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八號看着蘇詞的動作,忍不住驚喜。
難道飼養員真的會玩這個叫“笛子”的東西?那他如果學會了,就可以讓七號看看,到底誰比較笨了!
一想到這點,八號就趕緊蹭到蘇詞身邊,一雙狗狗眼巴巴地望着蘇詞,雖然飼養員坐着他站着,但他一點也不介意。
畢竟這樣,他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飼養員的動作了,而且,飼養員看着就弱弱的,要是站久了暈過去,那誰來教他玩這個笛子?
小少年完全忘記了蘇詞剛剛單手把他拎起來的事,注意力都落在青年白皙修長、指節分明的手上。
這手……真好看!
他低頭看看自己皮膚粗糙的、留下了各種深淺疤痕的手,然後用力握成了拳頭。
他的手雖然沒有很好看,但他有力量!
力量比好看更重要。
當然,八號已經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看不起這個新來的、身材柔弱纖瘦的飼養員了,因為……
他的腦海里,浮現飼養員將他抱到床上,不僅給他蓋被子,還輕輕撫摸他頭頂的畫面,還有……如潮水般將他淹沒的黑暗中,那道在他耳畔響起的聲音。
他說:“睡吧,明天再來看你。”
輕柔的不帶什麼情緒的聲音,聽在八號的耳朵里,卻莫名的觸動。
他記住了這句話,所以,昨天早上在活動室里,飼養員只跟五號說話,他才會覺得很生氣。
這個大騙子!明明說好來看他的……
然而,昨天陷入狂化之後,他其他的都記不清了,卻記得自己力竭地趴倒在地上時,穿着灰藍色制服的飼養員,蹲在他面前,將手按在他頭頂的畫面。
那個畫面很模糊,但八號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錯。
而且,等他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臉上手上乾乾淨淨的,還是躺在床上醒來的。
以前陷入狂化失去意識,每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不是獨自躺在房間冰冷的地板上、在雜物堆里醒來,就是在醫療艙里,處在醫護們緊張密切的監視下。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些大人私底下總是“小怪物小怪物”地叫他們,看他們的眼神每每帶着恐懼和厭惡。
八號一開始還會難過,但很快就轉變了心態,甚至還自豪了起來。那是因為他足夠強,才當得起“小怪物”這個稱號!
但是,他也不喜歡面對那些大人,也不喜歡待在密閉的醫療艙里。
像最近這兩次失去意識,都是舒舒服服地在自己床上醒過來的情況,根本沒有過。
而且以前每次醒過來面對的,只會是疼痛和虛脫的身體,哪像今天早上?不僅有人幫他擦乾淨臉,還給他噴洒了藥水,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好得這麼快。
這個照顧他,幫他處理傷口的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畢竟除了這個新來的飼養員之外,還會有誰呢?
八號看了看蘇詞,莫名覺得他順眼了許多。
當然,這不意味着他就喜歡這個飼養員了,他就是受了他的恩惠,所以勉為其難地對他好一些罷了。
-
在小少年胡思亂想的時候,蘇詞已經坐在椅子上,從空間鈕里拿出一方手帕,一邊擦拭着手中的笛子,一邊回想自己掌握的樂曲。
最後,他將笛子打橫,擺好了架勢,結合八號給他的感覺,在記憶中挑選了一首輕快歡樂、充滿生氣的小曲,然後吹奏了起來。
當第一個音符在活動室中響起時,八號第一時間就被吸引了。
他獃獃地望着飼養員。
青年眼睛微闔,白皙無瑕的雙手將笛子打橫拿着,紅潤的嘴唇湊在笛子前段的一個小孔,輕輕吹奏起來。
明明是同樣的動作,七號做出來的時候,就顯得十分滑稽,然而換成飼養員,卻感覺……好優雅好好看!
而且這曲子……也好好聽!
就連躲在角落裏的三號,小臉也猛地抬起,轉向了這邊。
小男孩專註地聽着那笛音,茫然失焦的淺藍色眼眸依然沒有光亮,然而那一向寂靜漠然、對外界沒有反應的小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類似驚奇的表情。
他很慢很慢地眨動眼睛,通過那悠揚的笛聲,彷彿“看”到了什麼……那是他有生以來,從未見到過的畫面。
不知不覺之中,手裏一直抱着的金屬球掉在了地上,小男孩都沒有察覺。
蘇詞漂亮柔韌的手指,在笛子上富有節奏地跳動着。
一個個美妙的音符流瀉而出,匯聚成美麗的樂章,他的周身也好似多了一層飄渺靈動的氣息,讓原本就五官出眾的他,又煥發出了更為迷人的光彩。
在中途,當達到曲子最歡快的部分時,蘇詞眼睫微抬。
他朝三號這邊瞥了一眼,將小孩的反應看在眼裏,眼底浮現幾分意外,隨即又流露出一絲笑意。
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向面前的小少年。
總是大大咧咧、吵吵鬧鬧的狼崽子,此刻瞪大了一雙綠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蘇詞,眼眸中閃爍着光點,充滿震撼和着迷。
慢慢地,小少年蹲下來,最後坐在了地板上,他雙手托腮,仰着腦袋閉目去聽,和三號的驚奇不同,八號的臉上露出了享受的神色。
八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樂聲,他痴痴地聽着,彷彿回到了之前還沒被送來獄星育崽所的日子。
他跟五號她們不同,來獄星的時候,他已經七歲半了,已經是記事的年紀。
聽着這首陌生的曲子,他感覺自己好像沐浴在清風之中,好像聞到了青草和露水濕漉漉的氣息,又好像聽到了嘰嘰喳喳充滿歡快的鳥叫聲。
他還感覺到了久違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舒服極了。
只可惜,這樣美好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隨着曲子到達尾聲,笛聲結束,他又回到了現實。
看着充滿冰冷金屬色調的活動室,八號心裏滿滿都是悵然若失。
“我想再聽一次!”
小少年爬起身,蹭到蘇詞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說道。
當然,他沒好意思學五號撒嬌,只是在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好、有點沖時,放緩了聲音說:“蘇詞,你再吹一遍笛子給我聽好不好?我想再聽一遍。”
八號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長長的管子是這麼玩的,之前也見七號吹過,但他都沒有吹出過聲音來——
哼,他還好意思說他笨,說他不會玩!
然而在八號的殷切注視下,蘇詞卻把笛子放了下來。
剛剛這首曲子,聽着輕快,吹起來卻極有講究。
因為他加入了音修的演奏法,結合了他的魂力,才能讓這兩個小崽子第一次聽,就聽懂了樂聲里所要表達的東西。
說實話,蘇詞也挺懷念過去的。
所以興之所至,跟兩個小孩分享一下大地昔日的美麗風光,看看他們震驚嚮往的小表情,倒是挺可樂的一件事情。
但是,讓蘇詞一直吹給他們聽?
呵,昔日的修行第一人都不敢這麼要求他呢。
青年往後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道:“累了。”
“才吹了這麼一小會!”
八號瞪大眼睛,然而看着飼養員瘦瘦弱弱彷彿風吹就走的身材,他面部扭曲了一下,最後還是閉上嘴。
只見小少年繞到蘇詞身後,小手虛虛握成拳,討好地給蘇詞錘了錘肩膀。
“那你什麼時候休息好呀?”
脾氣火爆的小狼崽,此刻輕聲細語的,學着機械人保姆哄小孩的語氣說道,“等不累了可以再吹給我聽嗎?”
蘇詞瞥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小傢伙還挺能屈能伸的。
他把笛子遞還給八號,然後從空間鈕里取出剩下的半包薯片,一邊吃一邊說道:“不吹了,如果你想學,我倒是可以教你。”
八號傻傻地接過飼養員遞來的笛子,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他變戲法似的,憑空拿出來的薯片。
他並不意外這種能力,空間紐扣或者空間膠囊嘛,小爺他可是很有見識的!
只是,他聞着空氣中飄過來的香噴噴的味道,口水差點沒流下來。
“是薯片!原來是你吃的!”
剛剛他就一直有聞到這個味道了!
八號咽了咽口水,手下意識地伸出去想要搶奪,然而當瞥見自己拿着的笛子時,八號又停住了。
如果搶了,飼養員怕是不會教他吹笛子了……那他就沒辦法到七號面前炫耀,沒辦法找回場子了!
八號糾結了一小會,最後還是掙扎着收回手,綠眼睛望着蘇詞,帶着幾分委屈地道:“我想吃薯片,你給我吃點唄。”
他記得這個東西好好吃的,又香又脆,根本不是育崽所的營養餐可以比的!
蘇詞一塊接一塊,咔嚓咔嚓將薯片往嘴巴里塞。
看八號的表情實在有些可憐,這才抖了抖包裝袋,然後在八號的注視下,從裏面捏出一小塊碎片。
小少年的眼神,頓時從期待轉為懵逼。
看着飼養員將一塊比硬幣大不了多少的薯片遞過來,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不吃?”
蘇詞見他不接,便作勢要把薯片收回來,八號連忙抓住他的袖口,又急又氣地道:“吃!我要吃!”
於是,蘇詞就將那塊碎片放到他手心上,看八號十分珍惜地捏起來,放到嘴邊一點一點地開始啃。
這麼小一塊薯片,當然很快就吃完了,也就只夠八號嘗個味道而已。
但是他也知道,就是這麼一小塊薯片,在資源短缺的獄星,是有多麼的珍貴。
小少年品嘗着嘴巴里許久沒吃過的辛辣味,看着蘇詞手裏還剩好多的薯片包,不免更加渴望了。
只可惜,蘇詞並沒有再心軟。
他又往嘴裏塞了塊完整的薯片,緩解腹中因剛剛吹奏笛子而產生的飢餓感,這才對小少年挑了挑眉,說道:“你到底要不要學笛子?”
“要!當然要了!”
見飼養員如此絕情,八號撇了撇嘴,只好強迫自己不去看,也不去聞那誘人的香味,“你別吃了,我們快開始吧!”
在八號的催促聲中,蘇詞把剩下的薯片收進空間鈕,又用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這才望向八號。
蘇詞:“我可以教你,但你要用什麼作為交換呢?”
八號一愣,他張了張口,卻沒辦法說出耍賴的話。
連五號想要手帕,都會拿出自己最心愛的髮夾來和飼養員交易呢,他怎麼可能連五號都不如?
可是……
他又沒有髮夾可以交易!
小少年宛如遇到了什麼世紀難題,糾結得五官都皺成了一團,他無意識地在原地轉起圈來。
蘇詞看着他,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他記得,4586着急無助的時候,也是這麼原地轉圈的,八號還因此嘲笑過4586。
他饒有興趣地等待着,看小狼崽最後會拿出什麼籌碼來。
然後,他就見小少年忽然停了下來。
小少年似乎終於想到了什麼籌碼,但這個籌碼對他來說,可能犧牲有些大,以至於他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蘇詞都不免有些好奇起來。
這小狼為了學笛子,會拿出什麼東西來呢?如果有誠意的話,他也不介意用心點教。
畢竟,舊時代的修行法門估計都已經失傳了,如果能讓音修的法門得到傳承,也算對得起當年,他喝了音宗第一修者那麼多壇的桃花釀了。
想到昔日喝過的美酒,蘇詞不由砸吧砸吧嘴。
這時,站在他面前的小少年,總算下定了決心,只見他微彎腰,脖子一伸,竟然是把自己的腦袋湊到蘇詞的手邊。
小少年有些扭捏地說道:“你教我吹笛子,我給你摸耳朵怎麼樣?”
然後,伴隨着小少年的話音落下,一雙毛茸茸的小狼耳朵,就從他灰黑色的頭髮下面,咻地冒了出來。
蘇詞不禁眨了眨眼。
在他的注視之下,其中一隻軟乎乎的耳尖,還輕輕地動了動,耳朵上細膩柔軟的絨毛都隨着這抖動而晃了下,就像在邀請他去撫摸一樣。
八號微低着腦袋,藉著這個動作掩飾已經脹紅的臉蛋,然而紅暈卻還是開始悄悄地往他脖子上蔓延。
之所以提出摸耳朵作為交易條件,是因為,他清楚地記得,昨天他意識昏沉的時候……
飼養員偷偷摸他耳朵了!
而且還摸了三次!
他肯定沒有記錯的,八號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揭發他,現在嘛——
飼養員喜歡摸就摸咯。
只要他肯教他吹笛子,讓一直嘲笑他是大笨狼的七號好好看看,到底是誰不會玩這個玩具,飼養員想摸多少次都行。
而且,比起要拿出什麼物品作為交換,八號覺得自己這個提議簡直太聰明太划算了!
他本來擁有的東西就不多……能用摸耳朵解決的話,那當然是摸耳朵好啊!反正都被飼養員摸三次了,那也不在乎多來幾次了。
一想到以後,七號聽到他吹笛子,臉上露出的驚訝憋屈又不得不接受現實的表情,八號就興奮得不行。
於是,蘇詞就看到,這個把自己兩隻毛耳朵送到他手邊的小狼崽,身後的大尾巴歡快地搖動了起來。
這看着就更像是在竭力地邀請他摸耳朵了。
蘇詞往後輕靠在椅背上,神態慵懶地注視着面前的小少年。
怎麼辦呢?他忍不住沉吟。
比起摸耳朵,他更想摸摸小狼的大尾巴呢,那毛髮蓬鬆柔軟、光滑順亮,看着就很好摸的樣子。
就在蘇詞思索着怎麼開口的時候,身側卻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他懶洋洋地看過去。
只見一直躲在角落裏,封閉在自己世界中的三號,不知什麼時候起身,將掉在地上的金屬球撿起后,就邁着小短腿來到了他身旁。
小男孩應該六歲多一點,身材比八號要矮小,雖然眼盲,但他抱着金屬球走動的時候,步伐卻很堅定,幾乎沒有猶豫地徑直走向了蘇詞。
三號有一頭烏黑柔亮的頭髮,淺藍色像寶石一樣的漂亮眼睛,再加上俊秀可愛的五官,安安靜靜的,更像個瓷娃娃般的小姑娘。
蘇詞看着他,好奇這小孩忽然跑過來做什麼。
接着,在蘇詞略帶詫異的目光中,三號竟然也把腦袋湊了過來,只見一對幼小的、帶着細軟毛髮的獸耳,從他的頭髮中冒了出來。
這是蘇詞第一次看到三號的獸化特徵,這對獸耳很小,大概只有八號的耳朵三分之一那麼大。
毛髮和小孩的發色一樣是純黑的,藏在黑色的頭髮里,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看着面前兩個頂着毛耳朵的小腦袋,蘇詞有點被可愛到了。
他歪頭,問三號:“你也想學?”:,,.