,避免了很多麻煩。
雨森聽到霧時延長,又拿出了自己老舊的霧時計,打開一看,才看到上面的霧時比以往多佔了兩格,感到有些無奈。他本想着都霧時七時了先起來打發打發時間,等到了清時就出去看看哪裏有日結的打工,可現在外面濃霧瀰漫,他不得不打消了這個想法。畢竟,他可不想走到迷霧之中,落得一個慘死的結果。
不過,雨森其實並不知道走到迷霧裏會出什麼事,只是以前,收留他的好心人把他當成了外國人,所以特別嚴肅地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他也就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
現在出不去,自己又睡不着,雨森便走到了前台,打算跟艾琳娜隨便聊上幾句。
“老闆娘,我有點好奇,這裏為什麼只要20卡爾一晚?我感覺就憑這地段,貴上一倍也不奇怪。”
“這是我丈夫定下來的價格,他一直覺得比起賺錢,這裏能熱熱鬧鬧的才是最好的,所以才把價格定的跟以前一樣。”
“是嗎,那看來我運氣挺不錯的,不然這麼舒服的旅店,肯定是輪不到我來住了。”
“你能覺得舒服就好,如果我的能聽到這句話,他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雨森這才想起來,從他入住到現在,他都沒有見過老闆的身影。
“懷特先生他……”
“幾年前走的,他在霧時犯了心臟病,兒子為了給他買葯,跑了出去,最後他們都沒能回來。”
艾琳娜說這話的時候雖然非常平靜,但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懷念與難過,雨森感到有些自責,不由地低下了頭,。
“抱歉。”
“沒事,他走了之後,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把他留下的這件旅店經營好。雖然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但能讓你這樣的年輕人住的舒服,那就值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還是回去多睡一會兒,把精力都留到清時吧!對了,快到新年了,我知道有好幾家不錯的飯店把壓箱底的手藝都拿出來了,你可絕對不能錯過哦!”
似乎是覺得話題有些沉重,艾琳娜笑笑着拍了拍手,轉變了話題。
“都這麼說了,那我可一定得去嘗嘗了。”
說到新年,雨森突然想起了什麼,四處看了看,在艾琳娜身後的牆上看到了已經快到頭的日曆,已經過去的日子都被劃了一道斜線,從一號一直到二十號。隨後他的視線上移,看向了日曆最上方的年份,1548年。
1548年12月21日,雨森在心裏默念了一下這個數字,有些感慨。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